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向迪抬頭看了吳遠一眼：“這些手術……真是你主刀？”
吳遠怔了怔，一時沒明白邊向迪的意思。
主刀名那還有差嗎？
邊向迪又說：“我聽說內地的公立醫院，主刀人是可以改的，只要錢到位。”
吳遠都聽傻了。
邊向迪不會是在港島干了幾年，都給干傻了吧？
修改主刀人這種事要說以前可能會有，但是這個時候應該完全絕跡了。
就算真的有，那也是極其罕見的個例。
這邊向迪真是太會捕風捉影了。
聽了那么一兩個個例，就開始在這里以偏概全了。
吳遠：“邊主任，要修改主刀人，不太可能。”
邊向迪拍了拍手中的那份資料，吳遠眼力超強，看了一眼，那是他的手術記錄。
好家伙，一張紙，一個表格壓根就放不下。
要把吳遠在燕江東城醫院做的大大小小的手術全都寫清楚的話，三四頁A4紙都裝不下。
邊向迪：“你是不是想說，邊上面的手術全都是你做的？”
吳遠點了點頭：“邊主任，確實是我做的。”
邊向迪搖了搖頭，呵呵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我會相信這全都是你做的嗎？”
吳遠：“邊主任，您能不能說一說，您有什么懷疑的理由嗎？”
邊向迪：“你三十歲都不到，能做這么多手術？這是在挑戰我的常識！”
吳遠淡淡地說：“邊主任，我相信那里面的每一臺手術，應該都可以找到手術記錄，包括視頻記錄。”
邊向迪這廝總不至于說手術視頻記錄可以做假吧？
做假倒也不是沒可能，用替身就行了。
但這替身可太不好找了。
體型要跟吳遠一樣，還要精通手術。
這樣的人為什么要給人做替身，那不是開玩笑呢嘛。
反正吳遠覺得邊向迪是瘋了，腦子瓦特了。
說句不好聽的，就連蔡國濤也不會如此漏洞百出的質疑別人。
也不知道院領導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挖這么一個貨，過來擔任外科辦公室主任，還要搭上個副院長的頭銜。
又或者是，邊向迪就是成心的，就是想惡心吳遠。
吳遠就納悶了。
他不就是一個急診科的普通醫生們，邊向迪用得著費這么大心思對付嗎？
這時，邊向迪又說道：“好了，我不想跟你爭論這個，你到底是不是真材實料，我會調查清楚的。”
吳遠沒有言語。
邊向迪：“行，你先回去工作吧。”
吳遠站了起來，打算轉身離開。
邊向迪又叫住了吳遠：“對了，我還要跟你說一聲。”
吳遠：“邊主任，您說。”
邊向迪：“如果讓我發現這些手術記錄有什么問題，那你在燕江東城醫院可就干到頭了，至于還能不能回燕江大學附屬醫院，那就是你自己事兒了。”
吳遠“哦”了一聲：“好，那邊主任就慢慢調查吧。”
說完，吳遠就開門出去了。
邊向迪瞥了吳遠的背影一眼，等他出去之后，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術表格，搖了遙頭。
說實在的，邊向迪還真不太相信吳遠能在短短幾個月主刀這么多臺手術。
而且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什么小手術，至少也是三級手術，二級手術也占了七八臺。
不只如此，甚至吳遠作為一助還參與了一臺一級手術。
吳遠這么年輕，這讓邊向迪怎么能相信他有如此的手術履歷？
天才外科醫生只是傳說中的人物，現實生活中還真沒有幾個。
邊向迪覺得這里邊肯定是有一些貓膩的。
這時，有人敲門，邊向迪隨口說道：“請進。”
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居然是蔡國濤。
蔡國濤此時仍然是外科辦公室的副主任。
雖然沒有當成正主任，蔡國濤心里非常不爽，但是他也舍不得離開燕江東城醫院。
畢竟在燕江市，能比東城醫院好的地方還真不多，也就一兩家而已。
那些醫院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合適的空位子能讓蔡國濤去啊。
反正蔡國濤現在的策略就是，能在東城醫院混著，就先混，等實在混不了了再說吧。
而且現在外科辦公室的正主任是空降的邊向迪，蔡國濤琢磨著只要跟他搞好關系，那舒服得呆著也問題不大。
蔡國濤還是挺擅長搞關系的，要不然也不會在水平一般的情況下，在東城醫院跟沈飛塵那樣的外科醫生抗衡這么久。
蔡國濤進來以后，說道：“邊主任，忙著呢？”
邊向迪抬頭看了一眼，應道：“呦，蔡主任，快坐吧。”
蔡國濤坐在了邊向迪對面，看了一眼邊向迪手邊的資料：“你這是忙什么呢？”
邊向迪皺起了眉頭：“急診科的吳遠，你知道吧？”
蔡國濤眉毛一挑：“知道啊。”
邊向迪：“剛才我找他聊了聊，你說怪不怪，他來東城醫院才半年多的時間，你看看，做了這么多臺手術，有一些手術的難度還非常高，這讓我怎么相信。”
蔡國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呵呵笑了起來：“吳遠啊，這一位可不怎么好惹。”
邊向迪抬頭看了蔡國濤一眼：“有背景？”
蔡國濤：“背景是有一些的。”
邊向迪：“我就說嘛，這么年輕的醫生，主刀這么多臺手術不太可能。”
蔡國濤：“不過他水平還行。”
邊向迪怔了怔：“水平還行？外科手術水平？”
蔡國濤點了點頭。
邊向迪還真沒想到蔡國濤對吳遠會有正面的評價。
蔡國濤當然也不是想夸邊向迪，而是讓邊向迪對吳遠產生戒心。
蔡國濤又說：“不過吳遠這個人有些特殊，跟沈飛塵關系不淺，不太好馴服。”
邊向迪“哦”了一聲：“行，蔡主任，我知道了。”
蔡國濤又和邊向迪聊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了。
邊向迪不禁陷入了沉思。
吳遠這個外科醫生，還是要關注一下。
而此時，吳遠對邊向迪的特別關注并不在意。
又隔了一天，吳遠正常來醫院上班。
上午沒什么活兒，到了中午吃遠午飯，吳遠回到急診科，正打算趴在桌子上小瞇一會兒，有人卻推門進來了。
那是護士長梁蘭。
梁蘭看到吳遠說到：“吳醫生，我來一下吧。”
吳遠怔了怔，發現程韋世和彭書華都不在，那他就成了三把手了。
吳遠站了起來，跟著梁蘭出去了。
梁蘭說道：“吳醫生，急救中心打來電話了，有一位患者好像心臟出了問題，問咱們這邊能不能接收。”
吳遠怔了怔：“心臟出了問題？”
梁蘭：“是的，心率不正率，現在已經是昏迷狀態了，問了幾個醫院都不收，覺得這患者比較棘手。”
吳遠沒有猶豫，說道：“讓他們送過來吧，盡快。”
梁蘭馬上就讓人去回復急救中中心了。
此時吳遠在東城醫院急診科的威望已經相當高了，就連護士長梁蘭都對吳遠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吳遠說沒問題，那應該就沒問題。
別看急診科經常死人，但是數量是有規定的，死得太多了，那就是急診科的“業績”不行，水平不行，是會受到懲罰的。
心臟病患者本身就非常棘手，一般都是往心臟專科醫院送的。
但燕江市還真沒有心臟病的專科醫院，只能送外科水平比較強的醫院了。
其他醫院都不敢接，吳遠還真得接了，要不然那患者恐怕兇多吉少了。
因心臟病昏迷休克，那是非常嚴重的，搶救起來必須爭分奪秒。
片刻之后，救護車的警笛聲就遠及近的傳來。
吳遠馬上往外跑，正好這時候陳忠勝回來了，吳遠趕緊叫住他，一起出去幫忙接患者。
患者是個五十來歲左右的男子，現在仍然昏迷。
患者的愛人跟著來的。
愛人也快到花甲之年了，名叫石桂香，現在急得不行。
石桂香抓著吳遠的手，說道：“醫、醫生，救救老李！救救老李！”
老李，大概就是這位患者了。
患者名叫李斌，倒是挺大眾的名字。
吳遠：“阿姨你別急啊，我們會盡力救他的。”
吳遠看到石桂香的眼睛里滿是淚水，不禁怔了怔。
石桂香又說道：“醫生，你、你不明白，老李跟我相依為命，是我的命根子，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吳遠和陳忠勝對望了一眼，這位患者還真不好搞。
弄不好這要涉及到了兩條命了。
石桂香說的倒也不夸張。
她和李斌確實是相依為命的兩口子，因為他們結婚三十多年，一直都沒要孩子。
不是因為不孕不育要不上，而是不想生。
他們也算是國內最早的一批丁克族了。
一般這樣的家庭都屬于生活條件比較好的。
看看兩人的穿著，也確實如此，五十多歲已經不算小了，但穿的還是挺光鮮靚麗的。
石桂香顯得相對比較年輕，也許真是嫁給了愛情。
吳遠輕聲說道：“阿姨，現在要爭取快些救治，我先開幾份單子，你盡快去交費。”
石桂香抹了把眼淚：“好的好的，醫生，您快開單子吧。”
吳遠在電腦上迅速開了幾份檢查的單子，遞給了石桂香：“阿姨，快去交費吧，我們同步檢查。”
石桂香看了看單子，顯得很慌張：“醫、醫生，怎么交費？您跟我詳細說一下。”
吳遠一時無語。
石桂香估計真不懂，大概是被李斌寵的。
吳遠馬上叫來一個小護士，讓小護士帶石桂香去交費，以及辦理其它的手續。
石桂香千恩萬謝地走了。
陳忠勝在旁邊一邊給患者李斌接監護儀，一邊嘆了口氣。
吳遠：“怎么了？嘆什么氣？”
陳忠勝：“無兒無女啊，年輕的時候確實爽，老了就麻煩大了……”
吳遠搖了搖頭：“也不是絕對的，有兒有女，不孝敬父母的也有。”
陳忠勝：“終歸還是概率問題，你會不會孝順？”
吳遠眉毛一挑：“我會啊。”
陳忠勝：“我也會。”
吳遠明白陳忠勝的意思。
父母生病，不聞不問的子女畢竟還是占了少數，甚至是極少數，大部分子女都還算盡責。
這個時候，年輕大的人往往會很慌亂，有個年輕人能幫忙辦事兒更加穩妥。
吳遠看了一眼監護儀，注意到李斌的生命體征非常不穩定，而且正在逐漸減弱。
這個時候，石桂香已經交完費回來了，把單子全都塞給了吳遠。
石桂香：“醫生，您、您看看。”
吳遠點了點頭，招呼護士去給李斌做CT和超聲波檢查。
在這個過程中，石桂香的情緒很不穩定，要不是護士們時不時會安慰她一下，估計石桂香真的撐不住。
想一想石桂香也確實可憐。
如果李斌真出了什么事兒，從此天人兩隔，留下石桂香一個人，確實挺難的。
石桂香沒準真會做傻事也說不定。
吳遠心里稍稍有些緊張，但還是有絕對的自信。
只要人不是完全沒救了，他吳遠就有信心能將其救回來。
片刻之后，檢查結果出來了。
吳遠和陳忠勝看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
原來是右心室內有一個腫瘤，個頭還不小呢。
那腫瘤壓迫了心血管，影響了身體供血，如果不在短時間內解決的話，那真是沒救了。
陳忠勝有些慌了，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但為了不影響石桂香的情緒，還是壓低聲音，說道：“吳、吳醫生，這可怎么辦？”
吳遠沉吟了一下，說道：“先給患者打一支腎上腺素，然后推進急救手術室。”
陳忠勝瞪大了眼睛：“吳醫生，咱們要做心臟手術嗎？還是轉到心胸外科比較好吧！”
吳遠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必須盡快手術，要不然辦手續的時候就沒救了！”
陳忠勝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急救科的手術室真的有條件做心臟外科手術嗎？
就算手術室的硬件條件可以，但是他們只是急診科醫生，去做心臟外科手術，那不是在走鋼絲嘛！
現在程韋民和彭書華又不在，真的沒其他人拿主意了。
不過吳遠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陳忠勝馬上就去辦了。
這時，陳忠勝看了一眼正坐在外面抹眼睛的石桂香，忽然有了覺悟。
這個人，還真要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