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靖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驚慌,張曉瑛一時僵住。
能讓衛靖這樣的殺神嚇成這樣的,究竟是什么可怕的東西,難道有恐怖分子安裝了炸彈?
還沒等張曉瑛思考更多,一塊斗篷劈頭蓋臉蒙住了她,接著又是一塊,張曉瑛感覺自己騰空而起,又一次像布娃娃那樣被衛靖挾著離開卡座,但是她的頭臉都被蒙著,完全看不到什么,只能感覺到衛靖沖下樓梯,應該是跑到了街上。
她被嚇得不輕,特別是下樓梯的時候,從高處極速下落時帶來了強烈的失重感,又擔心衛靖帶著她別一腳踩空了,摔一跤可不得了,因此整個人一動不敢動。
接著又感覺到衛靖在狂奔,好像跑的距離也不短了,就算威力再大的炸彈也炸不著了罷?但是衛靖還在跑,難道不是炸彈是殺手……
蕭十二在衛靖把張曉瑛抱走的第一時間就跟了上去,護衛們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又都呼啦啦地跟著跑,一時間二樓的動靜鬧得很大,旁邊卡座里還沒走的人家驚得目瞪口呆,他們恍惚看到衛家五郎抱著什么跑下樓,然后護衛們紛紛跟上。
這是出事了嗎?可也沒見有打斗聲啊!
張曉琿正在端門廣場靠著茶樓這邊跟太子妃的大哥沈亦翃說話,他們的工作剛剛結束,卻聽到附近茶樓一陣吵鬧,負責安保工作的兩人馬上停止聊天往這邊跑過來,卻看到衛靖抱著什么沖出了茶樓大門,蕭十二在后面緊跟著。
張曉琿心一沉,蕭十二跟在衛靖后面,說明他抱著的就是妹妹,他抓著一名護衛問道:“怎么回事?”
那護衛也不清楚啊!但是公子抱著小張大夫就跑,說不定是小張大夫暈倒了。
“好像是郡主暈了。”護衛答道。
暈了?難道是低血糖?張曉琿想到自己曾經也像衛靖這么狂奔過一回,心中更是一緊,趕緊也追了上去。
于是御街上一群護衛們跟在衛靖身后狂奔,雖然衛靖抱著少說也有八十斤的張曉瑛,但是也只有蕭十二勉強能跟在他后面,別的護衛都落后了一大截。
這實在是一大奇觀啊!因為獻俘禮剛剛結束不久,街上留下來的人不少,大伙何曾見過衛小將軍這般不顧形象發足狂奔的?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騎著駿馬前行,不騎馬的時候也有,但也都是言行有度的貴公子形象。
他身前抱著的是什么物事呢?看著像是一個人,可是頭腳都看不到,是個人吧?
也有人認出了跟在衛靖身后的是張曉瑛的貼身護衛,覺得自己發現了大瓜,但是也不敢隨便亂說——
衛小將軍抱著安平郡主在街上跑?這事怎么想就怎么驚悚啊!雖說衛小將軍又立了新功皇帝會有賞,可這當街搶民女……這也不是民女啊!這可是安平郡主啊!衛小將軍莫不是失心瘋了嗎?
再一看到張曉琿也在后面猛追,實錘了!衛小將軍失心瘋無疑,竟然把安平郡主搶走了!
且不說各路吃瓜群眾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衛靖懷里的張曉瑛已經被顛得七葷八素,大腦還在不停地緊張思考。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刺客竟然追得衛靖只能一跑了之?護衛們不會攔著嗎?她哥好像也在附近啊!應該也不是持槍歹徒,因為一直也沒聽到槍聲,別說槍聲了,連冷兵器的金屬撞擊聲也沒有,張曉瑛自己經歷過一次劫殺,對拿著刀劍打架的聲音早就熟悉得很。
但是她當然不能做什么,只能盡量不讓自己亂動增加衛靖的負擔。
“太醫!太醫!快來人!”正當張曉瑛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衛靖喊了這么一句。
臥槽!啥情況!難道衛靖自己已經受傷了嗎?受傷了還抱著自己跑那么久……
張曉瑛一陣感動,同時又很著急,他這么跑傷口血流肯定加快,得趕緊救治啊!
“快放我下來!”張曉瑛說道。
“安平不動。”衛靖說道,他已經停止了跑動,找到一間帶床榻的屋子正小心翼翼地把張曉瑛放上床榻。
太醫院胡院正正在自己辦公室看著皇帝的體檢報告,聽到喊聲忙走了出去,一起走出去的還有好些御醫。
“衛將軍?”有人問道,很是疑惑。
這位身體好的簡直像是刀槍不入百病不侵,從來也沒進過太醫院的門啊!今日這是怎么了?
“快救人!”衛靖說道,大冷天的,他臉上頭上都是汗,怕張曉瑛亂動一手按住她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胡院正聽說是衛靖,趕緊幾步快趕過來,衛靖一眼看到他就喊道:“胡院正,快救救安平!”
“安平郡主?”胡院正問道,同時走到床榻邊拿開蓋在張曉瑛臉上的斗篷,正對上張曉瑛睜大的眼睛。
只見躺在斗篷里的安平郡主臉色看起來紅潤有光澤,半點不像有病的樣子,只是發髻微亂,怎么衛小將軍慌成了這般?
“衛五哥你受傷了嗎?”張曉瑛問道。
“我沒受傷,你放心,不要動,讓胡院正好好給你診治。”衛靖松開按著張曉瑛的手。
張曉琿這時候也跑到了太醫院,這地方他還第一次來,一眼看去就是十幾間屋子組成一個四方形院落,有一間屋子前站著蕭十二,屋里面還站著好些個御醫。
張曉琿跑到門口,正好聽到張曉瑛問衛靖受傷沒有,也不知道是醒過來了還是沒暈倒,心里倒是先松了一口氣。
他向蕭十二點點頭,走進了診室,站在御醫們身后。
“可我也沒病啊!”張曉琿聽到妹妹說道。
“你出血了。”衛靖說道。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自己身體已經有了暗傷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不知不覺血都流光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軍中就有一名將官的媳婦就是這么死的,據說若是發現得早一些原本可以使銀針止血,沒準還能搶回一條性命。
張曉琿一聽到說妹妹出血了,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緊張起來,診室里除了張曉瑛衛靖之外還有五六個御醫,其中一個留著花白長胡子的御醫站在妹妹躺著的床榻邊。
胡院正一聽說張曉瑛出血了也緊張,問道:“郡主傷在何處?”
“我沒有受傷。”張曉瑛答道,她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
“那郡主可覺得何處不適?先讓下官給您號個脈罷。”胡院正又說道。
安平郡主雖然自己也懂得醫術,但醫者不自醫,還是須得由自己給她看診方可放心。
沒等張曉瑛回應,衛靖把張曉瑛的手從斗篷里拉出來說道:“胡院正,您請號脈吧!”
張曉琿在一邊看著不覺得怎么樣,屋里其他的御醫卻是面面相覷,患者家屬他們也見得多了,就沒見過有誰像衛小將軍這么緊張患者的,瞧他一臉的汗,也不知曉這到底是跑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也不對,衛小將軍是安平郡主的哪門子家屬呢?
胡院正凝神靜氣把手搭在張曉瑛的手腕上,嘖,原來是這樣啊,想到衛靖的話,他一時有些啼笑皆非,轉頭看到屋里這么多御醫在,開口趕人道:“都回自己診室去罷,一個個老大不小的了還這么愛看熱鬧。”
御醫們也冤枉啊!衛小將軍抱著安平郡主跑進太醫院就喊“來人”,那他們也就是想趕來幫忙而已,現在不需要他們了,那他們走就是了,不過真的很好奇啊!衛小將軍是怎么抱上安平郡主的……
御醫們退出去以后,胡院正看著留在屋里的張曉琿問道:“這位是……”
“我是安平郡主的兄長。”張曉琿說道。
他剛剛站在御醫們后面,衛靖跟張曉瑛都沒看到他。
胡院正沉吟了一下,看了衛靖一眼。
既然衛小將軍都聽得,那安平郡主的兄長就更加聽得了。
“方才下官給安平郡主號出來的是月經脈,因此郡主此時乃是經期,出血是正常的。”胡院正說道。
雖然胡院正說話的語氣平淡又平靜,張曉瑛卻似乎感覺到頭頂上天雷滾滾,整個人尷尬到無地自容,手一掀把斗篷往臉上蓋去。
張曉琿卻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對胡院正拱手謝道:“多謝大人。”
衛靖卻仍是滿臉疑惑,盯著胡院正問道:“何為經期?為何經期出血是正常的?”
張曉瑛聽到他問的這些話,氣得在斗篷下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把他趕出去!
胡院正看看衛靖心道,聽說衛國公府這位五公子自小便隨著父兄在邊關打仗,向來潔身自好,如今看來都不止是潔身自好而已啊!某些方面的教育很是欠缺嘛!人家安平郡主的兄長看著比他年輕都比他還要明白,這如何能行?
他正要親自給衛靖科普生理衛生常識,張曉瑛在床上“咚咚”敲著床板,胡院正醒悟過來,安平郡主雖說也是醫者,可同時也是個小娘子呢!小娘子自己遇到這些事情自然也是害臊的。
算了,讓他們自己說去吧,年輕人的事,他老頭子就不摻和了,安平郡主明顯惱了,他還是趕緊溜了溜了。
“總之安平郡主身體甚是康健,衛小將軍還請放心,下官還有旁的事情要忙,先行告退了。”胡院正說完就匆匆出門走了,衛靖原本還想把他攔住,張曉琿制止了他。
“安平沒事,你倒可能有事。”張曉琿幸災樂禍似笑非笑地看著衛靖說道。
“都出血了,出的還不少,怎會沒事?”衛靖心中著急,只想把那胡院正趕緊逮回來給張曉瑛行針止血。
張曉琿同情地看著衛靖,猜想他是真的不懂,他自己也是初中時看了生理衛生課本才了解清楚的,衛靖一個古代男子,一般都是婚前才會有人給他普及這方面的常識,古代又不像現代有那么多科普讀物,這些相關的知識只在醫書中記載,如果不是專門去研究,他還真是沒有機會了解有關的內容的。
但他倒是真的緊張妹妹,以致于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但他也不好當著妹妹的面給衛靖解惑。
“真沒事,放心。”張曉琿拍拍衛靖肩膀,走到床榻邊對張曉瑛說道:“貝貝,你能自己走嗎,咱們先回家吧!”
妹妹大概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經期,不然肯定會有所準備,現在既然都這樣了,只能是趕緊回家。
“不能,哥哥,丟死人了,我沒臉見人了。”張曉瑛在斗篷下悶聲說道。
她主要是沒臉見衛靖,雖然她是醫學生,可是被人看到自己的經血弄臟了裙子,看到的人還是衛靖,她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哎!
張曉瑛又狠狠地錘了一下床板。
“安平不能自己走,不急,我先去喊胡院正過來止血。”衛靖說道,轉身出門去了。
張曉琿本來想攔他,后來一想算了,他不在妹妹還沒這么尷尬,說不定他去了胡院正那里還開竅了。
“起來吧,衛靖出去了,你也不能一直躲著他。”張曉琿拍拍張曉瑛腦袋的位置,他了解妹妹的心結,又走到門邊對蕭十二說道:“表姐夫,貝貝走不了太遠的路,咱們得把騾車趕過來。”
“好。”蕭十二應道,快步離開。
他其實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不過他倒是可以確定一點,衛小將軍不會傷害小張大夫,現下小張大夫有她兄長和衛小將軍在,安全自然不成問題,而騾車他還是親自趕才放心。
胡院正對衛靖又來找他很是無奈,也罷,那他老人家就趁著這個機會給他普及普及婦科常識。
于是衛靖才知曉自己鬧了一個多么大的烏龍,難怪安平方才惱上了自己,原來這是小娘子長大了都會有的事情,這么說他的安平真的長大了呢!難怪他看著總覺得有些不同了。
但他還是很憂心。
“每月這么流血可會損耗身子?”他問道,要流好幾日的血,那得流掉多少啊!想想就覺心驚。
“自然是損耗的,可在過后多吃些補益氣血的吃食,這幾日不可過于勞累,靜養為妥。”胡院正說道。
他老人家是最早看出衛家父子覬覦安平郡主的人,那會安平郡主還只是一個莊戶小娘子,什么封號也沒有呢!以前他還以為他們是看中了安平郡主的本事,如今看來這衛小將軍倒是真上心了呢!
“何種吃食可補益氣血呢?”衛靖繼續虛心求教。
胡院正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衛靖,心中暗自尋思,你一個在戰場上拿刀殺人的殺神問我什么食材補益氣血?
不過他還是耐心給衛靖解答:“紅棗桂圓阿膠,平日亦可吃些豬肝黃鱔烏雞,小娘子也不可補的過多,還是盡量食補為好。”
“除了需補回氣血還需留意何事么?”衛靖又問,他得問得清清楚楚才好,不然心中總是不踏實。
“經期萬萬不可受涼,冷水能不碰便不碰,能做到這些便可保無虞。”胡院正說道,原本他還想再多說一樣的,但是覺得這倆孩子也沒成親,那就沒必要說了,再說了,安平郡主自己也是醫者,她自然清楚。
“多謝胡大人!”衛靖心中稍定,向胡院正行禮后回到張曉瑛躺著的屋子。
張曉瑛已經從床榻上起來了,但是怕弄臟斗篷,就沒坐著而是站在床榻邊。
“安平怎么起身了?還是躺著罷。”衛靖說道。
張曉瑛看到他原本還是有些尷尬,但是看他這個樣子好像已經不慌張了,難道是胡院正給他普及了生理衛生常識?
果然聽他說道:“是我弄錯了,倒把你嚇著了吧?胡院正說小娘子長大了每月都會流幾日血,并無大事。”
張曉琿無語地看著衛靖,大哥,您這是要安慰人嗎?不知道這是女孩子的隱私不能拿來討論的嗎?
他看向自家老妹,以為會看到她腦羞成怒的樣子,沒想到原本還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妹妹正一臉探究地看著衛靖,眼里還帶著幾分笑意。
張曉瑛確實不生氣,連尷尬都免了,本來嘛!人類的羞恥心都是被教育出來的,好比原始人,他們就是覺得赤身裸體并沒有任何問題啊!衛靖現在也類似于原始人,對他來說這就是個純粹的生理問題罷了,自己的尷尬根本就是完全沒有來由。
“你都問清楚啦?”張曉瑛問道,她想看看衛靖到底了解多少。
“問清楚了。”衛靖點點頭。
連安平這幾日該吃什么他都了解了。
“那我是因為什么流血呢?”張曉瑛又問道。
“就是長大了,沒事的,女子都會如此。”衛靖答道,還以為張曉瑛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忘了她也是醫生。
“那為何女子長大就會流血呢?”張曉瑛又問。
衛靖正要答話,張曉琿插嘴道:“五郎別理她,她自己是大夫。”
他一聽就知道自家老妹在想什么,衛靖畢竟是古代男子,如果過多聯想肯定還是會尷尬的。
他輕拍了一下妹妹肩膀,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說道:“注意點。”
他可是沒有忘記妹妹說要給衛靖生娃時的淡定自若,女孩子長大了真是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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