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禾剛抬起手，身邊便現出鳳緋池的身影，他手握著她的手腕，按下。
無聲朝她搖了下頭，而后抬手捂著她的眼睛——
下一瞬，另一只手一揮，這些窮兇極惡的悍匪，便紛紛咽了氣。
沈汐禾眨了下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掃過鳳緋池的手心，他忙將手放了下來。
“我——”
“你別沾染殺孽。”
若是想飛升成仙，她手上便不能沾染這么多血腥，要不然，到時候的雷劫，會要了她的命。
反正他永世為妖，這些殺孽業果報應，由他來承擔便好。
沈汐禾一開始沒明白，但系統瘋狂地給她解釋，就像是怕她不給妖王漲好感度似的操作……
她就明白了他的苦心。
原來如此。
“可我——”并不想成仙了。
話沒說完，鳳緋池便伸手隔著衣袖握著她手腕，帶著她閃身離開。
騰云駕霧之時，他淡聲解釋道，“鬼差若是看到我們，會很麻煩。”
他并不怕麻煩，但她元氣大傷著，并不適合這個時候和鬼差起沖突。
凡人生死本就有他的定數，身為仙人都不能強加干涉，更別說，處境尷尬的妖族了。
仙族被凡人供奉歌頌，視為信仰的神明，而妖族卻被凡人詬病唾棄，視作不詳的禍根。
他們是被仙族忌憚和防備，又被凡人懼怕和厭惡的存在。
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的妖，終其一生都在修煉，想要飛升成仙，撇去妖族的身份。
好像這般，才能避開這尷尬的不被接受的命運。
鳳緋池并不覺得作為妖有多不好，但他卻憐憫族人，生而為妖，努力修煉化形才擁有了人身，有了法力，卻被生來就有人形的凡人，還有與生俱來高貴的會法術的仙族這般抵觸摒棄。
惡妖傷人，只要出一例，世人便會寫下，口口相傳妖的惡行，卑劣，狡詐。
但卻無人專門去記載，好妖救人，曾與仙族一同護衛蒼生的事跡。
“你在想什么？”
沈汐禾察覺到鳳緋池深邃的眼眸在走神，她反手，手指輕輕地搭在他手背上，輕聲問道。
“只是在想，閉關一次，也不知族人又有多少在飛升階段的。”
他強行出關，沈汐禾握著他手腕，探了探，發現他修為滯澀，便垂了下眼睫。
難怪她好得這般快，他定是用他的修為在為她療傷了。
“不必擔心，最近只有我與珊瑚妖卡在飛升處，不過——我打算放棄了。”
不想留什么誤會和懸念，沈汐禾向來是想什么有什么就說什么，坦蕩直率隨心。
鳳緋池聞言，一愣，他的眼睛很好看，明明是妖，又是王族，但他的瞳仁卻干凈得像是兩顆葡萄，微微泛著紫色的黑眸。
很漂亮，不笑的時候雖然看著威儀沉默，但莫名讓人覺得很可靠。
距離他繼任妖族王君以來，已然過去了七百年，明明也不過是人類中弱冠之年的年輕妖，可是這七百年的執掌妖族，打磨得他愈發沉穩緘默，叫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明明是最有溫度和責任擔當的王，卻總叫底下小妖們，嫌他太冷酷不近人情。
這人啊，不，該說，這妖？
不知為何，只這么沉默著，就叫她感到了幾分悲傷和心疼。
系統：因為愛情濾鏡！
沈汐禾：你好能破壞氣氛：）
原本她也覺得，自己該不會是陷入愛河，成了個戀愛腦，所以自帶了愛情濾鏡，看他怎么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順眼了。
結果系統這么一打岔，很好，什么泡泡都破了。
她又是鐵石心腸一沈汐禾了。
“為何放棄？”
鳳緋池沉默了半晌，似在組織措辭，但半晌也就這么簡單問了一句。
他喉結滾動了兩圈，“你還未成年時，便念叨著要飛升成仙，這是你從小的愿望。”
寡言少語的男人，面臨她忽然轉變的主意，也難得的多說了幾句。
這便是王君對她這只小妖，獨一無二的偏心和在意。
“因為——”
她本想說“因為你”，但忽然天上電閃雷鳴而下，像是有意沖著他們來的。
鳳緋池眸子一凜，立時攬過她的腰，將她藏匿于懷中，隨即廣袖一揮，頭頂便宛如多了一層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屏障，直接將這些傷害隔絕于外。
沒想到仙界這么快就發現了，還如此洶洶來勢地降下天罰。
不過鳳緋池身份特殊，修為又足夠高，這點攻擊對他來說，就是撓癢癢。
他護著懷里的沈汐禾，一路飛到妖界入口外。
沈汐禾這一路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草木之力的清香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忽然就開始神游天外了。
草木之力，是因為她需要的便是草木本源的力量，所以他才會格外多修這么一門……
好像就是為了給總是在修煉過程中受傷的她治傷用的。
到了妖界入口，天罰便無法降落這被上一任妖王，死前以全部修為化作屏障的遠離仙界控制的世外桃源了。
妖族不大，主要是降生的妖越來越少了，就算有，天賦高的，都一門心思去修仙了，留下的，宛如人間的老弱婦孺，妖力孱弱，有的還有天生的缺陷，甚至都無法控制好化形。
隨著鳳緋池一路走過桃林，桃樹妖親切地抖落花瓣，頑皮地落在了沈汐禾身上，卻沒敢落在鳳緋池身上，只是在地上鋪了一層“花路”，讓他踩著走。
沈汐禾感慨這么美又安寧的地方，原身怎么會想著往天上跑呢。
系統：大概，就和考公類似？
沈汐禾：別亂比喻，祖國人民看得到。
系統：……
好吧，它又沒有說飛升仙界不好。
“王君。”
在踏入洞府前，沈汐禾拉住了鳳緋池的袖子。
示意他停下來。
鳳緋池站定，靜靜地望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不想成仙了，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因為沮喪——”
她像是怕不說就會被誤會似的，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真誠地看向他的眼睛。
“我想留下來，留在妖界，留在您身邊。”
陪著您，一起守衛這個美麗又脆弱的地方，和這里可愛單純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