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那年春
卷一那年春
故地重游,夏重山的心里生起了許多的感慨。
曾經的他是東郡候的侯爺,是大辰東部邊境這一畝三分地上跺一跺腳地都會抖上三抖的真正的大人物。
但他受先皇之命兵發北境,在北境折戟沉沙之后,那一切的過往都成了夢幻泡影。
他被許云樓派人給救去了紅蓮教,在紅蓮教中生活勞動了一段時間,那一段時間對他的影響極其深遠,也讓他徹底的看透了曾經為之瘋狂的權力。
他本打算這一輩子就在紅蓮教中渡過,卻沒料到許云樓又讓他去了京都長安,才知道許小閑這小子居然在長安干出了那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去見過了他的妹妹夏憐花,也去見過了云皇后,還去見過了長公主,他堅定的執行了云皇后的懿旨,徹底的站在了許小閑的身邊。
作為回報,許小閑也拋去了前嫌,提名了由他夏重山來擔任東部軍區司令一職。
他來了。
獨自一個人。
騎著一匹馬。
背著一把刀。
他本以為按照許小閑的行程,這位攝政王理應抵達了景國境內,卻未曾料到許小閑還在這耀月城里。
他也才知道原來耀月城的所有官吏都被許小閑給一網打盡了。
他很佩服這位攝政王雷厲風行的手腕,當然現在也猜到了許小閑捉襟見肘的地方。
于是,他去了城守府。
此刻許小閑依舊在城守府的后花園里,他正在皺著眉頭看著放在面前的耀月州最近的賬目。
這些賬目怎一個亂字了得。
他看了足足個把時辰,桌上的茶都已涼透,他才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是故意作的一本爛賬。
但他循著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依舊看出了一些東西。
比如耀月州下轄八縣這半年來的繳納的稅賦是足額的,但耀月州上繳國庫的稅賦卻只有其中的三成!
另外的七成居然流向了江南的蘇州!
這里面看不出來那巨量的銀子在蘇州買了什么,但許小閑大致也能猜到,江南之地是大辰糧食的主產地,燕明遠極有可能派人在江南采買了糧食。
那么他會將這些糧食運到何處呢?
景國!
而本身景國并不缺糧,景國的商人就算是做糧食生意也不會從大辰來采買,一來是大辰的糧本就更貴,二來這路途還極為遙遠。
那么需要這糧食的人,一定是不想在景國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他寧可高價,為的就是能夠瞞住所有人……
許小閑抬起了頭來,看向了同樣在看書的葉書羊,他本來很想問問景國的那位弘親王景文聰的事,想了想,景文聰曾經也在這位老大人的座下讀書,問他終究有些不妥。
這件事得讓暗衣衛的人去查。
但耀月城并沒有暗衣衛的眼線,只有去了景國的云天城,那里才有暗衣衛的兩名眼線。
如此想著,廊橋上忽然有腳步聲傳來,許小閑轉頭望去,便看見羅燦燦帶著夏重山走了過來。
夏重山站在了許小閑的面前,四目相對,終究有一些尷尬。
他微微一笑,拱手一禮:“攝政王好!”
許小閑起身,雙手扶住了夏重山的雙臂,嘴角一翹:“可別說,你來的實在太及時了!”
“快快快,夏司令請坐!”
“謝攝政王!”
二人落座,把羅燦燦給晾在了一旁,羅燦燦這就郁悶了,想當初你倆不是在北境打了個你死我活的么?
他本以為這見面兩人之間至少得有一些隔閡,至少得翻翻舊賬,卻沒料到兩個人都沒有提起半句曾經的事情,反而卻像老朋友一樣的說起了話來。
“燦燦,幫我換一壺茶來!”
“……哦!”
羅燦燦轉身而去,許小閑又欣喜的說道:“我本以為你會在宮里多留一些日子,卻沒料到你已到了這里,這真是一場及時雨啊!”
“我需要人,治理這耀月州的人,估計你進城的時候也知道了我發出那些告示的事,沒有辦法,我只能滿天撒網,希望能夠網到幾個真正有用的人才。現在你來了,給我推薦幾個!”
夏重山想了想,眉梢一挑:“你就不擔心我推薦的人掌握了耀月州,又與我勾結起來,成為第二個燕明遠?”
許小閑咧嘴一笑:“真不擔心,不妨告訴你,我原本的打算是將這些人召集起來一起喝一杯茶認識一下,然后向他們說明我的意圖,讓他們采用投票的方式來推薦這耀月州的刺史人選。”
“你在這東境之地呆的時間挺長,自然知道真正的名宿大家,所以你說的人會成為我委任刺史的一個參考依據,也就是讓我的心里有個目標的人選而已,最終誰來擔任耀月州的刺史,這得通過投票的結果來定。”
許小閑說完這句話,不僅僅是夏重山愕然,就連葉書羊這時候也才知道許小閑的真正意圖。
這是一件顛覆夏重山認知的話語,也是令葉書羊難以想象的舉措——
這么嚴肅的一件事,到了許小閑這里怎么就如兒戲一般?
你讓一些人就將一州之刺吏給決定了,這讓吏部的面子往哪擱?這讓讀書人的驕傲往哪里放?
若是這些人選出一個根本沒什么文才,僅僅是聲望很高的這么一個人,他能懂得治理這偌大的一州么?
何況治理一州可不是如治理一家那么簡單。
急病亂投醫也不應該是這么一個投法,但許小閑面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夏重山沉吟片刻,慎重的向許小閑推薦了一個人——
“公孫長冶!”
“有何過人之處?”
“離朝末年狀元,大辰二年再考又是狀元,大辰三年補缺至淄州清平縣任縣令,在清平縣呆了三年,后來聽聞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那是清平縣發展的最好的三年。”
“大辰七年其父病故,丁憂回家,又三年本應該再次出仕,卻又因為其母疾病纏身,故而放棄了前途,就此呆在了耀月城里,直到大辰十二年其母病故,在這城守府里謀個文書的差事,卻因看不慣這城守府里的那些齷齪事,僅僅半年便辭職而去,在耀月城的榕樹下書院當了一名教書先生,一直到而今!”
“曾經我本想請他至侯府當個幕僚,卻被他拒絕了。”
“為何拒絕?”
夏重山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他說……你也不是個什么好人,而我是個好人,故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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