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功夫,顧家軍已經壓到了顧未易所在的那棵樹下,卻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顧未易穩著身子向下打量,只見隊列中央,居然還有乘馬車的人,打眼看去十分扎眼。
緊接著便是見到有一騎朝著那馬車馳了過去,天色雖是近黃昏,可顧未易還是看清了那張臉,確是衛峰無疑。
衛峰馭著馬與馬車同速,向著車內說了些什么,而后便是下令大軍原地扎營。
顧未易心中稍松一口氣,應該是侯爺與他早就通過了消息,約定在了這塊地點,衛峰見了顧段飛路過此處走而不停,這才上前說了些什么。
顧未易冷眼看著大軍在底下安營扎寨,原本的目光正追隨在衛峰的身上,想看看他會棲在哪處帳里,便見到馬車里的顧段飛走了下來。
隨著他步下馬車的還有一人,暮色逐漸濃重,顧未易不可置信的又瞇了瞇眼確認了一番。
居然,真的是田玉臣!
盡管眼下他多了兩撇胡子,可那模樣神態,分明就是之前匯親王府的謀士田玉臣。
顧行云當年抓捕側妃的時候,就讓這田玉臣給逃了。
沒想到竟是和貶為庶人一并消失了的顧段飛,又廝混在了一起。
顧未易嘴角緊繃,極力穩住氣息。
連他都認出來了,衛峰怎么可能沒認出來?
若是認出來了,怎么能忍住不殺他?
顧未易壓下心中驚疑,一直耐著性子等到了月上柳梢頭。
人定時分,軍營中人心神已然松懈,誰能想到這空無一人的荒郊樹上,有個人在上面藏了這么久。
除了巡邏的士兵,其他的將士都逐漸睡去。
顧未易悄無聲息的躍了下來,朝著臨時的馬廄位置摸了過去。
他隱在欄后,按照約定模仿了兩聲鷓鴣鳴叫,不大一會,兩抹身影警惕的尋了過來。
顧未易并未急著出現,直到其中一人也回應了兩聲鳴叫,他才從欄后伸手拉過了兩人。
其中一人迅速給了他一身衣服讓他置換,顧未易手腳麻利的換好之后,兩人便帶著他往衛峰那邊走去。
還未曾走到軍帳的帳口,便被軍兵給攔了下來:“干什么的?”
其中一人點頭哈腰的說道:“衛統領的馬出了點問題,我們只好前來通傳一聲。”
軍兵有些不耐煩的揮手:“那還不想辦法治馬去,這有什么好通傳的。”
他話音剛落,賬內傳出衛峰的聲音:“我的馬怎么了,進來個人說說。”
軍兵瞥了他們三人一眼,另外兩人嘟囔著說:“那我們去琢磨琢磨馬。”
他們兩邊說邊往后退,只留下了顧未易一人,軍兵撇了撇嘴,對著他指了指:“那你就進去吧。”
顧未易點頭哈腰的進了帳子,衛峰早已起身,面色肅然,對他恭敬的行了一禮。
顧未易也拱了拱手,回了一禮。
時間緊迫,兩人都沒有多余的客套寒暄。
一番短暫的交談之后,顧未易才發現事情遠比他和侯爺預想的還要棘手。
衛峰言簡意賅的說明了事情的原由,顧行云眼下還在畨城的靖王府邸昏迷不醒,顧段飛便是在那時突兀的出現在了靖王府,說是顧行云身染重疾,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才找了他去接管顧家軍。
軍中雖然爭議頗多,卻立刻有幾位主將援聲顧段飛,說他本就是匯親王之子,如今顧行云昏迷臥床,兵權不交給他,誰又有資格接手?
宗家和分家自古以來尊卑有別,為了防止分家奪權,殘害同族,顧家祖訓,掌權者只能為宗家嫡系一脈。
是以,那幾位主將的話音落地,反駁之聲驟然而息。
顧家軍的將領都為顧氏分家旁支一脈,若是此刻接而出聲,難免會被冠上一個數典忘祖,圖謀不軌的罪名。
顧家的先祖若是在天有靈怕是得氣活過來,正是因為他當年立的這么一條規矩,本想杜絕族中子弟對于兵權的肖想。
沒曾想,卻讓顧段飛這個逆子,如此輕易的就繼任了兵權位于主將一職。
若是他當真安分于此,顧行云再也醒不過來,時間久了或許顧段飛當真能坐穩這個位置。
奈何沒過多久,他帶著所有的顧家軍去那西域主動投降。
顧段飛投降的理由還格外的義正言辭,說顧行云中的乃是西域特質毒藥沉烏,西域開出條件。
投降,便可救他一命。
顧未易此前還一直好奇,顧段飛既已手握兵權,為何還會留著顧行云一命,顧行云一日不死,他便一日都有可能隨時從云端再次跌落塵埃。
直到聽衛峰說到這里他才知曉,原來顧段飛留著顧行云一命,讓他一直昏迷不醒,圖的是這么個理由。
顧段飛說的哀哀戚戚,神色悲慟,說他只有這么一位哥哥,這世間他也只有這么一個血脈至親,怎能不救!
其他諸將,這會兒連他篡權的由頭都說不得了,畢竟他眼下還上趕子付出一切去救哥哥呢,一副滿心滿意只求顧行云能醒過來的模樣。
誰還能在此時,指責他故意奪權?
顧家軍的將領都是分家旁支,本就看中宗家傳人,軍中的士兵雖不姓顧,可那些老一批的人都是一路跟著顧世清的人。
雖然也有不少新兵,但那些新兵也是土生土長跟著顧行云的人。
是以,這一降,容易的出乎顧段飛的預料,異常的順利。
眼下,也出乎了顧未易和侯爺的預料。
顧未易知道顧家素來看重血脈,可多年呆在趙家軍營里的他,早已被耳濡目染的改變了自小的根深蒂固,覺得皇權至上,忠君愛國才是本分。
他本以為顧家軍里的將士都是被迫脅從,他只需要擒下顧段飛,拿出信物玉佩接管顧家軍,重新駐守畨城,一切皆可恢復原樣。
然則,眼下的局勢卻截然不同。
即便他擒下了顧段飛,出示了信物,可降了西域為救顧行云的這個念頭,已經被顧段飛扎根在了將士們的心里,怕是不會僅憑玉佩而輕易改變。
顧未易感到深深的無力,這是信念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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