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聽聞藍羽櫻不經意間的感慨,方才驚覺幼年在山上的時候,她光顧著如何躲避白若霏的課業,那時竟也從未注意,藍羽櫻自小所讀的書有何不同之處。
眼下回味了一番,那些資治通鑒、大學衍義諸如此類的書籍,竟都是蕭國皇子幼年必習的書卷。
看來,藍曦林早已將藍羽櫻的身份悉數告知了白若霏。
此刻,夏初也明白了藍曦林阻攔她們下山之時,白若霏說的那句:“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這話現在琢磨起來,越發顯得意味深長。
夏初伸手抱起匍匐在她們二人中間的點點,不舍的抱在懷中蹭了好久,才送到了藍羽櫻的懷中:“點點就留下來伴著你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原本乖乖任由她遞到藍羽櫻懷中的點點,聽了這話卻兩爪撲騰著要爬回她的懷里,夏初伸手抵在它的額上:“等我送了許家公子來西域完婚,在將你給換回來。”
藍羽櫻原本還想推卻,讓點點去與夏初為伴,聽了這話,面頰處暈了抹微紅,緩緩圈住了點點。
如今月風挽云游去了,許溫瀾尚且沒來,就連蘇淺樂昨夜日暮時分也死在了偏殿,她在西域當真是連個熟識的人都沒有,點點若能留下,多少給了她些心理慰籍。
原本還在掙扎的點點聽了這話也安分了下來,溫順的蜷縮在了藍羽櫻的懷中。
今日的天空湛藍無比卻萬里無云,結香在遠處候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時辰不早才走了過來請示:“陛下,該用膳上朝了。”
藍羽櫻還未作答,夏初已經翩然起身:“我也該走了。”
“等等。”藍羽櫻拉了她一把:“哥哥知道你會來與我告別,也猜到你定是孑然一身,替你準備了一個行囊,等我去拿給你。”
夏初面色一怔,露出哀慟之色的同時,藍羽櫻已經轉身急急向著寢殿內走去,只留有一抹淡藍色裙裾的背影,而那一抹藍卻在朝陽之下,刺痛了夏初的雙目,讓她微覺眸間酸澀。
藍羽櫻再出來時,手上儼然提了一個藍色的包裹,她一邊遞給夏初一邊道:“哥哥還說,那位畨城王爺所染的青蘗,或許可用半菮蓮一試,有沒有用得看他自己的毅力了。”
夏初接過包裹的手一僵,蹙起的眉間一則是酸楚,月風挽還知道她心中原本惦記著顧行云身染的青蘗。
二則也是驚奇,半菮蓮居然能延緩青蘗的侵蝕嗎?
她也算看盡了天下醫書,她不知道的相生相克屈指可數,而月風挽之所以會知道夏初所不知道的這一點,也是因為他起初為了抵御合歡散,嘗試了無數可以緩解的草藥。
最后讓他試出了半菮蓮對于上癮類的毒物,有著延緩的功效,青蘗本就是提煉合歡散的輔材之一,連合歡散都可以稍有緩減,青蘗自然也可以。
藍羽櫻見她雖是接過了包裹卻還怔在原地,繼而上前替她將包裹挎在肩上,巧笑嫣然道:“我哥他人,其實也不錯對吧。”
夏初鼻尖一酸,伸手抱了抱藍羽櫻,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眸中波光一片,她不敢開口,怕一出聲帶著哽咽惹了藍羽櫻升疑,只能一邊伏在藍羽櫻肩膀處點頭一邊心中說著,他很好,真的很好。
藍羽櫻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夏初不敢貪念太久,怕忍不住落下的淚滴會打濕她的衣裳,只緊緊擁了片刻便驟然轉身,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藍羽櫻上前兩步本還想再送一送她,結香喚的一聲‘陛下’讓她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夏初一路沿著原石汀步道而行,不敢回頭,也不敢向著兩旁張望,這宮內觸目可及的風景,都曾有著月風挽的身影。
她不敢看,也不敢回想。
河水仍是平緩清淺,兩岸煙柳不過多了一日光景,發著嫩芽的枝條越發顯得翠綠了一些。
婀娜多姿的柳絲仍是千絲萬縷的低垂,而昨日里臨樹而立的那抹藍衣身影,卻再也不會出現了。
清風吹動夏初一身的紅裳,裙擺處的半邊云朵再也無法合二為一,與她聯袂翩飛。
那挺拔秀逸,如同玉樹憑風,霞姿月韻的清冷仙人再也回不來了。
萬里無云的長空下,肅立于清風薄塵之中的鳳城并未完全蘇醒,有別于下午和晚上的喧鬧,清晨的鳳城透著股慵懶的風情。
春日的陽光帶著暖意,映照了夏初滿滿一身,她卻仍覺心涼骨徹,伸手遮掩在額上,抵擋刺目的驕陽,身上佩著的那塊妄月令,讓看守城門的侍衛無一上前攔阻。
出城的順遂反而讓她的神色越發低落了一些,直到肩膀處被人輕輕一拍,她驟然欣喜回頭,映入眼簾的卻是邊定那張因為靠近,而放大了的清俊面龐。
兩人四目相交,互相都為之一楞。
邊定震驚于夏初面色如此難看,神情又是這般失魂落魄,連他靠近都未曾有半分察覺。
夏初則是帶著失望神傷之余,微微蹙眉,他早已動身,此刻不說出了西域,也該身處密林才是。
“你……”兩人同時開口,說了一個字后又同時收聲等待著對方先言。
邊定見她情緒不高,便故作輕松的口吻先行說道:“我不放心你孤身留在皇宮,又怕拖累了你,特意等在了城外。”
夏初只是點了點頭,收回目光繼續向前沉默走著。
邊定皺眉跟上,無意間看見她佩在腰間的妄月令,試圖打破沉悶而壓抑的氛圍:“這是誆了攝政王的令牌出的城?”
“就你話多。”夏初眸間的哀慟之色躍躍閃爍,明明是句斥責的話,說出來的語氣卻透著傷情。
邊定不敢再多言,只是仍然時不時撇過頭去看她,心中好奇,究竟出了什么樣的事情,才能讓一直神色輕松,諸事不以為意的夏初如此傷懷,郁郁不言。
兩人來時雖然對西域充滿著未知的惶恐,卻也一路調笑連連。
可這安然無恙回去的一路,反倒是相對無言,夏初更是如同行尸一般沉默不語,只顧著徒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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