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蕭十二跟陳靈秀雖然認識了這么久,而且也在三個月前訂婚了,可他們倆連手都還沒拉過,唯一的肢體接觸就是剛剛在喜娘的指導下喝交杯酒時手臂交纏,就這樣蕭十二都緊張得渾身僵硬,他也從沒有過跟一個普通女性共處一室的經歷,張曉瑛不算,在他眼里張曉瑛并非普通人。
新房里暖意融融,墻上貼著大紅雙喜,燒的熱熱的炕上鋪著嶄新的大紅被褥,因為蕭十二不習慣睡熱炕,因此屋里還有一張架子床,床架上蒙著大紅的床罩和床幔,繡著戲水鴛鴦的大紅錦緞被褥鋪在床上,靠著窗邊的梳妝臺上兩根大紅喜燭已經燒了三分之一。
嗯,如果不是多了那兩個小崽子,這就是一間典型的大乾京城地區的新房。
“爹爹,爹爹,咱倆是男子漢,睡這邊炕,娘親和姐姐是小娘子,睡那邊。”蛋子拉著蕭十二的手要他上炕。
在蕭十二跟陳靈秀喝了交杯酒以后,姐弟倆就給蕭十二敬了改口茶,可以喊他“爹爹”了,妞妞還稍稍有些不習慣,但“請爹爹喝茶”這句話也清清楚楚說了出來,贏得了圍觀的舅婆小姨們的不吝夸獎。
蛋子就不一樣了,“請爹爹喝茶”幾乎是喊出來的,他喜歡的十二叔叔成了他的爹爹,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更更好的事情是,他晚上可以跟爹爹一起睡覺!以往他雖然也勇敢地跟娘親姐姐分開睡,可他有時候還是害怕的呀!
現在好了,有爹爹一起睡覺,他再也不會害怕了!
陳靈秀看向蕭十二的眼神中帶著歉然。
“我陪著妞妞蛋子,你先去洗漱吧。”蕭十二微微笑著對陳靈秀說道。
兩個孩子已經洗漱過了,但是他們都很興奮,妞妞是因為新宅子新家具新被褥和她和娘親身上的新衣裳,蛋子是因為有了新爹爹。
今天的陳靈秀在李嵐的親手描畫之下光彩照人,但是在蕭十二這個憨憨眼里只看到她臉上涂了各種顏料,那自然是不舒適的,需要盡快洗掉。
“嗯。”陳靈秀點頭,轉到后面的凈房,蕭十二已經把熱水準備好了。
“爹爹,快上炕進我的睡袋里。”蛋子又催促蕭十二,妞妞也躺在另一邊炕上自己的睡袋里笑瞇瞇地看著蕭十二。
那天張曉琿告訴妞妞蕭十二是保護大家也保護她以后,她也不再怕蕭十二了,其實蕭十二原先也想對她好。
這睡袋是李嵐設計后請人做的,家里每個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睡袋,妞妞和蛋子今晚的睡袋是全新的,放在陳靈秀的嫁妝里一起帶來新家。
蕭十二看著炕上的睡袋為難地說道:“睡袋太小了,爹爹進不去。”
蛋子看看鋪在炕上的睡袋,又看看蕭十二,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那我也不睡睡袋了,我跟爹爹睡被窩。”蛋子說道。
雖然他以往也喜歡睡袋,可以說不睡睡袋就睡不著,但是睡袋哪里有爹爹重要。
蕭十二幫蛋子脫掉棉襖外罩,自己脫鞋上了炕,拉過被子把蛋子蓋好,又問道:“妞妞你冷嗎?”
這炕從昨日就燒了,摸著也熱,但是他不了解孩子們需要怎樣的溫度。
“不冷,爹爹你也快睡覺吧!”妞妞也催蕭十二。
一家人都是在一個炕上睡覺的,她還記得以前的爹爹沒到天上去時她一家人就是這么睡覺的,現在又跟以前一樣了。
蕭十二在蛋子身邊躺下,蛋子心滿意足說道:“我睡覺啦!”在被窩里翻了兩下,竟就睡著了,實在是他這一整天也很累了,只是一定要確認蕭十二會陪他睡覺才放心,所以也就入睡得很快。
蕭十二看著一秒入睡的蛋子有些愕然,再看向妞妞,妞妞臉對著他這邊,顯然也是困極了,眼睛慢慢閉上,但突然又睜開對著他咧了一下嘴再一次慢慢合上了眼睛,這下也是徹底睡著了。
蕭十二靜靜躺在炕上,這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剛剛成家就當了爹,他也不知曉自己能不能當好,但那么多年的護衛生涯讓他認準了一個道理,只要盡自己全力去做,是不是做好就交由老天去判斷。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蕭十二忙起身,卻在看到陳靈秀時怔了一下,陳靈秀已經洗凈臉上脂粉,長發披在后背,卻是蕭十二從未見過的樣子。
“水還暖著,你快去洗罷,我看著孩子們。”陳靈秀對蕭十二說道。
“好。”蕭十二機械應道,下了炕穿上鞋子也轉到凈房,等他洗漱好出來炕上卻沒有陳靈秀,蓋著蛋子的被子換成了睡袋。
他轉頭看向架子床,厚厚的床幔已經放了下來,看不到床幔里是什么情形,但是蕭十二知曉陳靈秀就在里面。
他有些緊張,在炕邊站了一會才慢慢地向架子床走過去,手心都沁出汗來,離架子床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比他面臨最危急的情形時跳得還快。
就在蕭十二鼓足勇氣伸手要掀開床罩的時候,一聲“爹爹”傳進他耳中,是蛋子在喊他,蕭十二的手一下子停頓在半空,他轉身正想過去看看,掩得嚴嚴實實的床罩打開了,坐在床上的陳靈秀悄聲說道:“不必管他,他只是愛說夢話,睡的很熟,不會醒的,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著罷。”
她見過衛四公子接親時被逼著做俯臥撐,猜想蕭十二今天肯定沒少被表弟捉弄,這些武將就只會拼武力,為了給她攔門表弟甚至搬來了如今京城名聲響當當的響尾蛇突擊隊,想來是沒少折騰。
蕭十二頓住身子,陳靈秀說完伸手輕拉蕭十二的衣邊,示意他上床,蕭十二又轉身回來,此時他更緊張了,眼睛甚至不敢看向陳靈秀,剛剛慢了下來的心跳又重新加速。
如果房間里只有他跟陳靈秀兩人,也許他還沒這么緊張,但是畢竟還多了妞妞和蛋子,雖然他們睡著了,但是說不定會隨時醒過來。
陳靈秀好像能明白他的壓力來自哪里,再一次強調:“別擔心,他倆都是一覺睡到天亮的,今日他們也累了,更加醒不了。”
等蕭十二也上了架子床,陳靈秀把床幔和床罩都放下,整張架子床一下子就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只有他們兩人的空間,蕭十二的心仿佛一下子安穩下來。
厚厚的床幔過濾了一部分的燭光,長發披垂的陳靈秀臉上帶著微微羞怯,伸手去替蕭十二解開衣裳。
蕭十二僵硬地坐著,感受著陳靈秀的手指把身上的衣裳帶子解開,一根,兩根,三根,四根,陳靈秀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具年輕健壯的軀體,雖然只是露出了上身的小半截,但是已經橫亙著四五道深淺不一的刀痕。
蕭十二意識到了什么,想要把衣裳掩上,怕自己身上的傷嚇到陳靈秀,陳靈秀卻止住了他的動作,她顫抖著手,把蕭十二的上衣全部解開,眼前觸目驚心的累累傷痕好似割在她的心上。
那些傷痕深淺不一,長短不同,新傷又疊著舊傷,縱橫交錯,已經數不出來一共到底有多少道。
陳靈秀伸手去輕觸這些傷痕,碰到這種怪異的觸感,眼淚一下子奔涌了出來。
谷
陳靈秀的心攥成了一團,她流著淚,呼應著蕭十二的熱情,他們用各自的身體慰籍著對方,一遍又一遍,她和他是這世間的兩個苦命的人兒,命運讓他們走到了一起,在他們的生命相互交融的那一刻,他們成為了彼此最親的親人。
第二天陳靈秀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屋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坐起身,回想到昨晚的一切,雖然臉上發熱,心中卻充滿柔情。
雖然她跟著張曉瑛一家生活,張家對她也好的沒話說,但畢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別說是舅舅家了,哪怕是自己娘家,她回去住也感覺到自己是外人。
但是她現在跟蕭十二成了親,那就是有了自己的家,她的心仿佛也有了一處地方安放。
“娘親,起床吃早餐了。”妞妞進屋喊道。
“誰做的早餐?是爹爹做的嗎?”陳靈秀問道。
“是爹爹做的。”妞妞答。
蕭十二怎么還會做飯呢?
陳靈秀暗自疑惑。
廚房里蕭十二正在烙雞蛋面餅,蛋子蹲在灶前看著,鍋里蔥香撲鼻,他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在大乾目前還盛行君子遠庖廚的輿論之下,張府的男人經常下廚,護衛們也都見慣不怪了,再加上蕭十二在黔中也見過衛靖給張曉瑛做叫花雞,他跟陳靈秀訂婚后就學起了做飯,希望自己也能擁有像張德源那樣的手藝。
粥是昨晚就放在蜂窩煤爐上熬著的雜糧粥,熬了一晚上,一盆油渣炒白菜也已經炒好放在飯桌上,餅烙好了就可以開吃了。
陳靈秀來到廚房,看到蕭十二正彎著腰烙著餅,他個子太高顯得很不方便,她走過去說道:“夫君,我來罷。”
“不用,你等著就好。”蕭十二說道。
雖然昨晚他沒睡多久,但是今早他還是按照平日的時辰起身,整個人神清氣爽,到河邊跟衛五隊的護衛們訓練回來后孩子們也醒了,他帶著他倆洗漱后就開始做早餐。
陳靈秀也不堅持,轉身去把粥舀到碗里。
“妞妞,蛋子,坐好。”她說道。
妞妞蛋子乖乖地坐到飯桌邊,也不動筷子,因為要等爹爹上桌才可以開始吃飯。
一家人簡單地吃了一頓早飯,收拾好碗筷后,又到各處房間去檢查一遍屋梁各處有無白蟻蟲鼠,等孩子們玩累了睡午覺時,陳靈秀想起了張曉瑛給她的結婚禮物,便打開箱子拿出來遞給蕭十二說道:“夫君,瑛姐兒送咱們的禮物,她說你能用上。”
這是一個深棕色的綢布包,她也沒空解開看是什么,反正是夫君能用的,直接給他就行了。
蕭十二接過綢布包打開,在看到包里的東西時手頓了一下。
“這是衣裳?這料子倒是奇特。”陳靈秀拿起這黑灰色料子的衣服說道。
蕭十二看著這禮物沒說話,這還是那天張曉瑛拿給他的軟猬甲,看他不敢收,干脆說是當結婚禮物送給他們夫妻倆。
冒著風險把這樣的稀世珍寶送給他,這是真正把他當成自家人看待了。
他想到昨晚陳靈秀看到他身上的傷痕時傷痛的眼神,沉吟了一下對陳靈秀說道:“娘子,這衣裳不是普通的衣裳,穿上以后刀劍不入,郡主原本給過我,我沒要,你放心,往后我會穿著的。”
“刀劍不入?可是那說書先生所說的軟猬甲?”陳靈秀訝然。
“比那軟猬甲還好罷,那軟猬甲想來穿著不如這衣裳自如。”蕭十二說道。
“瑛姐兒如何會有這等奇世珍寶?”陳靈秀很是震驚。
蕭十二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如今他們雖說是一家人了,但他的身份有些話也是不好說的。
“夫君,她竟然舍得把這樣的珍寶送給你。”陳靈秀又說道。
她也想到了自己表弟表妹的不尋常之處,這點她其實早就發現了。
她沒出嫁前也經常隨娘親回莘莊,對這個外祖母最寵愛的表妹還是很熟悉的,表弟武功高強斬胡首表妹會外科手術發現牛痘都算勉強說的過去,可來到京城以后這一樣樣一樁樁怎么可能是她以前的表弟表妹會做的?
“夫君,你覺得瑛姐兒是凡人嗎?”陳靈秀忍不住問了出來。
夫君日日都跟在表妹身邊,大概再沒誰比他更清楚了。
“娘子,不管她是神仙還是凡人,她都是你的表妹,也是我要護衛的人,她把這衣裳給我,其實是給你。”蕭十二說道。
陳靈秀也想到了,不然為何表妹以前沒給蕭十二,一直等到她跟蕭十二定親了才給呢?自然是怕蕭十二受傷自己難過。
她心中感動,又想到蕭十二不在張曉瑛身邊,別的護衛又不如蕭十二厲害,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夫君,要不咱們一會就回府里罷!我怕表妹有危險。”
嗯,要是張曉瑛聽到陳靈秀說的話一定會說,表姐啊!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相關
__其他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