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年輕的醫生開始在那里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別說，這個人的手還真是穩。”
“是啊，看起來紋絲不動。”
“會不會是因為離著遠，在屏幕上看不出來？”
“你這話說的，我看過你做手術，在屏幕上抖得也很厲害。”
“真不愧是東城醫院的外科醫生，基本功就是好。”
“我說你們也穩重一些，只是做切口而已，不用把他捧到天上去。”
這時，普外科的外科醫生劉光小聲說道：“我就不信了，患者的膽囊不可能會有病灶，這臺手術用腹腔鏡手術才最合適。”
孫志忠回頭看了劉光一眼，也沒有言語。
孫志忠的想法跟劉光一樣。
如果真有病灶的話，在CT和超聲波圖像中會有比較明顯的表現。
但是患者胡錄民的CT和超聲波圖像能有的角度全都齊了，除了有一些地方有小塊的深色區域以外，看不出有什么病灶來。
要說那些深色區域是病灶？
確實也有可能。
但是這種可能性很低，可以說是幾百個同樣的例子，都找不出一個病灶來。
為了這么低的可能性，而改變原本比較輕松的手術方案讓孫志忠非常反感。
在孫志忠看來，這種眼里不揉沙子的行為，就是一種醫療資源的浪費。
醫院里的外科床位這么緊張，使用大創口開腹手術的恢復時間又比較長，加重了醫院的負擔，也加重了病人的負擔，實在是得不償失。
不管怎么說，現在吳遠已經把大創口開出來了。
有沒有必要做大創口開腹手術，是不是做腹腔鏡手術更好，馬上就能知道了。
如果事實證明，他孫志忠是對的，沒有必要做大創口開腹手術的話，那孫志忠就得跟這個吳遠說道說道了。
雖然吳遠不是燕州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孫志忠也沒辦法對他做什么，但是飛刀的費用總可以扣上一扣了。
據孫志忠所知，吳遠是高華江的學生，同時也是燕江東城醫院急診科的主力醫生，所以燕州大學附屬醫院給他開出的飛刀費用還是不錯的，基本達到了外科主任級別的水平。
或許這也是給高華江教授的面子吧。
孫志忠知道后，還挺郁悶的。
吳遠這小子這么年輕，還拿那么多手術費用，這誰能的心里能平衡？
此時，只見吳遠已經使用止血鉗等工具將創口擴大，然后一層一層地探進去，終于看到了腹腔中的內臟。
方洋洋已經很久沒有跟吳遠一起做手術了，還挺緊張的。
當然，就算吳遠在燕江大學附屬醫院的時候，方洋洋也沒有做過幾臺手術。
當時吳遠在做手術的時候，方洋洋基本上就是旁觀者的角色。
不過方洋洋人很聰明，悟性也非常高，這段時間進步很大，甚至還得到了高華江教授的肯定。
有一段時間，方洋洋甚至還覺得自己的外科手術水平，已經快要趕上了吳遠了，那時候還有些小膨脹呢。
但是當上次方洋洋目睹了吳遠的教學手術之后，方洋洋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縮小跟吳遠的差距。
恰恰相反，吳遠的水平好像更高了。
反正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誰能知道吳遠的進步會那以快？
此時，方洋洋再次成了吳遠的一助，可以近距離的觀看吳遠的手術過程。
方洋洋想知道吳遠也進步了，但想知道他到底進步了多少？
此時，已經可以看到患者胡錄民的膽囊了。
一眼看過去，胡錄民的膽囊完全鼓了起來，就像是被吹起來的氣球。
這也是很正常的，膽囊里面已經塞滿了結石。
方洋洋：“看起來這膽結石挺嚴重的。”
吳遠點了點頭：“如果再嚴重一些，可能就要完全把膽囊切除了，現在還好，這膽囊還有的救。”
膽囊被切除后，會影響到患者的消化。
膽汁是每天都會產生的，尤其是吃飯過程中，產生的數量更多，一旦切除，會面臨膽汁無法儲存的情況，進入到其它部位，參與到消化，打破了原有的規律，對于其他部位有影響，伴隨著脹痛十分常見，消化處于紊亂、異常狀態下，代謝失衡。
當膽囊切除后，處于空腹狀態下，膽汁分泌依然持續著，沒有足夠多的食物中和胃酸，臟腑難以進行分解，反而會出現逆流，對于胃會有反逆的作用，在膽汁反流過程中，會發現脹痛感更強烈，還會有燒心的感覺。
如果是年輕人，身體機能比較好，代謝功能也比較好，切除膽囊問題也不大。
但是這位患者胡錄民，已經六十歲了，如果把膽囊切除了，那可能就要靠藥物，甚至要不斷跑到醫院，來解決后遺癥了。
按照吳遠現在的傾向，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一定不會選擇完全切除患者的膽囊。
方洋洋又說：“表面上看，好像真的沒有什么病灶。”
這膽囊本身也并不大，從正面確實看不出問題來，至于說背面，出現病灶的可能性也很低。
至于從CT和超聲波圖像中看到的顏色較深的一些區域，其實也并不是病灶，只是一些不規則的紋理和褶皺造成的陰影。
觀察室內，當旁觀的醫生們看清楚膽囊的情況后，也引起了不小的喧嘩。
最先說話的果然是劉光，他指著監視器屏幕說道：“看到了嗎？你們看到了嗎？根本就沒有病灶，患者的膽囊好得很！”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相互議論。
“看樣子確實沒有什么問題。”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必要進行大切口的開腹手術了，用腹腔鏡最合適。”
“是啊，腹腔鏡手術對患者身體的損傷最小，恢復時間最短，兩三天就能出院了，這開腹手術至少也得十天以上了。”
“我就說嘛，別聽東城醫院的名頭大，那里的外科醫生水平也不一定高到哪兒去，而且這醫生太年輕了，還是經驗不足啊。”
“你不知道嗎？他不是東城醫院外科科室的醫生。”
“啊？那他是哪個科室的醫生？不會是急診科吧？”
“還真是急診科的。”
“急診科的醫生來咱們這里飛刀？這也太離譜了吧？”
“嗨，誰知道高層怎么想的。”
“噓，小點兒聲，你不想混了！？”
孫志忠聽到這些，也沒有回頭，心里也是暗爽。
這個叫吳遠的醫生算是翻車了。
也不知道高華江教授知道這件事后，會怎么想。
雖說醫生判斷失誤是很正常的，但是還是會影響高華江教授的聲譽的。
畢竟吳遠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做這臺手術。
許元凱和范志良也小聲交流了一下。
范志良將事情的始末，還有為什么會讓吳遠來做這臺手術的原因，也跟許元凱大致說了一下。
許元凱聽后，不免冷笑一聲：“果然，這小子極不靠譜，這下子要丟人了！”
本來許元凱還想著看半個小時就走呢，這下子倒好，他決定把這臺手術看完。
到時候在方洋洋跟前好好挖苦羞辱一下吳遠那家伙，也是很爽的。
反正膽結石手術，就算是大切口開腹手術也不會用太長時間，最多一個小時怎么也完成了。
與此同時，手術室內，吳遠已經發動了“關鍵鎖定”天賦。
在這超級外掛的加持下，吳遠的手術視界有了各種不同的顏色。
患者胡錄民畢竟是六十歲的人了，臟器上多少都會有些小問題。
吳遠的視野中，出現了不少紅色的斑塊，好在大部分斑塊的顏色都不深，并沒有什么大礙。
大部分問題還是集中在了患者胡錄民的膽囊區域。
剛才方洋洋說膽囊上沒有病灶，吳遠卻有些拿不準。
此時吳遠略微觀察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還是有病灶。”
方洋洋怔了怔：“吳醫生，哪兒有病灶，沒看到啊。”
吳遠：“方洋洋同學，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方洋洋抬頭看了吳遠一眼：“吳醫生，你還是老樣子，總喜歡吊著人胃口。”
吳遠：“還不是因為你胃口大。”
方洋洋不服氣了：“我胃口哪里大了？我中午都沒吃多少啊！”
吳遠笑了起來，開始進行取石手術了。
膽囊取石手術，全稱叫保膽取石手術。
其實這種手術理念是最近一二十年才慢慢形成的。
如果是上個世紀，發現一個人得了膽結石后，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把整個膽囊摘除，這樣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當時醫學界都認為膽囊是可有可無的器官，就跟闌尾的性質一樣。
然而到了現代，醫學界就改變了看法，覺得膽囊這東西還是挺有用的，切除了就會造成各種功能缺失，患者康復后的生活質量會大打折扣。
所以又傾向于能保住膽囊，那就盡量保住吧。
保膽取石術才慢慢發展壯大了起來，出現了各種不同的方式。
最常用的方式，其實還是腹腔鏡的保膽取石術。
這種手術方式對患者身體上的損傷當然是最小的，恢復時間最短，但是也有問題，那就是利用腹腔鏡，取石可能會取不干凈。
現在吳遠使用的是大切口開腹手術，可以更加直觀地看到膽囊的情況，取石也會更干凈一些。
如果膽囊上沒有病灶的話，這可能是大切口開腹手術唯一的優點和好處了。
然而，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吳遠對器械護士說道：“手術刀。”
器械護士怔了怔，但還是把手術刀遞到了吳遠手上。
方洋洋：“吳醫生，現在應該……用不到手術刀吧？”
吳遠：“用得到的。”
在觀察室內，那些醫生也發出了跟方洋洋一樣的疑問。
“真奇怪啊，他為什么這時候要用到手術刀？”
“對啊，這是什么路數？應該不對吧？已經有口子了，就是取石而已。”
“他會不會是想把口子擴大一些。”
孫志忠沉默不語，不知道吳遠這家伙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造成了手術事故，他們這些人也要擔責任的。
這時，只見吳遠居然用手術刀開始在膽囊上做切口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吳遠難道是想在膽囊上開口，然后把結石從切口中取出來？
這也行嗎？這也太沒有常識了吧！
膽囊是臟器，在膽囊上做切口容易，但是要縫合起來那可就難了！
就算勉強縫好，也難保可以正常工作，最后還是要摘掉。
方洋洋當然也吃了一驚，但隨即她卻發現，吳遠做的切口是非常小的，而且特意挑的方便縫合的地方做切口。
方洋洋：“好厲害。”
吳遠：“好了，別在這里拍馬屁了，來幫忙把里面的石子取出來。”
方洋洋點了點頭，趕緊跟器械護士要了鑷子，開始通過膽囊上的切口，從里面取出石子。
觀察室內的人看傻了，這跟他們想象的保膽取石手術可不一樣。
孫志忠和劉光也吃了一驚。
他們都是普外科的醫生，膽結石手術也沒少做，但是這種辦法卻從沒有看到過。
可以看得出來，吳遠選擇的位置絕對是設計好的，考慮到了后續縫合的方便程度。
甚至在那個位置取結石也是非常方便的，可以確保將石子取干凈。
片刻之后，石子基本上都取了出來。
觀察室的醫生們不禁住了。
有的人馬上就開始議論了起來。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病灶？”
“好像……好像還真是啊！沒想到在膽囊內側會有病灶。”
“這也太隱蔽了吧，CT和超聲波根本就照不到那里。”
“對了，我想到個問題，這個吳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病灶的？”
“他不可能知道吧，應該是碰巧了。”
“我的天，要說碰巧，那也太巧了吧！我不相信會有這種巧合！”
“你不相信也沒辦法，你總不能說是這東城醫院的外科醫生用肉眼看到了吧？”
“那……也未必不可能，可能是經驗比較豐富。”
孫志忠此時已經驚呆了。
劉光也好不到哪兒去，看傻了。
千算萬算，沒想到病灶會在膽囊內側。
孫志忠忽然想到，吳遠選擇用手術刀在膽囊上做切口，該不會是知道那里有病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