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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程千帆離開之后,手下阿賴才開口問夏問樵,“三哥,真按一成半來啊。”
“我什么時候言而無信過?”夏問樵看了手下一眼,“怎么,想不通?”
“三哥,即便是他程千帆要當副巡長了,咱們再讓個一成,最后抽兩成紅利就行了,干嘛又多讓了一成?”
“你不懂?”夏問樵搖搖頭,“你不懂就對了,你要是懂,你就是老大了。”
他取出食盒上層的籠屜,下面是一疊赤豆糕。
直接用手捏了一塊赤豆糕塞進嘴巴,夏問樵吃的瞇了眼,“還算識相,吐出來半成利。”
“三哥,姓程的要是沒有吐出這半成利,咱真的只抽一成紅利?”阿賴問。
“夏三哥向來是一口唾沫一口釘,我自是沒問題。”夏問樵冷笑一聲,“就是那些老家伙們多半不高興,他們不高興了,他程千帆可就有福享受嘍。”
阿賴放心了,這還是他們那個心黑手辣的夏三哥。
“水娃、大林、康寶,每人三鞭子。”夏問樵突然說。
方才‘槍手們’突然沖進來的時候,這三個混蛋只顧著看戲,第一波就被開槍‘打死’了。
“是,三哥。”阿賴點點頭,拎著空食盒下去了。
夏問樵面色變得陰冷。
幫內的有些老家伙,一直視他為眼中釘,眼饞他手中的黑市生意。
最近夏問樵開始‘不務正業’,喜歡上了聽戲,不僅僅如此,還縱容妹子胡來,三天兩頭的演這勞什子的‘新版穆桂英’。
夏問樵得到的消息是,某些人已經對他放松了警惕。
真以為他是沉迷戲臺?
他夏問樵雖然肚子里墨水不多,但是,打小就聰明。
演戲……演習,嘖嘖。
夏問樵嘖嘖出聲,他一開始也是假裝沉迷戲臺,迷惑對手。
陪著自家妹子胡鬧兩出后,夏問樵玩的更開心了,他安排人馬輪番扮演槍手和保鏢,表現糟糕的就會挨鞭子,玩的不亦樂乎。
在外界看來,夏問樵這是亂來,手下人陪著演戲還挨打,這是失心瘋,早晚失了擁戴,手下渙散。
從他暗中安排人打探來的消息,他的計謀初步迷惑了幫內的對手。
夏問樵得意的哼了幾句戲文,隨后又有些遺憾的撓了撓頭皮,他還真巴不得那程千帆不識好歹,真的敢接下那兩成讓利。
程千帆果真貪婪至如此愚蠢地步,夏問樵不介意在暗中操作一下,讓程千帆乃至是他背后的皮特少尉、修肱燊等人和那些老東西斗一斗。
只可惜,程千帆這小子,雖然貪財,但是,做事情有余地,是個人物。
年輕,有能力,有背景,拎得清。
這樣的人,在這亂世中,才能如魚得水啊。
夏問樵手指輕輕敲打桌面。
經此事,和這程千帆的關系更進了一層,倒也是算是有一番收獲。
程千帆坐在黃包車上,車棚有一個破洞,可以透過洞口看到夜空的星光。
右手下意識的放在腰間的槍套上。
程千帆心中冷笑。
這個夏問樵看似五大三粗的,一副很四海的做派,其人實則狡猾奸詐。
‘黑三郎’之綽號,不僅僅是指夏問樵排行老三、膚色黑。
更指的是其人心黑手辣、兩面三刀。
很多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程千帆的謀劃中,能談到兩成抽紅已經是非常理想了。
夏問樵主動多讓出一成紅利,許以只抽紅一成。
程千帆看得出來,夏問樵當時是發自內心的愿意多讓出這一成紅利的。
盡管不知道夏問樵為何如此,但是,程千帆心中頓時警覺,他自問自己目前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讓夏問樵如此大方。
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碗。
他果斷接下了半成讓利,還了半成與夏問樵。
這是最合適的對策。
一方面,做事情要留一線,這是程千帆一貫的處事原則——可以貪財,但要有分寸。
同時也能夠避開夏問樵給他設的套,夏問樵甚至還不得不領下他吐回來半成讓利之情分。
“程警官,到了。”
“謝謝儂,謝謝儂。”
程千帆付了車資,多給了一角錢,黃包車夫連連感謝。
回到家中,程千帆直接反鎖房門,他上了二樓。
先是打開臺燈,用左手快速書寫情報,完畢后撕下了這頁紙。
并且將后續的幾頁有字跡印痕的紙張都撕掉,放進炭盆里點燃后,澆了水,倒進了馬桶中。
迅速的脫衣換裝。
隨后,拿出化妝藥水,在臉上一頓涂抹,待藥水干了后,照鏡子看樣貌已經大為改變,在黑夜中,再改變一下走路形態,基本上很難有人會將鏡中人和程千帆聯系起來。。
移開書柜,拿開地磚,取出木盒中的毛瑟手槍。
這不是他帶到杭城去的那一把,那把手槍在杭州出現過,曾經被雄鎮樓特務處收繳過,他不確定特務處會不會對這把槍有細節上的記錄。
為了以防萬一,那把槍被程千帆扔進了黃浦江。
他還是無法信任自己在特務處的‘同僚’,擔心未來自己有可能因為這些人而暴露自己是特務處特工之身份。
程千帆仔細檢查了一下毛瑟手槍,確認一切正常,又從木盒中拿了一個備用彈匣。
將木盒放回去,地磚恢復原狀,書柜也拉回原處。
程千帆隨后拉滅了臺燈,自己嘴中咬著手電筒,卸下燈泡,放進抽屜里,并且換了一個已經燒掉了的燈泡在臺燈上。
然后點燃了油燈,這是他提前準備好的油燈,燈油極少,大約半小時后油燈就會自動熄滅。
做完這一切,程千帆準備從二樓窗戶出,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返回屋內,放下房梁上掛著的竹簍,里面滿是曬干的蒲公英。
他直接伸手進去,摸出了個布包,里面有四枚德制M24手雷。
程千帆取了一枚手雷揣進兜里,隨后將竹簍重新吊上房梁。
他要去聯系紅黨上海市委的王鈞同志,有些情報和信息要向組織上傳遞和溝通。
離開上海一個多月了,他不知道王鈞和康二牛是否還住在那處安全屋,更不知道此處是否安全,是否已經被敵人盯上了。
革命形勢越來越嚴峻,他必須多加小心。
他再次打開窗戶,貓腰翻出去,拉好窗簾,關上窗,扯了扯細繩,咔擦一聲,將窗栓扣好,收好細繩,自己靈巧的在房檐翻越,只幾下便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