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過年前最后一次大朝會,兩個燈泡垂懸在大殿的中間,發出溫暖的橘黃色亮光,整座大殿亮堂無比,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皇帝滿意地坐在寶座上看著滿朝文武,大殿里正在舉行張曉琿的冊封儀式,張曉琿長身跪在殿中,
面容平靜,目光注視著正在宣讀冊封詔書的禮部官員。
“……茲授印信,欽此!”禮部官員讀完詔書,太子親自把詔書和刻了爵位和張曉琿名字的印章交給張曉琿,張曉琿雙手鄭重接過印章和詔書,微微俯身朗聲說道:“微臣多謝太子殿下!多謝陛下!”
“定海侯平身,
盼你此后繼續劈波斬浪!揚帆四海!宣揚我華夏德威!”皇帝說道。
“微臣必將謹記陛下囑托!”張曉琿答道,隨即站起身來。
雖然剛剛成為了大乾立國以來最年輕的侯爵,
但是張曉琿顯得不驕不躁,大殿里朝臣們心中莫不感嘆——真是萬萬沒想到啊!不過兩年時間,這位橫空出世的張小將軍就成了張侯爺了,這里大部分人見了他都得先給他行禮了,要知道他們的兒子孫子大多都比他年紀還大呢!
但是他們雖然多少有些酸溜溜,卻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忿——聽聽,這定海侯哪是那么好做的,皇上還要張小將軍繼續出海呢!
“退朝!”內侍高聲宣道。
朝臣們等皇帝起身出去后,紛紛向張曉琿行禮道賀,站在大殿最后頭的低品級文官們則給張德源道賀——張大人啥時候才能在家中振振父綱呀!張小將軍如今的品級已經大大的超過了他爹啊!在朝堂上的站位如今可是比他爹靠前多了,幸虧他不經常在京中,不然每次上朝張大人都得灰溜溜跟在兒子身后,哎!
衛靖幫張曉琿拿著綬印和詔書,好讓他騰出手給別人回禮,對大殿中不懷好意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的眼神,他才不在意呢——這些人無非是覺得張大郎比自己年紀小還比自己授勛早,
以為自己會心里不平衡罷了。
可他哪里會有什么不平衡,
不說張大郎年紀其實跟他大哥一般大,
以張家的資源張曉琿的本事他若是要另立山頭,
不出十年大乾天下就得換了,封他一個侯爵算什么?
張曉琿面帶微笑在一聲聲“恭喜張侯爺”中走出大殿,衛靖跟在他身后,他還要到側殿簽收封侯所得的封地和府邸,侯府跟他家以前的宅子就完全不一樣了,首先門口的樣式就大不同,經過他爹張德源身邊的時候特意向他爹行了個禮喊了一聲:“爹!”
衛靖也喊了一聲:“張叔。”
張德源身邊的官員心情復雜地看著衛靖跟張曉琿又看看張德源——得,大乾最有前途的兩名少年武將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女婿,而且兒子女婿品級都比他高,這也算是大乾第一人了罷!
張德源點點頭,沒說什么。
他能說啥呢?細論起來兒子是他的上級,難道他還能勉勵他努力工作報答國家?
張曉琿走進側殿,跟他交接的還是以前那位徐大人,滿臉都堆著笑意。
“下官見過張侯爺!恭喜張侯爺!”徐大人恭敬地行過禮,把一疊文書放到張曉琿面前的桌子上,態度跟第一次交接的時候大相徑庭。
這也難怪,在他看來,
兩年前的張曉琿只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走了狗屎運的少年人,但是今天的張曉琿已經成了位高權重的海軍主帥,
那是大大的不一樣了啊!
“辛苦徐大人。”張曉琿微笑回禮,
他記得這位官員,當年恨不得把他從里到外看個遍,好像想搞清楚他是不是多長了一雙手臂似的。
徐大人又對跟著張曉琿走進來的衛靖也行了一禮:“下官見過衛將軍。”
同時心中嘀咕,都說衛小將軍心高氣傲,如今看著倒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衛靖拿著張曉琿的冊封詔書和綬印不好還禮,只點了點頭。
張曉琿坐下簽字,徐大人殷勤地給他磨墨,心里想道:“這當兄長的字還是比安平郡主的字好得多了,也不知曉安平郡主的字如今練的好些了沒有。”
他對張曉瑛的毛筆字實在是印象極其深刻。
“張侯爺請看,一共有三處宅子作為侯府供您參考,此為御街東三條胡同二號宅子,此為北城西二條胡同一號宅子,選了這兩處您可直接闔府搬遷,還有一處便是把您府上南面的兩套宅子加上如今您的府邸改建成一座侯府,需要工期改建。”徐大人把三棟宅邸的地址格局面積的詳細資料展開。
張曉琿想都不用想說道:“不用選了,就改建我府上南面的宅子罷。”
那兩處雖然位置更中心,位于京城頂級權貴的居住區域,但現在的宅子經過了許多改造,搬到別的地方又得重新開始,純粹是折騰滿府大小,更重要的是,妹妹的郡主府就在旁邊,他搬走了妹妹的郡主府又不能跟著一起搬走,雖然她也能跟著住到他府中,但她成家后衛靖未必愿意啊!
在現代他老媽買房子就買了兩套門對門的給他們兄妹倆備著,可惜他們沒住上,在古代就更不能分開了。
“如此請您在這份房契上簽字。”徐大人說道,恭敬地把其中一份文書放到張曉琿面前。
張曉琿大略看了一下,就在房契上簽了字,他家前面的宅子一直沒人住他是知道的,他家所在的位置已經算偏的了。
簽完字把東西都拿著,張曉琿跟衛靖兩人出了皇宮,依舊一起回了張府,他們把張家西府原來的化學實驗室改成了工作間,把三架航模和三套航模基礎配件配件搬到那邊存放,現在西府只有衛五隊的護衛住著,比東府清凈許多,衛靖最近一有空就埋頭在工作間里,或者去馬道長的化學研究所找稀有金屬制作無線電材料,只有晚上才回自己府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留多長時間,所以要爭分奪秒把無線電臺研制出來,張曉琿也加入了研制工作。
張曉瑛這些天則是直接住到了工業園區監督罐頭的制作,制訂生產標準,籌建食品安全檢測實驗室,她直接在園區學校選了幾個十四五歲心靈手巧的女孩,手把手教她們怎么使用顯微鏡和菌落計數儀,以后她們就是罐頭廠的質檢員了。
女孩們也很高興,特別是張曉瑛向她們強調了這個工作的重要性以后,各個都學的格外認真。
她們都是全家跟著父親搬進了園區生活的,兄弟們都當學徒去了,只有她們閑著沒事干,家務活也不多,跟在學校上了一年多的學,讀書打算盤記數都掌握了,再跟著張曉瑛學這些拗口的微生物概念倒也能學下來。
工業園區又擴大了一倍,騎自行車繞外墻一圈都得花上二十多三十分鐘,住宅區就像一個小區似的,甚至還有一個小型市場,里面做買賣買東西的都是園區里的家屬,張曉瑛每餐都是在工業園區食堂吃飯,食堂師傅知曉她的身份,總是額外給她多炒兩個小菜。
雖然嚴明昊這些日子不在工業園區而是在京城里給皇宮拉電線安裝電燈,但是園區的生產依然井井有條,可見他管理得很好。
冊封定海侯這事張曉琿自己很平靜,但是張家上下幾乎沸騰了,特別是張德進,快過年了他回城就沒再去小湯山莊子,而且張曉琿這次又有兩萬畝地賞下來,就是離京城有些遠。
張德進在張曉琿面前不停繞圈,怎么也消化不了這個消息,他親侄兒成了定海侯?娘哎!這要是莘莊的鄉親們知曉了會如何?家中爹娘知曉了會如何?他張家如今也是勛貴了啊!
“琿哥兒,這么說我是侯爺的親叔父啦?”他激動得滿臉漲紅,比知曉他哥中了狀元還興奮。
葉氏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說道:“侯爺他親爹這會在廚房做菜呢!一會侯爺還得烤泥巴雞去呢!”
張曉琿封了侯畢竟是喜事,因此張府今晚加菜,過兩天還得開席大宴賓客以示慶賀呢!不然大伙就該以為張家不滿老皇帝的冊封了。
“對對對!琿哥兒我幫你和泥,你在一邊看著就好,哪有侯爺親自和泥巴的呢?”張德進忙說道。
“十一叔忘了,侯爺不光得和泥巴,還得滾進泥巴地里咧!”張曉琿笑道。
“哎呀!是,這侯爵來得可不容易,你不知曉,你沒音訊那些日子,你爹娘眼瞅著都老了十歲,你爹在我面前……哎!不說了,總之你也要注意,保命第一,旁的咱也不想要。”張德進想到他哥在他面前紅著眼眶說侄兒遇風浪的情形,頓時覺得這侯爵不香了。
張曉琿斂了臉上笑意正色道:“十一叔放心,我定會注意安全的。”
爹娘只是從不在自己面前表現他們的擔憂,可他們又怎會不害怕失去自己呢?他們不愿自己的情緒成了捆綁兒子的繩索罷了。
“貝貝,我明日去接你回京城。”衛靖用對講機跟張曉瑛通話,工業園區雖然遠,但跟張府的直線距離也沒超過三十五公里,對講機的極限通話距離是五十公里,因為沒有別的信號源,也沒有高樓山地阻隔,因此通話效果很不錯,衛靖這些天都用對講機跟張曉瑛聯系。
“為啥?不是還有五日才到宮宴么?”張曉瑛問道,宮宴過后就是衛國公夫人生辰,她作為未來兒媳婦肯定不能缺席。
“大郎哥冊封定海侯,家里要宴客。”衛靖說道。
最近他喊張曉琿“大郎”越來越喊不出口,加個“哥”字順口多了,加上張曉琿個子也跟他一樣高了,他喊“大郎哥”越發理所當然,本來他跟張曉瑛訂婚后就應該喊“哥”了的。
張曉瑛默了一下,“大郎哥”?她沒聽錯吧!不過想到衛靖已經知道哥哥的真實年齡,他這么喊也不奇怪。
“定海侯是啥?”張曉瑛問道,不過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我哥封侯拜相啦?”她多少有點驚訝。
“對。”衛靖說道,等著張曉瑛在那頭歡喜地笑出來。
“哦,這樣啊,那我明日回去吧!你不用來接我,浪費時間。”張曉瑛說道,她對哥哥被封侯這事沒啥感覺,她哥連三佛齊國王都當上了,封個侯又有啥的。
她果然并不在意。
衛靖在心里暗忖,不由得輕輕舒了一口氣,此前他還擔心張曉瑛因為哥哥封侯而他什么也沒有會對他有想法,現在看來是他自己多想了。
“無妨,我過去很快。”衛靖說道。
“行吧,你下午兩點以后到就行了,我還有事要做。”張曉瑛說道。
兩天后的這場宴會是張家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進入京城頂級世家行列的一次宴會,以前的宴會雖說也有公主和衛國公府帶著親友赴宴給他們撐場面,但這次是張家正式給京城中排的上號的權貴世家們發帖子,漏了哪家都不好,人家來不來是人家的事,所以要準備的東西就不少,特別是碗筷茶盞都需要新買。
張曉瑛眼光高,親自到京城最好的瓷器店選購,但是總也看不上,覺得這些瓷碗不夠白,總有那么些黃中帶綠,家里這樣的碗碟已經太多了,她想買些純白的,擺盤漂亮。
“這是小店最好最白的瓷碗了。”店掌柜殷勤地拿起一個瓷碗遞給張曉瑛,不明白她為啥非要白色瓷碗。
“這些瓷器有景德鎮燒出來的嗎?”張曉瑛問道,雖然知道古代中國的對外貿易商品里瓷器是大頭,但她對陶瓷沒有太多研究,不過大名鼎鼎的景德鎮高嶺土燒出來的陶瓷她還是知道的。
“沒有,小的未曾聽說過景德鎮。”掌柜答道。
張曉瑛一怔,她忘了,景德鎮這會還不一定喊景德鎮呢!
“行,把最好的那批裝五十套,送到城西柳泉胡同一號,今日就要送到。”張曉瑛說道。
這一套包括了十個碗十個碟十個勺,幸虧家里屋子多,不然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么買東西的。
沒買到喜歡的東西,張曉瑛回到家有些蔫蔫,因為要請客,李嵐也不上班在家中張羅。
“咋啦?”李嵐問閨女。
“買了一堆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張曉瑛說道。
“你不是去買碗嗎?怎么不喜歡啦?”李嵐問道。
“媽,咱家原來用的碗又輕又薄,還雪白雪白的,是不是景德鎮燒出來的啊?”張曉瑛問道。
她隱約記得景德鎮被京城的統治階級注意到還是元明才開始的。
“不是,是唐山出的骨瓷。”李嵐說道。
骨瓷嗎?
張曉瑛恍然大悟,想起了解剖課上老師談到骨頭的成分時說過的話。
耶!她又要發財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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