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說
張曉瑛一直掛在心里的是要帶小灰去放飛。
這段時間小灰好吃好喝,應該是完全好了,但是張曉瑛不敢在人煙稠密的地方放飛,怕它又被人打下來。
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小灰是候鳥,天馬上就冷了,再不放飛灰羽鶴南遷,小灰如果找不到它的同類,很大可能會孤獨地在遷徙的途中死去。
這是身為堅定的野生動物保護人士張曉瑛女士所不能接受的。
她和張曉琿約好了今天要帶小灰往鄴城北邊放飛,那邊人煙稀少,小灰也更容易找到自己的同類。
來了一個月,她自從進了城就沒有出過城,多少是有些好奇的,特別是城北,一直往北走就到大草原了。
大草原啊!
那本來也是他們一家出行的目的地之一,房車跟大草原簡直是絕配,她一直憧憬在深邃無邊的草原夜空下躺在車頂帳篷上看星星。
現在這個愿望已經是遙不可及了。
李嵐擔心有危險,畢竟往北就是胡虜的地盤。
張曉琿倒覺得問題不大,他們白天出行,小股胡虜一般是夜間行動,而且最近邊軍似乎是加強了巡邊,他常常遇到從北邊回城的小隊邊軍。
再說他們坐騾車出去,實在不行躲車里按轉換鍵,誰也看不到他們。
“別走太遠,”李嵐叮囑,“不要超出對講機的有效范圍。”
他們最近聯系都是使用對講機,李嵐已經習慣了。
“放心吧娘。”張曉琿抱了抱他媽。
這是他們家的習慣,出門都要給母親一個擁抱。雖然他恢復了古代記憶,但他的靈魂內核是一個完全的現代人。
把裝在籠子里的小灰放上騾車,兄妹倆趕車出了門。
張曉瑛有點緊張,這是他們第一次趕騾車出城,不過有哥哥在身邊,她又覺得一切都沒問題。
出了北城門,城北也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村子,一直往北邊走了十幾里地,村子才少了,景色也顯得格外原始,時節已經入秋,兩邊山上的森林開始變顏色,看起來竟有一種別樣的瑰麗。
張曉瑛正欣賞著美景,天空中隱隱傳來一陣鶴唳,車里的小灰也叫起來。她趕緊抬頭看天,只見一排大鳥正從遠方飛來,她看不清楚是不是灰羽鶴,車里的小灰卻煩躁地飛撲起來。
管不了那么多了,難得遇見一排大鳥飛過,哪怕不是灰羽鶴,小灰也可以自己尋找同類,可是如果錯過就更遺憾了。
“哥哥停下。”張曉瑛手忙腳亂地拉出籠子打開門,張曉琿一聲“等等”還沒出口,小灰已經撲棱著翅膀往天上飛了。
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疾速接近,張曉瑛正抬頭緊張地看著小灰的身影,擔心它恢復不好,飛行功能受限制,聽到馬蹄聲低頭瞄了一眼,結果看到那隊騎兵為首的正抬起弓箭對著天上的小灰。
“別放箭!”
張曉瑛厲聲尖叫,卻是晚了一步。
半空中的小灰慘叫一聲,翅膀無力再扇動,搖晃幾下撲跌下來。
“小灰!”
張曉瑛大喊,聲音不覺帶上哽咽,跳下騾車往小灰落地的方位跑去,騾子小棕也嘶鳴一聲想跟過去,張曉琿趕緊勒緊韁繩,自己跳下騾車追過去。
小灰落在離路旁大約三四十米遠的一叢雜草上,張曉瑛快接近的時候兩個騎兵越過她,氣得張曉瑛大叫:
“別碰我的鳥!”
跟在她身后的張曉琿一陣無語,隱約聽見后面傳來低笑聲。
那兩個騎兵下了馬去抓小灰,可憐小灰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了一動不動。
張曉瑛攔在抓著小灰的方臉騎兵面前:
“這是我養的鶴,你不能帶走它。”
孫鶴覺得今日真是怪事連連,先是一個小娘子追在他馬后大喊“別碰我的鳥”,他正尋思要是回她“你一個小娘子也沒鳥啊”會不會被將軍爆錘,接著這個小娘子又攔著他說“這是我養的鶴”,要不是看她長得還挺好看,他實在懶得理她。
“這明明是我們將軍射下來的,怎會是小娘子你養的呢?”他冷冷地回答。
竟然還炫耀是他們將軍射下來的!
張曉瑛氣得渾身發抖,張曉琿拍拍她肩膀:“貝貝,不急,慢慢說。”
他朝孫鶴拱手行了一禮:
“不瞞軍爺,這確實是舍妹一個月前救下來的鶴,養好傷今日正欲放飛歸野,不想卻被射下。”
孫鶴打量了一下站在小娘子身后的少年人,有意思,明明是普通莊戶的穿著,那隱約的保護姿態,看著好似也有點底子的?
“這種鶴并不常見,既是小娘子養的,為何不繼續養著反要放飛?”
孫鶴決定再探探這兄妹倆。
“軍爺既也知道這種鶴不常見,那就更應該把它放歸大自然,讓它回歸種群,繁衍后代,這樣才可以避免它的種群滅絕,軍爺的子孫才有更多的機會認識它們。”張曉瑛冷冷地道。
盯著面前的騎士又問:“軍爺執意要帶走我的鶴又是想要意欲何為?這種鶴不能馴化,不適合圈養,而且它需要伴侶,如果它被孤身圈養,不出半年必定抑郁而亡。”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軍爺就是想要養死它嗎?”
衛靖一直留意著孫鶴跟這兄妹倆的交涉,雖然離得不近,但是因為他耳力極好,加上那個小娘子生著氣,音量稍有提高,每一個字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對這小娘子好奇起來。
先是仿佛魔音貫耳的“別放箭”,接著是氣急敗壞的“不要碰我的鳥”,再就是叮叮咚咚好似珠玉落盤即使含怒質問也清脆悅耳的動聽嗓音。
但其實引發他好奇心的不是因為小娘子的聲音。
而是這個小娘子發出這些聲音的時候,那種對他們這一隊騎兵視若無睹的態度,仿佛她面前的人也是跟她和她兄長一樣的莊戶人家。
沒錯,一開始看這兩人的衣飾他就確定,他們是有點家底的莊戶人家的孩子,但是現在他非常不確定了。
莊戶人家十一二歲的小娘子說不出這番話,而且那話里有些語句他都聽不太明白。
普通小娘子面對他們這一隊百人騎兵也不會是這樣毫不畏懼的表現。
要知道他們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久經沙場,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來身帶煞氣的黑旗軍!
別說是莊戶小娘子了,即便是普通男子,靠近他們也會腿腳發軟。
他突然想看清楚這小娘子長的什么樣,騎馬過去的時候,他意識到這個小娘子的兄長也很不簡單。
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之前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娘子身上,沒太在意她身邊的少年人。
他暗笑自己犯蠢,有這樣的妹妹,哥哥又怎會簡單呢?甚至有可能是因為哥哥,妹妹才會這么無所畏懼。
但是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設想,再厲害的哥哥也是一個人,不可能敵得過他們這么多人,這兄妹倆不會連這點都判斷不出來。
他騎馬走到他們身后,孫鶴喊了一聲“將軍”,兄妹倆同時轉過身來看著他,妹妹的眼神簡直讓他終生難忘。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鄙視的眼神,畢竟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接收過類似的眼神,哥哥倒是神色平靜地向他行了個拱手禮。
衛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兄妹倆,妹妹掃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看他,又轉身去看那只她視若珍寶的鶴去了。哥哥向他行過一禮后,把妹妹拉開不擋他的道。
還是一樣,并沒有因為他的靠近有任何驚懼的樣子。
衛靖突然起了再試探的心思,他舉手做了一個手勢。
看見他做這個手勢,少年人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頭。
等在路旁的黑旗軍將士都驅馬過來,圍成一圈把他們攏在中間。
衛靖一直注意這兄妹倆的反應。
哥哥僅在他做手勢時眉頭微蹙,將士們圍過來時神色仍然平靜。
妹妹顯然有些驚訝,此刻小娘子靠近她哥哥耳邊悄聲低語:“這些古人要干什么?”
哥哥看著妹妹安慰:“沒事,不用怕。”眼神卻透著一絲不贊成。
“我才不怕呢!”妹妹更低聲地說,大概以為自己的聲音足夠小了。
衛靖簡直好氣又好笑。
“你們是何人?”他忍不住問出聲。
張曉琿拱手行禮答話:“回將軍,小的們是鄴城城南十余里外莘莊張秀才的兒女。”
“可帶了戶紙?”衛靖接著問,一邊用余光注意女孩的表情,不出所料女孩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她哥哥。
“帶了的。”做哥哥的拿出戶紙,女孩看她兄長的眼神充滿崇拜。
孫鶴走過來接過戶紙遞給衛靖,衛靖掃了一眼,這兄妹倆一個剛滿十二歲一個快滿十五歲,倒真的是莊戶孩子。
把戶紙遞給孫鶴,衛靖說:
“北邊危險,沒什么事少往這邊來。你不怕我們,難不成也不怕胡虜嗎?”
這是跟我說的話嗎?
張曉瑛尋思,抬頭看向馬背上被喊作“將軍”的人,只見他冷冷看著自己。
喔噻!
如果不是膚色有點深,妥妥一枚小鮮肉啊!剛剛只顧著生氣,都沒注意看臉。
可惜沒等張曉瑛多看兩眼,小鮮肉將軍調轉馬頭走了。
方臉騎士上馬跟上,手上還抓著小灰,張曉瑛暴喊一聲:“把鶴還給我!”
又一道魔音貫耳。
衛靖在他的人生中從未見過喊這么大聲的小娘子,他揮了一下手。
孫鶴勒住馬,等張曉瑛跟上來,把鶴交到她手上的時候鬼使神差說了一句:“我叫孫鶴。”
張曉瑛盯著他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起來,衛靖走出很遠還聽到她跟她哥哥在那樂不可支:“那個人叫孫鶴,我還一直沖他喊我養的鶴我養的鶴,哈哈哈……”
這個莘莊的張秀才,究竟是怎么生的這樣神魔的閨女。
剛剛看他最后一眼的眼神,活像熊瞎子看到蜂蜜的樣子,小娘子看到好看的男子,難道不應該是含羞帶怯嗎?
大概是還小不知羞?可是十一二歲的小娘子都開始說親了。
她跟她哥哥說的“鼓人”還是“古人”抑或是“賈人”?是指的自己和黑旗軍將士吧?
衛小將軍沒有發現,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小娘子如此關注。
張曉琿知道妹妹笑點低,而且笑起來類似被點了笑穴那種,必須痛擊才能停下來。
她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新婚的班主任帶著全班唱歌,把“做不完的夢”誤唱成“做不完的*”,引起全班同學哄堂大笑,結果大家都笑完了,老師都接著唱下一句了,她還停不下來,蹲在桌子底下邊笑邊喊,“快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班主任氣得拂袖而去。
這事張曉琿知道得也是湊巧。
妹妹的一個高中同學,是張曉琿大學學弟,有一次恰巧分到他的組出任務。
閑聊時說到各自老師出的糗事,這小子明著在說老師,其實更多的是在描述他妹妹被點開笑穴的形狀。
據說妹妹同桌不知道是下不了手還是力量不夠,掐了好幾次妹妹也停不下來,還是坐在后桌的他果斷出手,在妹妹手臂上狠掐一把,妹妹的笑嘎然而止,簡直像是播放機斷電一樣。
張曉琿知道他完全沒有夸張,因為他也出過幾次手幫妹妹斷電。
他記得當時自己靜靜地聽這小子說完,問他高中是哪個學校哪班的,那小子大概根據張曉琿的名字反應過來,大驚失色:“頭,我錯了我錯了!”
他冷冷一笑:“你哪里錯了,你還救了她的命。手臂都掐黑了是吧?甲板上跑一百圈。”
一百圈跑下來,那小子格外體貼,在船上的日子把他的臟衣服都包了。
也不知道他沒有按時歸隊,這幫臭小子有沒有找他。
他嘗試過發信息出去,但是全部顯示發送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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