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風中一一
可蔣宇萬沒想到這天早上他竟連著撲空了兩次,除了不告而別的沈魏風,還有匆匆離去的蘇筱晚,不過他到底在離開這座邊陲小城的時候記起那個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就是當年隊里請來的美方遙感專家,后來小雯口里的蘇筱晚那個高大又帥氣的師兄夏秋楊。
不過他趕到那家旅館的時候chris還在房間里,身邊放著整理好的行李,腿上攤著筆記本,這孩子正低頭寫著什么,看見他來了才停了下來,說是正想跟沈所長聯系。
回昆明的路上,蔣宇不時會扭頭看一眼這孩子,一來是因為他已經知道這是蘇筱晚的兒子,所以難免想多看兩眼,心中簡直擠滿了感嘆,二來也是好奇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也許就是蘇筱晚的這位師兄,畢竟昨天他也看到兩人的親密程度并不一般,但細看又覺得實在不像,倒是他在機場對沈魏風開的那句玩笑老是在他耳邊縈繞不散……
當然,這份猜疑也持續不了多久,chris在返回昆明的路上就訂好了機票,蔣宇直接把他送到了機場,臨別前兩人互留了聯系方式,蔣宇叮囑這孩子回去想找到沈魏風還是得讓夏主任出面,她有的是辦法,千萬別一個人滿城亂轉,該回學校就去回學校去,不要耽誤了學習,宋軼那邊在趕發掘進度,等人找到了再告訴他,免得他走不開還成日里擔心,而且他們幾個人是將近二十年的朋友了,怎么樣都不會讓沈魏風音信全無的,不要太過擔心,諸如此類的大事小情蔣宇都盡數交代了個遍,實打實地把chris當做自家的孩子,沒有任何人情上的虛浮。
不過,有關蘇筱晚和chris以及夏秋楊那天的見面chris本人是有一頁日記的,可上面所說的情況似乎和沈魏風的“親眼所見”大有出入,只可惜當時這一切都成了擦肩而過,而處在兩人關系紐帶核心的chris卻被許多客觀條件限制著,僅能把他當時當日所知的留存下來,當然后來他也確實在許多關鍵時刻發揮了他不可或缺的作用,但那些過程多少有些驚心動魄,已經不是他那簡單的筆墨所能駕馭的了,可不管怎么說,事情總得從頭說起,凡事總該先簡后繁:
x月x日,晴,中國云南……
從杬角山到昆明,再到這座邊境小城,我在輾轉了幾天之后終于和媽媽久別重逢,她一身簡素,可還是那么美麗動人,在柬埔寨和老撾叢林里的奔波并沒有磨損她的容顏,她笑顏如花般從旅館里迎了出來,看起來精神很好。
Steven叔叔這次也陪媽媽一起來看我,他們現在在一個科考隊工作,要共同完成一個人類學項目,部分成果已經在刊物上發表,這兩年是這項工作的重點,所以他們今年在東南亞時間比往年都長,相對來說假期也就更多,因此才有機會請假過來看我。
本來一切到這時似乎都很美好,可事實是媽媽和我重逢的喜悅卻非常短暫,她先在詢問了是誰送我來這里,然后有點期待地左顧右盼著,邊看邊問我他們人呢?我告訴她蔣先生另有地方可以住,他們去了那邊,后天再來接我,令我意外的是,這么微不足道的事竟然讓媽媽剛才眼里的光彩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更令人郁悶的是,我們回到房間的時候媽媽一坐下來就開始皺眉,我知道她一定是不舒服了,果然,她右手扶肩,眉頭越皺越緊。
偏偏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媽媽的舊傷復發了……
如果在美國的家里,她這時早就一個人躲進房間里去了,可這兒沒有這樣的條件,又因為我在,她甚至連躺下都不肯,我勸她不必這么忍著,我去買止痛藥,但她說什么也不同意。
Steven叔叔非常了解她,知道她這樣疼起來很厲害,就緊緊握住媽媽的手,想給她一點支撐,又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讓她靠在他肩膀上,不斷用用語言安慰她:想哭就哭出來吧,要不要我去找他?chris不是有他的電話?
我沒聽明白Steven叔叔說的“他”是誰,我又怎么會有“他”的電話?可不等我問,媽媽已經默默地落下淚來,她看起來非常傷心,卻一直搖頭,眼看她這樣痛苦地流淚這是我平生第一次。
媽媽的舊傷就這樣足足折磨了她一個多鐘頭才過去,熬過傷痛的她臉色十分蒼白,這時我才發現其實長期的野外科考讓她最近又瘦了很多,當然胃口也跟著一起變得很差。
這個旅館有自己的廚房,可以做飯送到客房來,Steven叔叔搬來了一張桌子,我們三人就一起吃了頓晚飯。
這里的飯菜做得很好,但媽媽幾乎沒怎么動筷子,她心事重重,一言不發,Steven叔叔不斷提醒她吃飯,可收效甚微。
我因為先吃完了,Steven叔叔讓我去廚房再幫媽媽要一份粥來。
粥是現煮的需要時間,外面又更涼爽,我看媽媽和Steven叔叔在低聲說話,就沒有進去打攪他們,在我們房間窗前坐下翻看手機,但窗戶是開著的,屋里的談話不斷傳了出來:
“我們明天就得回金邊,你真不跟他聯系了?”
媽媽沒有馬上回答,接著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我,我連他的名字都開不了口……”
Steven叔叔聽了似乎在思考,然后他仿佛有了主意:
“來,假如他就在這兒……,試試看!”
我抬起頭,側了下肩膀,從窗外看向房間里:
媽媽應該是接受了這個建議,這時盯著Steven叔叔,她微微張了下口,但我能看到她的嘴唇都在輕輕地抖動,那個她想呼之欲出的名字始終吐不出來,而Steven叔叔則一直用眼神在鼓勵她。
“魏……”
我和Steven叔叔那一刻都在等她的這聲呼喚,但最后她只是極勉強地吐出了一個字。
可惜,我還是不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誰。
而那一刻媽媽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竭盡全力忍住悲聲,Steven叔叔看著她這個樣子,嘆了口氣:
“你還是恨他,對嗎?來,那發泄一下,可能這樣就好了。不要管我,用力!”說著,我看到Steven叔叔拉著媽媽的手腕,讓她對自己動手,而媽媽整個人跟篩糠似的,臉上完全沒了血色。
“不!”媽媽用力抽出了手臂,伏在Steven叔叔的肩頭放聲痛哭起來,而Steven叔叔一臉不忍,一邊輕撫安慰,一邊替媽媽做了決定:
“那我們明天就回去,往后你一定要忘了這里,忘了那個人,回美國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