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十一二月氣溫雖然不算很低,但灰蒙天細毛雨的天氣,讓空氣變得愈發的濕冷,也能將人凍得直打哆嗦,故而大創村中,路上也不見幾個行人。
此時,江若暖與母親、姐姐圍坐在炭盆邊上做女工,有說有笑。
不多時,江若暖咬斷了線頭,起身將門窗打開通風,好一會子才半關上,留出了不少縫隙。
“怎么不直接關嚴實了?”江若晴注意到妹妹的動作,疑惑的問道,“留著門窗,怪冷的。”
“太悶了,而且煙有點嗆,這樣會好受很多。”江若暖沖姐姐露齒一笑。
這是江若暖心中的想法,但還有一半沒說。
便是在封閉的空間中烤火,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后邊這個理由說出來,這個世界不會有人理解。
江若暖是小半年前,在二十一世紀意外身亡,魂穿到這個同名同姓的十一歲少女身上的。
這是個架空的古人朝代,名喚大梁,生活與生產方式都很落后。
加之她穿來的這個家庭,家境著實貧寒。
就說這炭盆里的炭吧,哦,不對,是木柴,都是她和原主姐姐江若晴上山自個兒打的。
倘若不是這幾日有冷空氣,他們都不舍得用來取暖呢。
聞言,江若晴深吸了口氣,笑道:“小暖說的有道理。”
一旁的原主母親錢氏也笑著點頭,隨即道:“你們父親不日便要到家了,若到時候有余錢,我們可以買一些鎮子上的炭,再在這種冷天氣取暖,便不會如此嗆人了。”
即便是沒有煙火的上好炭,該一氧化碳中毒,還是會一氧化碳中毒的。
不過她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因為她感覺,著實沒什么必要。
畢竟,這一大家子,能吃好一些便不錯了,哪里還有余錢買炭火這種精貴玩意兒?
那可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東西。
顯然,抱著此種想法的,不僅僅是江若暖,還有江若晴。
“爹爹回來我們也沒有余錢啊……”江若晴直接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難說。”錢氏笑容擴大,“上次,你們父親在滇州意外低價收回來的兩盒茶葉,在我們鎮子上,能賣個好價錢,他說這次會想辦法多帶一些回來,如此我們今年便能過個好年了。”
“那父親這次回來,還會出門嗎?”江若晴雙眼滿是希冀的望著錢氏。
錢氏心頭一酸,隨即無聲一嘆,繼而揚起笑容:“不了,你們父親這次回來,會直接待到年后。”
江若晴問這句話,乍一聽起來,會覺得有點怪。
但江若暖知道個中緣由。
原主父親是個跑貨的車夫,有點類似二十一世紀那些整日在高速公路四處拉貨的司機。
掙不掙錢,江若暖不知道,但一年便只是回家那么兩三趟,要么做清明,要么過年,都是大節日才回家。
反正穿來這里小半年,江若暖是還沒親眼見過這位父親的。
所有的記憶,都是從原主記憶讀取的。
江若晴只是個才十二歲的孩子,對父親充滿了孺幕之請。
大創村中,誰家的父親不是在家務農或在附近打零工,能時長陪伴兒女?
只有原主的父親,常年在外跑,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次。
這小半年,江若暖沒少看見,原主的姐弟常常對著別家父慈子孝的場景,流露出滿滿的羨慕。
不過,江若暖的注意力不在原主父親能否在家中待多久,而是他即將帶回來的茶葉。
不知為何,聽聞錢氏說起茶葉的事情,江若暖總感覺哪里不對,正凝眉思索,卻被門外的一個男童聲打斷。
“真的嗎?爹爹真的要在家待到年后嗎?”
是江若晨,原主九歲的弟弟。
“自然是真的。”錢氏含笑朝門口望去,瞧見江若晨小臉凍得通紅,便略帶責備的說了一句,“大冷的天,又跑去哪里野?”
“不冷不冷。”江若晨一臉興奮的跑入房內,直接忽視了責備的話,抱住錢氏的胳膊,又確認了一遍,“爹爹真的能一直待到年后嗎?”
對父親滿滿的孺幕之情,顯而易見的了。
“自然是真的,娘親什么時候騙過你們?”錢氏鼻尖發酸,眼眶微紅的摸了摸江若晨的小腦袋。
“太好了!”江若晨跳了起來,隨即拍手道,“那父親回來了,我想吃個糖人,可以嗎?”
“可以。”錢氏頷首。
“我也要買絹花。”江若晴也笑彎了眼,“還要買花繩、小鈴鐺編手鏈帶。”
“好好,都依你們。”錢氏不住點頭,隨即朝江若暖望來,“你呢,小暖,你想買什么?”
按照上次茶葉轉手的價格,孩子們想要的小玩意兒,應該都能滿足,或許,自己能買上個鍍銀的發簪也未嘗不可。
想著,錢氏雙眼都亮了不少。
江若暖扯了扯嘴角,“我也編個手鏈。”
江若暖總算是想起來,心頭縈繞的那種不妙之感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了。
前不久,經過某個村民家中的時候,她意外聽到了一些模糊的詞句,說什么等茶葉回來了就好了之類的話。
她一直沒怎么放在心上,不想今日陡然聽錢氏這么一說,心中便有了個不好的猜測。
倘若,原主父親幫村中關系好的人家捎帶茶葉回來……
若是量少還好說,若是多了,這價格哪里還賣得上去?
又或者,那家村民留著自己和或是送人,也可。
但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莫說是茶葉,便是一塊糖,這些樸素的村民都不舍得自個兒吃,又哪里會碰茶葉這種小資的精貴玩意兒呢?
一想到這里,江若暖整個人都不好了。
供需理論告訴她,茶葉供給量若是多了,價格會下降。
換句話說,這次原主父親帶回來的滇州茶葉,應該掙不了什么錢。
望著眼前三人的笑顏,她有些不忍心將猜測說出來,只是敷衍的答了句“我也編花繩”,便默默的低頭繼續做女工。
聽著耳邊三人愉悅的歡笑聲,江若暖心中不禁冒出了一個渺茫的想法:萬一她猜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