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學家
歷史學家
“圖書館不是伐木場,不應該發出鋸條的聲音,里德爾先生。”
圖書館的角落中,一張小圓凳在地面橫移,發出一陣摩擦木地板的細微響聲,而聽覺敏銳的圖書管理員卻在輕易地辨別出了這股迥異于紙張翻動聲響的雜音,她的聲音透過一排排書架幽幽地飄來,“如果你還是一意孤行,那么我只能請斯拉格霍恩教授關你的緊閉了。”
“好吧好吧,”湯姆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盡管管理員的聲音比凳子的響聲更影響同學們的學習,盡管這大清早的時候圖書館里就沒有幾個學生,事實上,此刻的圖書館中只有他和先來的納爾遜兩人,但他還是爽快地認錯了,“我會改正的,夫人。”
說罷,小圓凳的四條腿下長出四只穿著厚底拖鞋的小腳,它以一種滑稽的姿態撒著歡跑起來,很快飄到了靠窗正在奮筆疾書的納爾遜身邊。
“感覺回來以后你一直興致不高,甚至連你最喜歡的球賽都不看了,”湯姆用手托著下巴瞟向身邊的納爾遜,偷偷瞄著他羊皮紙上已經寫了大半張的文字,“阿爾法德托我來問你,今天可是半決賽,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宿敵之戰,你確定不去看嗎?”
“他不是解說嗎?又不是他親自上場打球,我干嘛要去?”納爾遜頭也不抬地說道,手中的羽毛筆點下一枚頓號,被湯姆打擾而有些顫抖的筆尖溢出一滴墨漬,在羊皮紙上迅速暈開,“哦……可惡。”
在納爾遜伸手去拿桌上的魔杖時,湯姆已經搶先一步抓起了魔杖,一邊擺弄著上面嘉德騎士團的徽章,一邊在空中畫了個弧線。
“清理一新。”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杖尖沖著納爾遜面前的羊皮紙輕輕一指,可納爾遜的動作比他還要快,一把將羊皮紙從桌上拽走,藏在了桌子下面,湯姆的“清理咒”恰到好處地擊中桌面,一處和墨漬的形狀大小完全一致的孔洞出現在桌上,被彈射出的木塊繼續向下,擊中了地面,掀起一小塊木地板的碎塊,彈到了納爾遜的小腿上。
“圖書館里不能大聲使用魔法,里德爾,你要保持對書籍的尊敬,”比之前更大的呵斥聲立刻傳來,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當然,在城堡里也一樣!”
“我下次會用無聲咒的!”湯姆的回應聲蓋過了書架后傳來的“無聲咒也不行”,他抱住頭,無奈地說道,“看在梅林的份上,夫人,他們都去看魁地奇比賽了,圖書館里根本沒有人!”
一顆頭發亂糟糟的頭從兩人身后的書架后探了出來,貓頭鷹一般的眼睛仔細地觀察著閱覽區的邊邊角角,連一只老鼠和一根頭發都不愿忽略,她的頭甚至都能像貓頭鷹一樣轉大半圈,看起來駭人極了。
“好吧,”管理員的頭很快縮了回去,“記得把地板補好。”
“好的,夫人。”湯姆敷衍地答應著,一邊伸長腿,試圖把那枚彈到對面的木屑用鞋底劃拉過來。
“你干嘛?”納爾遜將羊皮紙折好揣進懷里,等到高跟鞋的聲音遠去后,他抬起頭,瞪了湯姆一眼,一邊揉著自己的小腿,一邊抱怨著,“我寫了一早上,墨水都被我寫干了一瓶。”
“要我說,你干脆給諾比·里奇寫一張便條得了,”湯姆哼了一聲,“相信我,相比你廢話連篇的長篇大論,他一定更想看到一張言簡意賅的紙條,哪怕是莎草紙——你甚至可以只寫一句‘我想要一份神秘事務司的差事’,他也會很開心的。”
“相信我,他不會的。”納爾遜搖搖頭,從口袋里摸出一枚正在緩緩變成信筒模樣的小銀球,將折好的羊皮紙卷起來塞了進去,“相比正事,他絕對更想要聽那些我寫出來都覺得惡心的溢美之詞,這是一種態度,像你這種只有錢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哈,”湯姆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雖然很清楚你在罵我,但是像這樣的辱罵,以后請務必多來一點兒。”
他終于把那塊木屑扒拉了回來,用腳后跟踢著送回了地上的坑中。
“他和沙菲克之間已經出現了難以彌補的嫌隙,”用拇指與食指搓著羽毛筆的筆尖,純黑色的墨水從筆尖滴出,落到他的手上,墨跡很快暈開,將他的指尖染成了一團漆黑,“在給你發錢的時候,他有說過什么嗎?”
“呃……”湯姆思索道,“他邀請我畢業以后去魔法部工作,他還允諾我一定會步步高升,真是笑話。”
“怎么了?你對自己沒信心嗎?”
“我是說,如果里德爾大人想要步步高升,還需要他一個小部長允諾嗎?”
看著湯姆難得的臭屁樣子,納爾遜笑著搖了搖頭,“如果你真的愿意和聽從他的建議,事實上是他獲得的利益更多呢。”
“當然,他那點兒小伎倆,我早都看透啦,”湯姆撇了撇嘴,用一種無趣的語調說道,“我雖然姓里德爾,但我也是那個破落的岡特家最后的血親,當然,我是指腦子正常的那種,諾比·里奇這個人是想做些事情的,但他的資歷太淺,也沒有什么顯赫的家世,所以絕大多數人都把他當成沙菲克養的小寵物來看,盡管他向純血家族們表達過自己的拉攏之意,但幾乎所有人都只是把這當成了沙菲克或者威森加摩的試探,即便有人對他本人產生興趣,他麻瓜出身的背景也會在念頭剛起的瞬間宣告這個計劃的破裂。”
“是的,湯姆,”納爾遜轉過身,伸長胳膊從背后的書架上輕車熟路地取下一本蓋滿灰塵的書,推到湯姆面前,“看起來它大概有一年零一個月沒有被人翻過了,真巧,那正好是我借閱這本書的時候。”
湯姆只是瞟了眼封面,看到《英格蘭巫師家族譜系史論述》中的“史”字,就馬上喪失了閱讀下去的欲望,他擺了擺手,說道,“這玩意兒看得我惡心,直接說結論好嗎,納爾?”
“好吧,”納爾遜聳聳肩,解釋道,“這本書是一百二十年前一位來自高爾家族的巫師寫的,他不學無術,卻很擅長溜須拍馬,這本譜系學的書籍中幾乎有超過九成的內容都是對純血二十八家的吹捧之語,這種說法在近代最明確的來由就是這本書,但它最值得稱道的地方便是將歷史與傳說糅雜在一起,為很多家族安上了一些看起來還挺合理、實則并不靠譜的傳說。”
“高爾是吧,”湯姆瞇起眼睛想了想,點點頭說道,“確實,聽你這么一說,這家人確實有這種毛病。”
“我不明白為什么霍格沃茲會把這種書收錄進圖書館,也許當年負責魔法史書籍采購的教授并不懂魔法史,但是在眾多謊言的遮蔽下,一些那個年代的史實與規律還是被記錄了下來,比如歷代的魔法部部長都是這些純血家族的血親或是姻親。”
即使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看這本書,但納爾遜還是能夠熟練地一把將書頁翻到他想要的位置,在一幅粗陋的《馬爾福先祖大戰塞壬海妖保一方民安》的畫作下方,一處極小的空頁上畫著一排表格,列舉了歷代魔法部長的家族背景。
“里奇的上位完全是一個意外,或許連沙菲克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隨手點到的幸運兒竟然是一個純粹的麻瓜出身的巫師,所以他在部里的行動會顯得那么捉襟見肘,每一次做事都得借勢,比如被邊緣化的布萊克家、打入英國市場的紐蒙迦德、以及鬧得沸沸揚揚的美國魔法國會塞勒姆案,在第二塞勒姆的事件中,他表現得異常活躍,甚至一度主導了對美國魔法國會的制裁,這讓他終于得到了與身份匹配的成績與國際聲望,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面臨彈劾差點兒下臺,但現在,他卻能背著沙菲克做一些小動作了。”
“什么?”
“給那些純血家族留一條活路。”
納爾遜感嘆一聲,作為有史以來第一位麻瓜出身的部長,里奇并不缺乏能力、眼界或者決心,他曾經敢于公開指責前部長的正氣也令納爾遜頗為嘆服,只是他終究還是被時代與權勢拉下了水,可即便這樣,他也在苦苦掙扎,并不甘心做一個傀儡,和沙菲克那種說到做不到的人截然不同,“我上周去找他的時候,正好遇到馬爾福那群人從他的辦公室里出來,他給出的條件不能說不苛刻,但是以馬爾福能在部長辦公室門口和我談生意的本事來看,他們很快就會同意里奇的提案,畢竟相比死,還是茍延殘喘看起來更舒服一些,你更想不到的是,即使在辦公室里,當著沙菲克的面,他也敢和我表達自己與他并非一條心——用無名指的指節叩擊肩胛骨,這是很久以前紐蒙迦德打入美國魔法國會內部的巫師們表達身份的方式。”
納爾遜伸出手,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三指握拳成圓形,無名指彎曲呈三角形,大拇指豎起來作一條直線,正好代表三件死亡圣器,這能夠隱晦地表達自己圣徒的身份,只是在納爾遜的通訊用小銀球面世后,這種聯絡方式便被廢棄了。
“諾比·里奇是……圣徒?”湯姆驚訝地挑了挑眉毛。
“不是,”納爾遜搖搖頭,“在用指節叩擊時,他在我的肩膀上用黑線繡下了一個地址,單從魔法上看,他就不是福利那樣的草包,我給這個地址寄了一封空白的信,第二天,我就在貓頭鷹房里收到了他的回信,就是我遇到鄧布利多的那天——他告訴我,這是在審訊美國魔法國會殘存的第二塞勒姆事件相關人時,一位被紐蒙迦德收買的官員告訴他的。”
“所以他想表達什么呢?”湯姆瞇起眼睛,“需要岡特這個斯萊特林后裔姓氏的支持?”
“里奇準備把沙菲克掀翻,他認為英國魔法部的腐壞根源便是在這個大法官兼威森加摩的首席身上,”納爾遜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雖然我認為他多少參雜了一些個人情緒,但不得不承認,他和我的目標不謀而合。”
“你和沙菲克……”湯姆頓了頓,恍然大悟,“哦,我懂了,怪不得你留下相片和那些證據,你是準備讓他身敗名裂嗎?”
“看心情吧,”納爾遜笑道,“他自以為算無遺策,威森加摩的改選一定會考慮候選人對紐蒙迦德的態度,但他卻不明白和我紐蒙迦德是兩碼事,更何況……連巧克力畫片新出的卡牌游戲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怎么就看不懂呢?”
“哦”湯姆托著長音,發出怪聲怪掉的噓聲,“格林德沃可能會傷心呢。”
“走,我帶你去看個好玩的東西。”
納爾遜對格林德沃傷不傷心并沒有興趣,他將手中的信筒往空中一丟,它在上升的過程中重新變形成小銀球的模樣,又在下落的勢頭剛剛開始時猛地收縮,消失不見。
“是這個嗎?你連貓頭鷹的生意也不放過?”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把戲,我要給你看的東西,比它可有意思多了。”納爾遜賣著關子,將桌上的文具一股腦地塞進口袋,站起身,背著手向圖書館的大門走去,湯姆一臉狐疑地跟在他的身后,時不時問點兒無厘頭的問題。
“你又挖了一條新的地道嗎?”
“所以格林德沃會傷心嗎?”
“他倆的卡牌搭配在一起真的很強力嗎?”
不多時,兩人離開了城堡,在回蕩在校園上空的歡呼聲中,他們迅速地向禁林靠近。
“所以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看馬?”湯姆看起來有些牙疼,“雖然馬開會確實很少見……”
“是馬人,對他們要禮貌——聽!”
納爾遜示意湯姆噤聲,兩人目不轉睛地望向聚在禁林中的馬人,他們正因為混亂的“天象”爆發爭執,指著頭頂時不時閃過一絲微光的浮士德,有人說那是火星,有人說那是金星。
“這個惡作劇不錯。”湯姆感到有些無語,“讓占星師們方寸大亂,你一定很開心吧。”
“不,”納爾遜搖搖頭,一張嶄新的羊皮紙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掌被迷失霧籠罩,時不時有電光綻出,在魔法的操控下,繁雜的線條于羊皮紙上自行描繪著,“你知道克拉科夫的中樞為什么叫中樞嗎?”
“因為它是傳送陣的中轉?”
“單純是因為它在歐洲的地理中心。”
趁著湯姆還沒開始生氣,納爾遜把畫好的圖遞到他的面前,“能看出這是什么嗎?”
“地圖?”
湯姆瞇著眼睛,打量著眼前和常見的地圖類似,但完全失真的線條,不知怎得,他總覺得眼前的線條才更加真實,在蘇格蘭的大地圖角落,一個空白的圓突兀地放在那里。
“沒錯,”納爾遜點點頭,“以中樞為中心,我已經搭建好了歐洲上空的眼睛,眾所周知,霍格沃茲的位置和幾乎所有的魔法學校一樣是個謎,甚至施展了防止在地圖上標注的咒語,但是如果我們能夠畫出它周邊所有地方的位地圖,那么中間不會現實的那塊,自然就是霍格沃茲了。”
“你終于準備沖霍格沃茲下手了?”
“不,”納爾遜矢口否認,“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如果能夠俯瞰,任何鬼鬼祟祟的東西都會無所遁形。”
“說得好。”厲聲的呵斥聲從樹叢中傳來,兩人抬起頭,一位馬人彎弓搭箭,面色不善地盯著兩位闖入者,“人類,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湯姆有些不耐煩,已經摸出了魔杖。
“我特意來拜訪你們,”納爾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和樹葉,彬彬有禮地說道,“關于近些天來混亂的星體和未知的命運,請問我是否有了解奧秘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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