海月寨里多了數十個男人。
鸞冰玉說,寨子里難免有些重活要干,再說男人的臂膀總是有力點,萬一有外人沖進來欺負人,他們也能擋一擋。
這幾個男人也不知是哪里買來的,個個戴著面具,干起活來任勞任怨的。
他們沒有名字,只以編號一二三十五六七八九十來區分。
李月皎跟一個叫風琴的姑娘走最近,她也是剛生下孩子,李月皎生的時候她兒子三個月大。
李月皎有問不完的事請教她,她也很有耐心,樂于跟她說。
風琴這一日抱著娃剛走到李月皎的門口,就被戴著面具的阿七喊住了。
阿七拎著條魚,壓低聲音對她說:“剛抓到的鯽魚,對產奶有好處,送給你,麻煩你做了魚湯,給月皎姑娘盛一碗。”
風琴奇怪的看著他,“你到底是送我,還是送月皎。”
阿七滴水不漏的說:“送給你們兩個。”
風琴笑了笑,“進來坐坐?”
阿七往屋子頭看了眼,看到李月皎給孩子換尿布的身影,道:“不了,我一個男人,進去不好。”
風琴接過了魚,“好叻,謝謝你,忙去吧。”
她去屋子,李月皎正忙著給孩子在水盆里洗尿布。
風琴把魚往水桶里一擱,把孩子放在床上,搶過她手里的尿布。
“跟你說多少次了,百日里不要碰水,怎么就不聽話,我來。”
李月皎道:“沒關系的,哪能都麻煩你,你帶個孩子還幫我做那么多。”
“我從前也是別人的粗使丫頭,做慣了的,實在沒什么,你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身子骨經不起折騰的,慢慢來吧。”
風琴利落的給她搓干凈了尿布,放在外頭竹竿上,對她說:“那個阿七,好像對你有意思。”
李月皎回想了下那幾個男的,搖了搖頭。
“要說別的男人我信,阿七不可能,他來寨子里到現在,都沒跟我說過半句話,反而常常在我屋外等你,我都看到好幾次了他送你東西。”
風琴想想也是,莫非他看上的是自己,
這樣想著,她說:“咱們什么時候,把他們面具騙著摘下來看看?我總覺得阿七是個好看的。”
可嵐又嗯啊鬧了起來,李月皎把她抱起喂奶,笑著調侃風琴:“不好看的話,你要他嗎?”
風琴想了想,“也可以要的,我們孤兒寡母,多個人照顧不好?如果他對我們不好,再踢開他也不遲的。”
她又問:“你呢,想過再找個男人嗎?”
李月皎看著可嵐在懷里吃奶的乖巧模樣,很認真的說道:“隨緣吧,有好的可以接觸一下,我的底線是要對我女兒好。”
“你女兒這么乖這么可愛,都不鬧不哭的,要是對她不好,那可就是該天殺的了。”
風琴跟月皎說了好幾次,要不給兩孩子定娃娃親,月皎說兩孩子彼此看得上眼就行,風琴覺得自家的瓜娃子一定看得上可嵐,就私心里已經把可嵐當作兒媳婦了。
外頭太陽正好,她們就抱著孩子出去曬太陽。
這地方青山綠水,視野遼闊,一眼望出去心里面特別舒服。
“對了月皎,你能不能說一說,你從哪里來?”
李月皎頓了頓,道:“南方來的。”
風琴心想她這是說了句廢話,這么明顯的南方口音,自然聽得出來。
“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你家做什么的?”
“做官的。”
“什么官?”
李月皎想了想,說:“縣丞。”
風琴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看著她:“真是千金大小姐啊,一身細皮嫩肉的。那你夫家呢,你夫君是做什么的?”
李月皎說:“他是個好吃懶做,在家等死的。”
阿七在不遠處聽了這話,面具下的臉別扭的擰起。
風琴又問:“所以是因為他好吃懶做,你才離開他?”
李月皎搖搖頭。
“那不至于,他是條瘋狗,那方面有特殊的癖好,我就逃了。”
“特殊的癖好?”
李月皎給她看了下手腕,不太明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圈疤痕。
“干那種事喜歡綁人手,我怕哪天被他勒死也說不準,就跑出來了。”
風琴若有所思的點頭。
“那倒是,這癖好不行。”
邊上突然“咚”得一聲悶響。
那邊的幾個人也哄笑。
“阿七,你走路不看路啊,都能撞樹上!”
阿七面具被撞松,險些掉落了下來,他捂嚴實了,落荒而逃。
李月皎往他那邊看了一眼,開玩笑似的對風琴說:“是你的阿七啊,去看看?”
風琴覺得不妥,“我還真貼上去啊?又不是缺男人就活不了了,我才不呢。”
剛出生的孩子總是狀況多。
可嵐三個月大的時候,發了高燒體溫怎么都無法褪下去,到半夜里,竟然渾身抽搐了起來。
“可嵐,可嵐,別嚇娘親。”
李月皎隨意的給自己披了件外袍,就抱著孩子沖出去找寨子里的女醫杏姑。
她哭邊喊著杏姑的名字,一個身影突然竄出來搶孩子。
李月皎搶不過這個男子,眼睜睜看著他搶走孩子往杏姑的屋子跑去。
直到確認他進的是杏姑的屋子,李月皎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時才想起來,這個人好像是阿七。
李月皎跑進去,看到杏姑讓孩子俯臥著,解開孩子的一層包裹,手指分別按住了孩子的人中穴,合谷穴和內關穴。
慢慢的,孩子的抽搐消停下來。
杏姑看著滿面淚的李月皎,說道:“都發熱了,還給孩子裹這么厚,你這不是要她命?以后記住啊,孩子發熱了就得降溫散熱,要讓她涼快。”
李月皎一個勁的點頭。
她什么都不聽,聽人說發熱會怕冷,裹出一身汗來就好,她就照做了,沒成想大錯特錯。
杏姑又說:“你跟孩子這兩晚就住我這兒吧,等完全好了再回去。”
“謝謝你,謝謝你。”
李月皎就差跪下來給她磕頭道謝了。
杏姑看向阿七,“你還杵這兒干啥啊,沒事了,回去睡吧。”
阿七點點頭,看了眼可嵐,又看了眼李月皎,往外走去。
李月皎雖然驚魂未定,可也知道他打方才搶孩子是出于好心,于是對他說:“阿七,謝謝你。”
阿七背影微微的一僵,沒有說話,出去隱入了夜色中。
李月皎手腳發軟,一時癱軟在椅子上。
杏姑抱著孩子去關了門,隨口說:“他倒是熱心。”
李月皎一低頭,眼前就閃過那一雙面具之后的眼睛。
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