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學家
歷史學家
和麻瓜聚集的區域相比,納爾遜此刻身處的街區顯得有些冷清,即便有著足以和魔法產品區域等量齊觀的龐大規模,但漫步在街頭的顧客卻不足隔壁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說是隔壁,其實所謂的兩條街區并不存在“壁”這樣明確存在的界限,道路并沒有半分障礙或是阻隔,
這種割裂只存在于概念和視覺上,以兩家緊鄰的售賣巫師衣物的成衣店和麻瓜開設的裁縫鋪為界,一道看不見的隔離帶將游人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組,一邊熙熙攘攘,一邊稀稀拉拉,奇妙的是,巫師怪異衣裝的成衣店前排滿了身著麻瓜常服的游客,而在裁縫鋪擺滿西裝的櫥窗前流連忘返的,反倒是那些穿著長袍的巫師們。
只是這種稀稀拉拉僅僅是以相鄰的街區作為對照,倘若把這些滿眼好奇的巫師顧客塞進對角巷中,也足以把那條逼仄狹窄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在裁縫鋪的對面,有一家看起來像是西點店的鋪子,爐火熊熊地燃燒著,里面卻沒有哪怕一位工作著的糕點師,正對著街道的爐火時不時地冒起綠光,片刻后,便有呼朋引伴或是拖家帶口的巫師從壁爐里爬出來。
“先生,這是里飛路網管理處設置的魔法壁爐,原本規劃是一家制作糕點的小店,只是那家店的店主害了重病,只有圣芒戈可以醫治的那種,”巫師駕駛員注意到納爾遜正在看著爐火,適時地開口介紹道,“他們家的孩子僥幸認識了布萊克小姐,得到了前往圣芒戈治病的機會,
只是無力承擔高額的醫療費用,所以這間暫且空置著的店鋪被臨時設為了飛路網的樞紐,也算是彌補了當初規劃上的缺陷,部里按人頭向他付錢,雖然不多,但細水長流,大概十五年以后,他們就能還清欠款了。”
“十五年……”納爾遜咋舌,“需要這么久嗎?”
“沒錯,先生,”巫師駕駛員輕聲說道,“麻瓜的英鎊終究不具備和加隆等同的購買力,您之前看到的那些店鋪之所以愿意收英鎊,主要還是由于他們有得賺,畢竟零食飲料或者衣服之類的日用品用英鎊也能用麻瓜那里買到沒什么差別的原材料,他們可以在對角巷里賺到更多的加隆,但圣芒戈可沒法收英鎊,拿著那些印有麻瓜女王的紙可買不到草藥或者神奇動物制品,更沒法給醫師們開工資——這也是部里工作陷入僵局的原因之一,不僅醫療,
包括魔藥、煉金、魔法防護品乃至飛天掃帚之類的交通工具是無法在麻瓜中流通的,
他們沒法用,
商家也無法那著那些紙收回成本,所以眼下看起來斜角巷商業街的繁華與日俱增,但實際上,只是不斷地在不變的行業中簽發不同商品的銷售許可罷了。”
巫師駕駛員正在說著,那家空店鋪中的壁爐里又鉆出了幾個年輕的巫師,他們看著轎車車尾上魔法部的縮寫,在一陣調笑后,齊刷刷地沖汽車做出了粗魯的手勢,駕駛員尷尬地笑了笑,“里奇部長比較親民,您知道的,所以這些半大小子都很喜歡沖他開玩笑。”
“也許吧,”納爾遜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挑釁完就躲進人群中的巫師,隱約感受到他們的態度并沒有駕駛員說得那么簡單,輕輕地搖了搖頭,“里奇部長這樣的人,魔法部以前從來沒有過,未來恐怕也很難有了。”
“會的,先生,”駕駛員轉過頭,認真地對納爾遜說道,這也是這個只知道背稿的、導游般的男人第一次表露出他自己的態度亦或是想法,“只要部長的理念能夠戰勝那些血統論者,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抱歉,讓您見笑了,在全世界的目光都盯著倫敦時,里奇部長還在被那些純血家族的蠅營狗茍絆住腳步。”
“任何事情都會有阻礙的,”納爾遜露出了交際專用的微笑,說道,“我相信里奇部長的能力。”
巫師駕駛員的眼中閃過一絲迫切與一絲失望,但很快冷靜了下去,扭過頭繼續操控著方向盤,只是時不時在后視鏡中用余光掃過納爾遜的臉,車輛在越過擁擠的人群后,緩緩地在馬路中央落了下來。
“先生,和那半截街道相比,這里雖然冷清,但商品的品類卻很豐富,”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稍起漣漪的心情,認真地介紹起這段街道的情況,“由于利用魔法改造麻瓜物品的標準放寬,只需要經過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的審核確認無黑魔法、不會造成嚴重事故就可以上市,所以品類非常多,更神奇的是,麻瓜的魔法往往因為缺少魔法而注重結構與使用上的簡易,或者在其他的方面追求極致,在這種基礎上,有了魔法的幫助,它們往往能發揮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我從沒想到巫師會青睞這些東西,”納爾遜看著窗外的店鋪
“當然,巫師更多是嘗鮮,”巫師駕駛員介紹道,“和那邊一樣,這里最受歡迎的也是零食飲料,很少有巫師會前往麻瓜生活的世界一探究竟,哪怕我們已經共同在倫敦生活了那么多年,就像兩個住在對門的鄰居,一個上白班,一個上夜班一樣。”
“你的比喻倒是很貼切。”
“先生,這是國際事務司寫好的稿子,”巫師駕駛員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上周挪威的魔法部長來訪問時,我就是這樣給他介紹的,即便有諸多問題,但在全世界范圍內,我們做的可好哩!”
“我倒是知道一點兒挪威的情況,”納爾遜點了點頭,“北歐三國的巫師一直都沒什么動靜,別說和麻瓜了,即便是巫師和巫師之間,也鮮有走動。”
“您說的對。”
“這些店鋪都是巫師開設的嗎?”納爾遜問道,“我是說整條斜邊巷。”
“大多數是的,”巫師駕駛員點了點頭,“這半截街道其實一開始是有一些麻瓜開店的,賣一些麻瓜的特產,只是巫師大多對它們不感冒,所以有些人很快就把店鋪盤了出去,還有剩下的少部分麻瓜,想到了新奇的點子。”
“說來聽聽?”
整條街道幾乎都與魔法有關,無外乎或多或少罷了,聽到這里還有麻瓜開店,納爾遜來了興趣。
“雇傭,先生,”巫師駕駛員說道,“就像郊區的魔法工廠雇傭麻瓜工人一樣,有些麻瓜雇傭了落魄的巫師,為他們提供服務,起初還存在心懷不軌的巫師鳩占鵲巢的情況,但隨著魔法部的介入,這種惡行得到了遏制,現在在亞歷山大大樓中甚至還有一間專門的辦公室用來簽訂麻瓜與巫師的契約,他們的財產和人生安全將在魔法部的見證下得到保護,盡管在程序上存在爭議,威森加摩至今還在為這件事吵得不可開交,許多人不愿意接受巫師為麻瓜工作的事實,目前這種雇傭算是私人間的委托。”
“他們雇傭巫師做什么呢?”
“做和其他人一樣的事,這些受雇的巫師用魔法實現雇主的設想,甚至反而因為管控寬松,這些麻瓜又更加了解自己的世界,所以他們的創造性非常令人驚嘆,”巫師駕駛員感嘆道,“我的妻子上個月就買了一臺……麻瓜怎么說來著?漿洗衣服的箱子。”
“洗衣機。”
“沒錯,您懂得可真多!”他贊嘆一聲,繼續說道,“和我們習慣讓家養小精靈洗衣服不一樣,只需要把衣服放進去,它就會自己加水、加皂角、然后自己洗衣服并且烘干,聽說麻瓜自己的這類東西需要有人操作那些步驟,但相比學習困難又沒用的清潔咒,已經方便很多了,更不要說魔法把唯一不方便的步驟變得方便起來了,車門旁邊的暗格里有商品名錄,您有興趣可以瞧一瞧。”
“巫師被麻瓜雇傭……”
納爾遜找到商品名錄,一邊翻看,一邊思索,和巫師展現出對麻瓜商品的興趣相比,這件事情要更加重要,幾乎可以作為保密法廢除后的里程碑記錄下來,前半截街道不論多么花里胡哨,也只是重現了保密法設立前領主與扈從之間的關系罷了,低等的人用低等的貨幣購買低等的商品,而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真正的魔法始終掌握在巫師的手中。
比起巫師商品的大受歡迎,納爾遜更在乎麻瓜的雇傭,這代表他們至少擁有了足以購買巫師勞動的資本,他們借由這條紐帶第一次平等的站在了一起——哪怕是落魄的巫師和富裕的麻瓜。
商品名錄上的內容琳瑯滿目,令人感到應接不暇,幾乎所有納爾遜能夠在日常生活中想到的東西都能在名錄上找到,司機說得沒錯,麻瓜比巫師更懂他們的優勢在哪里。
“哦?無限續杯可樂。”
“您知道這個嗎?”
“巧了,我就有一杯。”
“很多人都很喜歡這個東西呢,這可是巫師間最火爆的商品,甚至足以和麻瓜中的黃油啤酒比肩,”司機笑著說道,“說起來也很有趣,有兩家賣一樣東西的店,就面對面開著,斗得旗鼓相當,甚至還驚動過傲羅。”
“競品嘛,很正常,”納爾遜聳聳肩,“停一下車吧,我去買一杯。”
汽車加速向前,又很快停下,納爾遜在路人好奇的注目下推門下車,抬起頭,刺眼的紅色招牌映入眼簾,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向街對面走去,走進了另一家藍紅相間的店鋪。
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香氣,耳畔盡是氣泡爆碎的刺響聲,納爾遜走到柜臺前,排在一對巫師情侶身后,一個梳著高馬尾的麻瓜女孩綁著被白色分割成兩半的紅藍頭巾,熟練地為客人找零,她哼著歌,臉上的雀斑隨著搖擺一跳一跳的,納爾遜注意到,這家店中使用的貨幣居然是加隆,和司機描述的情況略有偏差,已經有麻瓜可以賺取加隆了。
“一瓶,謝謝。”
在那對情侶膩膩歪歪地摟著彼此、叼著兩根同時插進同一個瓶口的吸管離開后,納爾遜走上前,指了指店員面前的菜單,說是菜單,但上面只有一種商品——某事可樂。
“您是巫師嗎?先生?”女孩好奇地問道,從納爾遜的著裝,她有些分不清他的身份。
“有什么差別嗎?”
“有的,先生,”女孩點了點頭,“我們有一項‘在易拉罐上留下魔法之吻’的活動。”
她從柜臺下取出一只空易拉罐,介紹道:“只要巫師大人能夠在易拉罐上留下任何魔法的痕跡,就可以享受七折優惠,我們有很多不會魔法但心馳神往的忠實顧客,哪怕最簡單的魔法,也足以讓大家興奮許久。”
“有意思。”
納爾遜抓起易拉罐,舉到眼前端詳著,女孩身后有只蘿筐里裝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易拉罐,幾乎受過所有魔法的調教,他揉了揉下巴,盯著女孩的眼睛。
“先生,您——”
女孩抬起頭,突然怔怔地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紅著臉低下了頭。
“抱歉,”納爾遜抬起帽檐,點了點頭,手中的易拉罐漂浮起來,輕輕地轉動著,在女孩崇拜目光的注視下,罐身的藍色悄然褪去,漸漸地被對面店招牌的紅色覆蓋,他露出了惡趣味的笑容,把已經變成對面形狀的易拉罐放在桌上,丟下加隆,從女孩手中接過無限續杯可樂轉身離開了,“不用找了。”
轎車已經調了頭,停在了店門口,巫師駕駛員站在車旁,替納爾遜拉開了后門。
“部里知道他們平常在干什么嗎?”
當車子再次啟動后,納爾遜語氣平常地問道。
“我們有專門的監理與傲羅定期巡視斜邊巷,放心吧,先生。”
納爾遜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記者華萊士、巧克力蛙畫片、乃至留下魔咒痕跡的易拉罐……麻瓜并沒有像大多數人想得那樣被動接受,相反,他們正在從封閉到令人窒息的繭房中努力地透過密不透風的墻壁,向外面的巫師投去探求的目光。
“怎么了,先生?”
“沒什么,我們下一站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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