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不知事情真相的蕭言竣,心中一邊慶幸著麗妃不知從哪找了這么一位能工巧匠,竟然能夠做出一枚足以蒙騙荊啟彬的胡國王璽,一邊還在兀自感慨,麗妃果然還是狠辣,要么隱忍不出,要么一擊致命!
眼下,見蕭梓穆巴巴的前來,一起承受這致命一擊,蕭言竣求之不得喜不自勝,對著他開口:“本王自然是相信七弟的人品,可只怕,不能讓這天下人信服……”
蕭梓穆脊背挺的筆直,面色異常冷峻,眉目微蹙,下巴輕揚,眸光帶著森然冷意凝著他問道:“四哥的意思,是連我也不能為他做保?”
蕭言竣面上露出一副誠摯的信任之色,只是說出的話卻是:“何須七弟作保,小侯爺大可自證清白,當即書寫一封那信上的內容,讓三堂辨識,不就杜絕了這天下,悠悠之口。”
蕭梓穆面色一崩,卻仍然咬著牙道:“若是我非要,一力擔保呢。”
“四哥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蕭言竣面上蕩出一副笑顏,只是說完了之后,從右邊的朝臣看向了堂外,挑了挑眉道:“只是要問問這堂外和朝臣們,相不相信才是……”
吏部尚書閔志松被蕭言竣一眼輕輕的瞥過,立馬開口對著蕭梓穆道:“還望七殿下莫要阻攔,理當該讓小侯爺親筆所書一封,不止交由三堂,也該讓我們這些朝臣們,都掌一掌眼。”
除了面色鐵青的解紀明和面色難看的許萬鈞,朝臣們紛紛應和起聲。
這是何等大事,他們這些國家棟梁,肱股之臣自然是有資格,理當也要看一看。
堂外的百姓也隨之叫囂起來:“焚尸的人,我們不信!”
“讓他寫!”
“寫!寫!寫!”
呼聲逐漸統一,一聲高過一聲……
孔長輝此時萬般為難,雖然他心中不信夏初會做出這等通敵叛國之事。
可看著蕭梓穆的袒護之姿,這信,怕是真的,出自于夏初之手。
馮諄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旁,朝著他歪了歪頭,對著堂下嚕了嚕嘴:“孔大人,你這要是還不派人準備筆墨紙硯,怕是收不了場……”
蕭梓穆心急如焚,若不是夏初元宵燈市那一夜出盡了風頭,眼下也能尋一個不識字的借口糊弄過去,被人當成草包,也總好過通敵賣國。
如今,連這草包的借口,都用不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思索,可這百姓漫天的叫喊和朝臣們的聲聲相逼,他如何還能冷靜的下來。
蕭梓穆咬了咬牙,轉身走向失魂落魄的夏初,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快叫渡鴉,我們生生打出去吧!”
夏初被他這么一拉扯,逐漸恢復神智,聽他提及渡鴉,眸光便暗了下來。
蘇淺安是被他派去了韓陽,可這渡鴉竟也如此湊巧的消失了,起初他以為可能是渡鴉自己回了陵門。
如今看來,怕是真的未必了……
“阿初,來不及了,我們沖出去吧!”蕭梓穆握著夏初手腕的力道緊了一緊。
夏初抬眼看他,那張焦急擔憂的面色,是夏初最怕,也最不愿意看見的模樣。
那模樣,跟他上輩子被萬箭穿心,緩慢而艱難的朝著自己踏步走來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那模樣,令夏初心神驚悸,如墜深淵。
“阿初!”蕭梓穆見他神色忽然變得十分痛苦,不明所以。
可眼下已經沒有時間沉浸了,他拉上夏初轉身就要帶著他離開。
“我寫。”夏初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蕭梓穆身子一頓,扭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蕭梓穆甚至開始懷疑他腦子不太清醒了,這怎么能寫呢?
這一筆落了下去,寫的就等同于認罪書……
焚尸尚且還能保下一命,這通敵賣國,可是連帶著侯爺都要掉腦袋的啊!
蕭梓穆一扭頭,打算強行將他帶走,身后卻傳來夏初的聲音:“孔大人,煩勞備好紙墨筆硯。”
蕭梓穆僵在了原地,任由夏初一根根掰開他緊握的手指,他萬念俱灰的看著夏初的身影。
夏初每掰一根手指,他的心,就裂開了一塊。
孔長輝原本就被馮諄一直逼著準備紙墨筆硯,雖然他沒有見過夏初的字,可看著蕭梓穆護著的姿態,他也不敢讓夏初寫。
眼下,夏初自己提了出來,他再也無法咬牙堅持,吩咐了衙役去準備。
兩個衙役手腳很是麻利,不消一會兒便抬上了一個書案,鋪上了紙墨筆硯。
夏初扭頭看向蕭梓穆,對他淡然的笑了笑:“煩勞梓穆,替我研磨。”
蕭梓穆很不想,也很不情愿,這跟讓他親手送夏初上路有什么區別,他本能的抗拒著……
甚至搖著頭,向后退了兩步。
“梓穆,信我。”夏初對著硯臺的方向看了一眼。
蕭梓穆步子頓住,他無法拒絕這句話。
他,一直信他。
蕭梓穆上前,左手拈起右手的袖袍,右手替他研著磨。
夏初提筆沾了一沾,蕭梓穆的心,便跟著顫了一顫。
夏初沾好了墨便開始書寫,蕭梓穆甚至都不敢側目看去,微微將頭撇開。
“好了。”攏共不過七個字,夏初一氣呵成,行云流水,將宣紙從鎮尺下抽出。
蕭梓穆看著一旁的衙役上前來取,終是忍不住隨著衙役的身影轉過了頭,向著宣紙看去。
這一看,瞳孔驟然縮小,滿目驚色。
他不敢置信的從夏初手中接過那張筆墨未干的宣紙,上面赫然寫著七個字:你安心練兵,吾安。
可這行書,哪里是往日里飛揚跋扈的狂草,分明是一手熟練工整的若水小楷!
過來的衙役看著蕭梓穆手拿夏初的那副字,面色怔怔的楞在那里,只好對著他開口:“七殿下,小侯爺這字……”
蕭梓穆這才回過神來,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揚,將那副字放心的遞給了他。
待衙役將之前蘇淺樂交的那張,跟夏初剛剛寫上去的那張,一并呈上去給三堂鑒別之際,蕭梓穆側目對著夏初小聲問道:“阿初,你……”
夏初扭頭對他看了一眼,輕聲說道:“梓穆你忘了,我離京的那一夜,你送我回府之時,還曾經問過我,臨的是哪位大師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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