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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瑛母女回到醫館,舅舅李峰過來告訴她,李暨將軍已經把五十名參加急救培訓的兵士挑選好了,今日就可以開始培訓。
戰場救護這一塊,從外祖父成為安樂堂主事后,張曉瑛就跟外祖父提了,畢竟古代軍隊里也是有戰損比考核的,安樂堂的工作效應也屬于考核的重要組成部分。
而在現代,戰場醫療救護常識,是每一個士兵都必須具備的基本技能,甚至已經納入了大學和部分高中的軍訓內容里。
培訓場地就在安樂堂前院的空地上。這片空地也有一個籃球場大小,足夠騰挪。
等張曉瑛站在那五十名兵士學員面前時,她發現衛李兩位將軍都在,看來他們也挺重視的。
能不重視嗎?訓練出一個在戰場上能戰斗的兵士,耗費的財力物力可不少,如果通過增加一些訓練,不光可以讓他們少送命,還可以體現出將官對兵士們的愛護,提升戰斗力的作用顯而易見。
開班儀式也是要有的,照例是領導講話。
李暨上前說了幾句話,大概意思是機會難得,勉勵大家好好學習等。
講完以后他看向衛靖,衛靖擺擺手,意思是他就不講了。本來他自己不必過來,但他就是想看看這張小娘子能弄出什么。
他不講,那就該張曉瑛講了,這次培訓,張曉瑛是主講老師,李峰是操作老師,醫館的兩名學徒分別是助手和模特。
為了有更好的授課效果,張曉瑛沒有戴口罩,反正主管安樂堂的最高長官,也已經知曉她的身份了,既然他沒有表示什么,說明是默認了自己在這里工作的。
張曉瑛正強調戰場救護的作用和意義,卻發現下面有好大一部分學員目光閃爍的看著她,眼里的不信任太過明顯。
這也不能怪他們,作為一個要給他們培訓的大夫,摘下口罩后,十二歲的張曉瑛看著也太稚嫩了些。
但也有一部分眼神熱切充滿期待,其中就有孫二柱。
雖然培訓不要求每個學員的接受程度一樣,但是張曉瑛為這次培訓精心準備了很久,幾乎是在她第一次到醫館來上班,就開始著手做準備了。
而且她也深信,這個培訓會給在場的所有這些兵士們增添更多的生存機率。
然而授課老師如果不能取得學員的信任,沒有樹立起專業的權威,培訓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張曉瑛決定來個王婆賣瓜,自賣自夸。
“孫二柱,你來一下。”
突然被點到名的孫二柱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但是小張大夫的話必須聽,他沒有猶豫就走了過去。
“你把衣服解開,給大伙看看你的刀口。”
孫二柱臉更紅了,但是解開衣服的動作并不遲疑。
“大家看看孫二柱的刀口,如果看不清楚可以走近些。這個刀口是我給孫二柱割腸癰留下的。
當時孫二柱得了腸癰沒有及時服藥治療,有一節腸子已經壞死,如果不能及時處置,很快他就會喪命。
孫二柱,你現今如何?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嗎?”
“我現今好著咧,能吃五個饃跑二十里地。”孫二柱自豪地宣稱。
瞧瞧,這話接的多好,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來到這里做的第一個手術真是太值了。
張曉瑛滿意的點點頭:“好了,你回去吧。”
眾兵士顯然都被鎮住了,媽呀!生生剖腹截腸,大伙都覺得自己肚皮發涼。
但要說這滿院子的人里,誰內心活動最激烈,莫過于衛小將軍了。
這張小娘子雖然作男子裝扮,但她明明知曉自己是清楚她是小娘子的,且看她當著那許多人的面,自自然然的讓一個男子解開衣裳,她究竟懂不懂婦德婦言!
衛靖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正要轉身就走,卻見張曉瑛抬手拉下了搭在一塊木板上的布。
隨著整塊木板完全展示出來,衛靖的瞳孔都不禁一縮。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瞪著那塊木板上的圖畫。
這這這……
這是什么鬼?
看起來也太嚇人了,哪有人作這種畫的!
這其實是張曉瑛足足花了七天時間,才繪制出來的人體血管分布模式圖。
這幅人體圖有真人大小,繪在一米寬近兩米高打磨平滑的整張淺白的木板上。
除了分別用紅藍兩色繪制出動脈靜脈在人體中的分布走向,還繪出了心肝腸肺等人體腑臟在腹腔里的分布。
人體頭面上沒有毛發,也分布著血管,五官清晰,就像一個*身男子被剖開了展示,當然張曉瑛很體貼的沒有畫上生*器。
因為現今的紙張質量不好,也沒有什么彩印技術,張曉瑛希望畫出來的圖樣,盡可能使用的時間長一些,畫在木板上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作為教學用具,免不了被搬來搬去指來點去,如果是畫在嬌貴的紙張上,肯定是禁不住這么折騰的。
至于為什么花了這么多天,自然是因為每一筆畫上去就沒有后悔的機會,所以要非常細心,不容出錯。
張曉瑛敲敲圖板:“咱們第一節課的內容是止血,在我正式講課之前,大家先來熟悉一下這張圖。”
“小張大夫,這是啥圖?”有人問。
張曉瑛看了一眼提問的兵士,又回頭看圖。
這圖板上方清清楚楚地寫了幾個大字“人體血管分布模式圖”,難道是沒寫對?
她特地讓舅舅寫的正體字呀,圖板上還標有各個人體腑臟的名稱。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妙:“這圖上的字有不認得的舉手我看看。”
五十個兵士齊刷刷舉起了手。
張曉瑛……
這張圖板上總共也沒多少字,挑選的第一批學員是當衛生員培養的,希望他們學會以后,由他們在軍中里推廣普及,所以識字是首要條件。
不然難道她還得先掃盲?
張曉瑛不由得看向了李暨將軍。
李暨也很無奈。
這些兵士確確實實都是識字的。他們能寫自己的名字,能認識一到百的數字,各種糧食的名稱,各處的地名。
這已經是很不錯了,他好不容易才挑夠了五十人。
接觸到李暨將軍那一臉不是我的鍋的表情,張曉瑛意識到了她哥辦學堂的重要意義。
別說是這個朝代了,她在現代的國家,曾經也在幾十年前,轟轟烈烈地舉行過掃盲運動。
在那之前,整個國家文盲率高達80,農村的文盲率更是高達95以上,有的地方甚至十里八村也找不出一個識文斷字的人來。
更不要說在這個生產力極度低下的朝代,家里有那個讓孩子識字的能力,也就不會讓孩子來當兵了。
她認命地敲了一下圖板:“把手都放下來吧,我們先來認識圖上的字。”
衛靖的目光好似被吸在了那張圖板上。
他的常識告訴他,這不對勁。
他毫不懷疑這幅圖的精準程度。
恰恰相反,他相信這幅圖非常精準,畫圖的人好似可以看透人體一般,把各個人體腑臟的形狀和位置都描繪出來。
形狀逼真,惟妙惟肖。
他心里微微煩躁。
這是當他發現有事情超出自己認知范疇,而又不能預見發展后續的時候的那種情緒。
自那天過后,他暗地讓人查過那兄妹倆。
一天之中見面兩次,兄妹倆又先后救助了六皇子,這讓他不得不分外留神。
查完一輪下來,身世和來歷都沒有可疑之處,疑點只有兩個,那就是張大郎的武藝和張小娘子的醫術。
據蕭十二的描述,他感覺張大朗的武藝不在自己之下,且就憑那一晚他出手救下六皇子,就可看出此子眼光毒辣,有勇有謀,行事果斷。
但他如何習得這一身武藝卻是個謎。
教他箭術的那一位老軍曹僅是長于箭術,并無武藝在身。
據說他使的那把鏟子也甚是奇特,六皇子也跟他提起過。
張小娘子的醫術更是詭異。
安樂堂的李大夫雖是她的外祖父,但她的醫術顯然并不是李大夫傳授的。
首先張小娘子在來安樂堂之前,幾乎從未在他外祖父家居住過,而是一直住在莘莊的自己家中。
再就是從未聽說李大夫做過腸癰手術,更不用說繪制出眼前這張精妙絕倫的圖畫。
衛靖敢說,這張圖,只怕是最好的御醫,不!只怕是全天下也未必有人能繪得出來!
好在這家人看來并無歹意,且眼前做的事也還算是好事情。
衛靖收回自己有些混亂的心思,看著張曉瑛手上拿著一根細棍子敲著圖板,嘴里說道:
“這張圖不要求大家能默畫出來,但是一定要牢牢記住,就好似刻在腦子里一般。大家有空閑可以多臨摹,熟能生巧,臨摹的越多記得就越牢。”
那你呢?這幅圖是怎么刻進你的腦中的呢?
看著張曉瑛靈動嬌俏的小臉,衛靖默默地想。
張曉琿把老媽和妹妹送到醫館,就往永安城去。
他的箭術師傅有一個擅長養馬相馬的老友,早年也是在軍中養馬,卻因為喜歡飲酒,且一飲就醉,終于被革除軍籍。
只是他卻又有真本事。
在當下,騎兵的數量和質量對于一個國家來說至關重要,而馬匹的質量就更是重中之重。
敵對雙方馬匹質量的高下,對于騎在馬上的騎兵來說,基本類似于現代戰爭中戰斗機性能對于飛行員的賦能。
一定程度上,空戰雙方的比拼,其實是背后的飛機研發技術的比拼。
而擅長養馬相馬的人,差不多就是這時代的飛機技術研發人員。
因此雖然沒了軍籍,軍中卻又聘他指導養護軍馬的工作,而此人是個馬癡,又無兒無女,便跟張曉琿的師父做了鄰居。
養馬師傅也姓馬,兩年前張曉琿的師父還在永安城時,每每過來跟張曉琿師父喝多了兩盅,也拉著張曉琿傳授馬經,只是那時的張曉琿見識淺薄,打心眼里看不起馬夫的工作,對他的話并不上心。
而且即使能記住那些話,但相馬其實是個很玄妙的過程,想要挑選出出類拔萃的馬匹,更多的是要靠相馬師傅的感覺。
他過來以后,也曾去馬師傅的住處找過他,但去了兩次都撲了個空。
馬師傅去軍中都是固定的日子,張曉琿也是避開那些日子找過去的,但是當他去到時,依然是院門緊閉,無人在家。
張曉琿終于覺得有些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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