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真心覺得情況有點滑稽,黑袍怪都死了兩天了,尸體估計在半山腰都曬成干了。
這兒的人卻一無所知,還將他當作頭號大敵。
謝昭早已調整好自己的神態,從容不迫的說:“月君誤會了,我這回叫你們來,商量的并非振興武林的大計。而是希望明日的擂臺之上,月君不要上去自取其辱,以免給鳥國人恥笑我們的機會。”
月君瞪直了眼,伶牙俐齒的嘴頓時無言。
謝昭微笑,“前幾年的武林大會月君避而不見,不正是為了維護門面?只是這回不知月君為什么來了,還希望月君不要沖動,把擂臺留給有本事的人吧。”
月君咬了咬牙,轉頭問另外兩位掌門:“謝莊主的意思,你們聽懂了?”
鬼君和星君皆是尷尬一笑,
“縱使謝莊主沒開這個口,這擂臺我們也是不會上的。和萬華生對上,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兩人都是這個意思。
月君的臉上顏色豐富多彩,面子掛不住。他當是自己仍有江湖地位才受邀坐在這里,可他完全想錯了。
“你都敢辦這個武林大會,我有什么不能上,怕丟人辦什么武林大會?”
他說完這話,大步離去。
謝昭在他走沒影后,對桌上另外兩位掌門不好意思的笑笑,“氣惱了才說那些,沒有看不起你們兩大門派的意思。”
事實上那兩位也只是要個臺階下,他們自知自家的情況有多糟糕。
“謝莊主叫我們來,不是為了這點事吧。”沉默寡言的星君道,“謝莊主不妨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
謝昭拍了拍手,一群帶刀下屬整齊迅速得闖進來,將兩位掌門團團圍住。
清辭滿腦子疑問,卻見傅景翊神色如常,似乎在意料之中。
“謝莊主,這是做什么?”
鬼君明顯神色慌了起來,手摸去腰間握住劍柄。
“殺。”傅景翊淡淡說了一個字,起身,眼神示意清辭可以跟著他離開了。
清辭看了看這一桌菜,提議道:“把菜撤了再動手吧這多可惜……”
“好,”傅景翊看向謝昭,“聽她的。”
“攬月教掌門莽撞易怒,不過他這人無關緊要。”
回去廂房的路上,傅景翊給她解釋,“百鬼門和摘星樓暗自投靠了羽國,今日我見他們,是看看有沒有招安的必要。顯然,沒有必要。”
清辭也認同。
攬月教雖然草莽認死理,并不適合做門派之主,不過好歹血性尚存。
最重要的是,通敵叛國沒有攬月教的份。他看不上朝廷,也看不上羽國。
但另外兩位不同,他們將趨炎附勢詮釋得淋漓盡致。
沒有骨氣的人留著無用。
曾經佇立于江湖的三大門派落在這樣三人手中,落敗也不足為奇。
“皇上對這些勢力感興趣?”
“嗯,”傅景翊道,“盡管一個萬華生敵不過千軍萬馬,好歹也能讓人聞風而怯。清辭,明日觀看比武的人很多。”
他停駐腳步,漆黑的雙眼深深看著她,瞳孔里倒映著她的模樣。
清辭明白他的意思,這一回萬華生的名頭吸引了不少人,不少鄰國都派了人來。
他們不僅僅想見識一下萬華生,更想打敗萬華生。往大了說,這也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
“我會傾力以赴的。”
清辭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可她下意識的也不想祁元朝給別人看了笑話。
“所以陛下今日讓我一起赴宴,是想讓我看看這個江湖有多糟糕?”
“只是帶你看看熱鬧,你喜歡熱鬧,”傅景翊說:“這個武林如何,你應當比我清楚。”
哪里清楚了,她是聽了不少流言,人人都稱天下間再無英雄,可到底眼見為實,她今天親眼見到了三大掌門是什么模樣,才發現現狀比自己想象中要差很多。
可祁元朝富碩,兵力強盛于周邊的幾個小國,武林有點兒不盡人意,有什么大關系呢?
“他們差勁,對陛下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反正他們不忠于朝廷,有了本事更不聽話。天下還是要扎扎實實的鐵騎來守護的,相比這兒,是不是百官奏本里的那些事更重要呢?”
“朕明日就走了,比武結束的時候。”
兩日來他都沒用這個自稱,這一回像是刻意體現自己的疏離和不打算糾纏。
他往前走,清辭跟在身后一步。
突然的,清辭忍不住問:“陛下碰不了女人,那怎樣綿延子嗣?朝臣不會有意見嗎?”
傅景翊擰眉。
“有藥物可以抑制想吐的沖動,只是朕還沒有試過。”
“真可惜,”清辭感嘆,“身為皇帝最大的樂趣你就這樣感受不到。”
“樂趣?”
傅景翊眼中的墨色暈開來。
他也不確定自己的厭女情感從何而來,興許是生母滿身的血奄奄一息的時候,他跑到乾清宮,父皇卻急著跟懷中美人尋歡作樂。
他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聽著里頭的春光無邊,母妃卻在另一處悄無聲息的慢慢死去。
母妃是有自己傲嬌的女人,從不會像別人一樣掐媚討好,在這個宮里,這樣的女人活不下去。
后來,那些妖艷賤貨口中一聲聲軟糯銷魂的“陛下”,總讓他惡心得想吐。
也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會讓他想吐,清辭就是唯一的例外,只有面對她,他的任何潔癖都消失得干干凈凈了。
或許是因她與“妖艷賤貨”這個詞從來無關,或許她從來不會賣弄風騷,她干干凈凈,純潔無暇。
“朕也許會因沒有子嗣而被迫禪位,”傅景翊看著她說,“但我不是對每個女人都會反感的,你明白嗎。”
清辭被他直勾勾眼神里的暗示搞得很尷尬。
他這樣說是什么意思?
“既然有例外,陛下努力找就是了,天下那么大。”
“是啊,天下那么大,至今只有一個而已。”
傅景翊笑著說:“罷了,不重要,當不了皇帝就不當了。”
初衷也是替母妃報仇而已。
他又深深看了清辭一眼。慢慢來,不急。
畢竟她放下蕭承書也需要時間。
清辭不敢說話了。
一個皇帝在她面前說,當不了皇帝就不當了,這是炫耀還是咋的。
再說了,這世上是有抑制惡心的藥物,他但凡急著要子嗣,總能做到的,主要還是現在不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