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滿湖的蛙鳴剛剛停歇了下來,景國太子景文睿就已經帶著無影箭韋甫南來到了這清幽島上的蓮香居里。
許小閑已經晨練了一番,這時正在用馬毛扎一把牙刷,對于景文睿這么早來倒是頗有些意外。
“這啥東西?”
“小玩意,刷牙的,”許小閑看了看景文睿,“氣色不錯,看來昨兒個的酒沒有喝多。”
“略多……這東西怎么刷牙?”
景文睿對許小閑手里的這小巧玩意兒來了興趣,許小閑將最后一根線扎好遞給了他,“蘸點鹽,用水漱口,用這玩意兒刷牙比嚼柳枝來到舒服一些。”
景文睿饒有興趣的仔細看了看,忽然說道:“來來來,教我做做這東西。”
許小閑一怔,沖著院子里吼了一嗓子,來福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許小閑吩咐了他兩句,他又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
“你等我會,我先刷個牙。”
“就用這個?”
“當然。”
“我看看怎么用的。”
這時候的景文睿似乎忘記了他那太子的身份,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好奇寶寶。
他就蹲在許小閑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許小閑刷牙,甚至他記住了許小閑刷牙的每一個步驟,這讓許小閑有些驚訝,便聽景文睿又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樣……真的比嚼柳枝對牙更好?”
許小閑漱了口點了點頭,“當然,呆會你做兩個試試就知道。”
“好,父皇的牙不好,壞了許多,經常疼痛……聽母后說一痛起來徹夜難眠,御醫也毫無辦法。”
許小閑轉頭看向了景文睿,“這不是藥!”
“我知道,但父皇時常連嚼那柳枝都困難,你這個法子不用嚼,想來會讓他舒服一些。”
許小閑默默的看著景文睿,心想這小子倒是有一番孝心。
于是,在來福拿來了一應材料之后,許小閑手把手的教會了景文睿制作這牙刷。
這是個很簡單的東西,但景文睿卻學得很是認真,并且最后還親手扎了五把牙刷,他將這五把牙刷像寶貝一樣的收到了袖袋中,這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
“走吧,去鴻臚寺,見見蠻國的使者去。”
“不急,他們既然想要見見我,那就讓他們多等等。”
說著這話,許小閑好整以暇的煮上了一壺茶,“說好帶你妹出來的,你妹呢?”
景文睿摸了摸鼻子,“昨兒晚上回宮已過了子時,今兒個又一大早跑你這來了,尚未有空去公主府……傍晚吧,傍晚時候我帶她來這。”
“可說好了!”
“一言為定!”
“對了,大辰還有許多事需要我回去處理,你看看能不能和你父皇約一下,咱們盡快的見過面……”
許小閑給景文睿斟了一杯茶,又道:“昨兒個去看過了五皇子殿下,他的狀態不是太好,雖然你們給他請了教習不至于成為一個目不識丁之人,但這么多年來的那種孤獨你們是體會不到的。”
他抬眼看向了景文睿,言辭懇切:“但我能!”
“我自幼生活在涼浥縣,自幼也沒有父母在身邊,身邊就一個丫頭,另外還有一個欺主的管家。”
“那樣的滋味很難受,也很難熬……在那時候所想就是父母若是能夠在自己的身邊,若是能夠將那欺主的惡奴給送入大獄,若是能夠像別的孩童那般無憂無慮,臉上天天都是笑容,哪怕是在陰雨連綿的天氣里,也能夠有著一臉的陽光……”
“環境足以造就一個人的性格。”
“五皇子殿下而今十六,他的性格已經養成。很是孤僻,也不太喜歡和人交流。”
“我在那院子里坐了大半天,也說了大半天,可他卻僅僅只回了我不到十句話。”
“所以我希望他能夠盡快回到他的母后身邊……他留在景國其實已經毫無意義,而他回到大辰,”
許小閑嘴角一翹端起茶盞來吹了吹,“他回到大辰,至少對我的聲望有些許幫助!”
景文睿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了一抹為難的神色。
“不容易來平陽城一次,多呆幾天也無妨,再說徽山書院向翰林院提出了一個請求,因為你的才華,他們想要在六月十五,也就是三天后在書院舉辦一場文會。別這樣看著我,并不是什么比試,就是你在景國的名聲太過響亮。”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以及曾經去過你們大辰參加過雅集文會的那些學子當然是清楚你的厲害的,可這樣的厲害說出來并沒有用,反而激發起了其余眾多學子的斗志!”
景文睿咧嘴笑了起來,“其實這不是什么壞事。”
“你與父皇的會面禮部安排在六月十七,恰好是徽山文會的兩天后,兩天的時間,足以讓你再次名震平陽。父親是個武人,但他更看重的是文人,你有大才,你和蓁蓁之間的事就少了許多障礙。”
許小閑還能怎么說呢?
他倒是對這文會無所謂,抄詩嘛,一首是抄,一百首也是抄。
他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父皇是個武者?什么境界?”
“……二品下。”
“哦,你們三兄弟呢?”
“大皇兄喜文,對于武道毫無興趣。我嘛……而今二品中。”
“三皇子景文秀呢?”
“不知道,三年前他是二品下,然后……然后因為冊立太子這件事,他似乎就此自暴自棄了。”
“真的自暴自棄?”
“從這三年的觀察來看,不似作偽。”
如果三皇子景文秀當真自暴自棄,那么大元帥府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呢?
按照許小閑的猜測而言,大元帥府在明知道三皇子扶不上墻之后,就應該立刻轉變立場站在太子殿下的這一方。
這才是明哲保身之策!
可現在似乎并不是這樣。
這三兄弟莫非各有手筆?
如此看來景國會有一場好戲。
“作為你的妹夫,我還是覺得應該提醒一句,最毒的蛇往往最會潛伏,它會趁著人疏忽的那一瞬間撲上去咬上一口。”
“這一口若是被咬中,通常是致命的。”
“我還期待著接下來能夠和你景國展開一系列的合作……走吧,去看看蠻國的人長什么模樣。”
許小閑起身抬步邁出了這涼亭,景文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問了一句:“你既然也是在涼浥縣孤獨的長大,為何你的性格并沒有如唐不歸那般懦弱孤僻?”
許小閑停下了腳步,沉吟片刻,說了一句令景文睿摸不著頭腦的話:“因為那個懦弱孤僻的我早已死了。”
“現在的我必須堅強的活著,為那些深愛著我的女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