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不才,還是頗受呂晨鋒重視的。”尹瑞昂微微一笑,略得意說道,“我和這位呂隊長之間有單線聯系渠道。”
“尹老弟的意思是?”萬海洋瞇著眼睛看尹瑞昂,問道。
“在此之前,我曾經接到呂晨鋒的命令,要我設法打探、固定偽《南華晚報》……”尹瑞昂說道。
“咳咳咳。”萬海洋咳嗽了一聲,“老弟。”
尹瑞昂立刻明白過來,輕輕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看我這張嘴,最piao了,還沒習慣。”
他訕訕一笑,繼續說道,“呂晨鋒讓我設法打探《南華晚報》社長馮琪智的情況。”
“你們要對馮琪智動手?”萬海洋立刻問道。
“馮琪智的《南華晚報》一直為南京搖旗吶喊,對重慶那位是抨擊不斷。”尹瑞昂點點頭,說道,“據說是戴老板親自給區座下令,要我們這邊制裁馮琪智。”
“既然是戴春風親自下達的制裁令,那呂晨鋒一定很重視這件事了?”萬海洋若有所思,說道。
“沒錯。”尹瑞昂說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聯系呂晨鋒,說要向他匯報關于馮琪智的情況,呂晨鋒一定不會懷疑什么,一定會出來接頭碰面的。”
“好主意。”萬海洋大喜,點點頭,說道,“你對呂晨鋒更熟悉和了解,你覺得在哪里和呂晨鋒見面,不會引起呂晨鋒的懷疑?”
“就在霞飛路的隊部。”尹瑞昂略一思索,說道,“我是行動一大隊三分隊隊長,向呂晨鋒這個一大隊大隊長匯報工作,選擇在自己的隊部,是最合理的。”
“可以。”萬海洋思索片刻,點點頭,“就按照這個計劃,我們再仔細商討一下,完善一下細節。”
他表情認真的看著尹瑞昂,“老弟,后面能不能一直吃香的喝辣的,就看這一回了。”
“放心。”尹瑞昂表情嚴肅的點點頭,“呂晨鋒是行動高手,但是,這個人非常講義氣,對兄弟從不會懷疑什么,引他上鉤不是問題。”
他對萬海洋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呂晨鋒很能打,要確保第一時間制住他。”
“這個放心。”萬海洋哈哈大笑,他手下兄弟還是頗有些武力的,再者說了,能打又怎樣?槍口指著,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三天后。
法租界霞飛路,軍統上海區行動一大隊三分隊的隊部駐地。
這是一個石庫門民居。
呂晨鋒手中拎著一份豬耳朵、炒花生的下酒菜,嘴巴里咬著煙卷,扮作尋常百姓,敲開了三分隊隊部的房門。
“隊長,還是你懂我啊。”尹瑞昂大喜,接過油紙包裹的鹵菜,說道,“我就讒這一口。”
說著,他從柜子里摸出一瓶大曲,“隊長,這瓶大曲我可是一直給你留著呢,咱們邊吃酒邊說。”
“酒就不喝了,等制裁了馮琪智,我為你慶功再喝酒。”呂晨鋒阻止了尹瑞昂拿酒,說道。
“那也好。”尹瑞昂心中有些遺憾,卻也不敢太過反常,點點頭,說道。
隨后,他向呂晨鋒匯報了‘打探’來的,關于《南華晚報》社長馮琪智的行蹤情況。
“好,情況我基本清楚了。”呂晨鋒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說道,“我回去再琢磨一下,然后制定一個行動計劃。”
“隊長,可說好了,這次行動交給我來執行。”尹瑞昂說道。
“放心吧,情報是你打探來的,交給你們三分隊來執行是常理。”呂晨鋒說道。
他對尹瑞昂說道,“好了,我也該走了。”
“我出去看一眼。”尹瑞昂立刻說道,“霞飛路的巡捕很多,特務也多,要小心。”
“好。”呂晨鋒滿意的點點頭。
尹瑞昂打開門,走出去,假裝沒有看到已經就位、隱蔽在門外兩側的特工,他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站在門外,朝著門內的呂晨鋒點了點頭。
呂晨鋒信步走著,來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皺了眉頭。
不對勁。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是,卻又說不清哪里不對勁。
就這么想著,他抬腳邁出了房門。
而也就在他邁過門檻,出了門的時候,門外兩側,兩個彪形大漢猛然動手,從左右將他死死地挾住、鎖死,讓他無法動彈。
同時,又有兩個人撲上來,直接對著他的肚子來了一拳,痛的他張開嘴巴,喊聲還未發出,嘴巴就被塞入破布堵住了。
同時,對方幾人快速的將他的雙手負在身后用手銬拷住,腳上也用繩索捆住。
呂晨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尹瑞昂。
此時此刻,他哪里還不曉得這尹瑞昂有問題,自己被這囊求的出賣了!
同時,他也想通了,明白了方才覺得不對勁的感覺來自哪里:
自己的這個手下尹瑞昂,原先一直在忠義救國軍,調來上海區后,這兩三年來可以說是毫無成績,甚至岑長官了解了尹瑞昂的履歷后,對于這個做事不積極,遇到事情就往后縮的分隊長非常不滿,破天荒的用了尸位素餐這個詞來形容。
他當時還幫尹瑞昂辯解過兩句。
在他看來,尹瑞昂雖然并無什么建樹,但是,能夠在上海區呆了兩三年了,這期間還經歷了包括區長王鉄沐、陳明初等人叛變,等多次差點遭致上海區滅頂的事變,這種情況下,尹瑞昂卻能夠活下來,而且活的還不錯,這也是本事啊!
甚至于,在他呂晨鋒看來,在殘酷的淪陷區,能活下來,這就是最大的本事。
因此,此次戴老板下達制裁汪偽《南華晚報》社長馮琪智的命令,區座把這個任務交給他的行動一大隊,他一反常態的選擇將打探情報的工作交給了三分隊隊長尹瑞昂。
在他看來,尹瑞昂雖然有危險的事情不積極,但是,能在上海灘平安活這幾年,以這個本事打探情報反而最合適。
而剛才他覺得不對勁的原因就是,尹瑞昂竟然主動提出來把制裁馮琪智的任務交給他。
這顯然不符合尹瑞昂遇事就躲的性格。
只是他剛才只是直覺覺得不對勁,卻又沒有來得及深思細想。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呂晨鋒的目光都已經能夠將尹瑞昂大卸八塊了。
尹瑞昂看著七十六號的人將呂晨鋒架起來,就這么的塞進了小汽車里,左右也上了人,將呂晨鋒死死地制住,徹底絕了對方暴起反撲的可能性,不由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呂晨鋒是他的直屬長官,也是他所能用來作為進身之階的最大的資本了,成功捕獲呂晨鋒,對于他以后在極司菲爾路立足,乃是最關鍵的一步。
“巧姐兒說,冤家的寶貝賽驢求……”心中得意,尹瑞昂哼著曲兒鎖上了門,騎上洋車子,在兩個七十六號特工的保護下,溜溜達達而去。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趙兄,你們兩個……”董正國看了一眼曹宇離開的背影,他遞了一支煙卷給趙樞理,說道,“要不要我做東,兩位吃一場酒,把事情說開,握手言和……”
就在方才,趙樞理和曹宇在走廊碰上,兩人夾槍帶棒的互相不客氣,要不是他正好看到,忙著打圓場,勸開了兩人,弄不好這兩人得打起來。
“免了。”趙樞理接過煙卷,撥動打火機點燃了,輕輕的抽了一口,說道,“我和那等小人尿不到一個壺里去,和他一起吃酒,我怕他在酒水里下毒害我。”
董正國嘆口氣,不過,倒也沒有再說什么。
關于這兩人的恩怨,在七十六號內部也幾乎是半公開的秘密了。
當年軍統對王鉄沐、楊興建、陳明初等人展開刺殺,趙樞理和曹宇也和王鉄沐等人在一起,算是遭了池魚之殃。
據說兩人當時爭相逃命,一度想著拿對方當擋箭牌、擋槍子,稱得上是‘過命的交情’,對于他們這種愛惜自己生命的人來說,這等過節,想要輕易化開,不能說是不易,可以說是難于登天。
也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看到一輛小汽車開進了院子里,后面還跟著好幾個騎著洋車子的人。
車門打開,一個腦袋上被套了黑布的男子被人押解下車。
同時,副駕駛座位上,萬海洋也下了車,臉上帶著倨傲的笑。
“看起來萬隊長這是抓到了大魚啊。”趙樞理微微一笑,說道。
“這人不簡單。”董正國微微頷首,說道,“手上上了手銬,腳上也上了繩索,戴了頭套,老萬這么重視此人,必然不簡單。”
趙樞理微微頷首。
他的心中則是一沉,以萬海洋對此人的重視和防范程度來看,這絕對是‘一條大魚’。
就是不知道是重慶方面的人,還是黨內同志不幸落入敵手了。
翌日。
上午。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程千帆下了車,打了個哈欠。
經過醫療室的時候,就看到老黃探出了腦袋,“剛出爐的生煎,要不要……”
程千帆嗅了嗅鼻子,眼中一亮說道,“八步橋的生煎,還是你老黃會吃。”
老黃就嘿嘿一笑。
進了門,老黃熟練的幫‘小程總’拿了筷子,又取出小碟子,倒了一碟醋,“嘗嘗。”
說著,他取出辣醬罐子,“要不要?”
“辣子就不要了。”程千帆搖搖頭,“牙疼犯了,腰背也不太舒服。”
老黃點點頭,秒懂,心中也是對‘火苗’同志的默契回應感到熨帖不已。
‘火苗’同志知道他一大早喊他吃生煎,必然是有事情。
然后,‘火苗’同志就說了牙疼犯了、腰背不舒服,這便為他隨后有需要和‘火苗’同志溝通的時候留下了理由,他老黃給‘小程總’治療就順理成章了。
“‘算盤’昨晚和‘飛魚’見面了。”老黃說道。
程千帆用筷子夾了一條生煎,在醋碟里蘸飽了醋,美滋滋吃了一口,看了老黃一眼。
“萬海洋抓了一條大魚。”老黃說道,“昨天極司菲爾路那邊連夜審訊。”
“知道是哪邊的么?”程千帆表情嚴肅,問道。
“不曉得。”老黃搖搖頭,“敵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萬海洋的人,極司菲爾路其他人對此一無所知。”
“按照‘算盤’所說,就連此次抓捕行動,七十六號內部都沒有任何風聲提前傳出來。”老黃說道,“他分析這從頭至尾應該就是萬海洋所部秘密謀劃的。”
“不知道是哪邊的人,這就麻煩了。”程千帆低聲道。
“‘蟬蛹’會向易軍同志那邊匯報此事,不需要我們向組織上示警。”老黃說道,“他的意思是,他懷疑這個人是重慶方面的可能性大一些。”
“理由呢?”程千帆微微點頭,問道。
“‘飛魚’說,‘算盤’說是直覺。”老黃說道。
直覺啊。
程千帆默默的點點頭。
對于他們來說,直覺是最神秘的東西。
每個人都最相信自己的直覺,同時,對于其他的人直覺,他們的態度則非常復雜,因為他們更多的時候只相信自己的直覺。
當然了,同志之間,戰友之間,‘火苗’同志對于‘算盤’同志的直覺,還是愿意報以一定的認可態度,最起碼他愿意給與一定的認可度。
“這件事我曉得了。”程千帆點點頭,“我會安排各方面留意的。”
他又吃了一條生煎,說道,“德國人進攻蘇俄后,日本人也大受刺激,圍剿抗日力量愈發狠厲,斗爭形勢空前嚴峻。”
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氣,對老黃說道,“老黃,我有一種感覺,最困難的日子要來了。”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對呂晨鋒的審訊進行了一晚上,萬海洋也是熬了一夜,甚至一度親自上手對呂晨鋒用刑。
此時此刻,萬海洋的眼珠子都是紅的。
氣急敗壞的紅。
為了盡快撬開呂晨鋒的嘴巴,萬海洋下令直接就上了大刑。
鉗牙、灌水、火烙、辣椒水等酷刑,一晚上對呂晨鋒是車轱轆一般用上了。
這人中間痛的昏厥了十幾次,卻始終沒有開口。
并且一旦清醒,就對萬海洋,尤其是對出賣了他的尹瑞昂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還指望著從呂晨鋒的身上,找到捕獲陳功書的線索,萬海洋都險些忍不住要直接酷刑折磨死呂晨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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