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剛剛還就著蕭慕白的筷子,咬了他夾的那塊筍片,驟然被他這么一反問,面色一怔,筍片含在嘴里都忘了嚼。
蕭慕白狡黠一笑,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油漬。
夏初這才反應過來,一邊嚼著嘴里的筍片一邊剜了他一眼,這人真是,往日里也不問,心里面門清兒,關鍵時刻在拿出來反將你一軍。
蕭慕白被她剜了一眼,挑了挑眉,對著她戲謔:“你這什么表情,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
夏初因為正在扒拉著碗里他布的菜,口齒便有些含糊不清:“若是不方便就不用說了,我也是今日里被仙黎提了一提心中好奇,中午人又太多,也就沒好問她。”
蕭慕白一邊給她盛著粥一邊說道:“既然她都主動跟你提及了,也就沒什么不方便的。”
夏初皺眉看著眼前的那碗白粥,遲遲下不去口,她實在是不愿吃這清淡的東西。
“吃了我就告訴你。”蕭慕白在碗旁點了點。
夏初抿了抿唇,為了秉文的幸福,為了搞清楚仙黎的心結是什么……
來,干了這碗大白粥!
夏初端起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個干凈,末了還將碗翻了個底朝天,對著蕭慕白揚了揚下巴。
蕭慕白被她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態逗樂,不就是喝了碗粥,搞得好像慷慨就義壯士斷腕。
末了,還擺出了這么一副驕傲的表情。
他接過夏初手中的空碗,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對著她道:“仙黎的身世和秉文相差無幾,她本為官宦之女,因其父不與人同流合污便慘遭誣陷,謀害之人有官有商,眾口鑠金證據確鑿,梁王無奈只能判了個滿門抄斬,為了保下他的香火下旨子女充軍,男的當兵女的淪為軍妓。”
蕭慕白說到這里一聲嘆息,夏初聽到這里心中五味乏陳,雖說兩人身世相差無幾,可仙黎的境遇,卻遠遠要比秉文還要凄慘:“這些年她是怎么活下來的……”
蕭慕白將手覆在她的手上:“和秉文一樣,為了復仇。”
“你何時救她脫離苦海的?”夏初想起初見仙黎的驚鴻一舞,卻不知她背后經歷了多少滄桑曲折。
“我十四歲那年請兵出征,與梁軍交戰之際俘虜了她,當時她跪在一群俘虜中,我一眼掃了過去,覺得她有些特別。別人都是卑躬屈膝誠惶誠恐,她的一雙眸子里卻透著倔強,雖然滿身污濁卻仍脊背挺直與我對視,我一時興起將她單提了出來,那年她才十三歲,卻已經在梁軍的軍營里呆了四年多。我問她是否有話要說。她施了一禮,很是端莊得體,看的出來自小家教很好,一開口更是讓我起了興趣,她說……”蕭慕白頓了一頓,想起了當初的那幕場景:“她說她可以助我大敗梁軍。”
一名豆蔻少女,身在敵營,不卑不亢,淡定自若。
“原來那一戰,你大獲全勝是因為仙黎?”夏初面色詫異。
蕭慕白搖了搖頭:“我怎么可能聽她三言兩語便去相信一位梁國女子,當時也只是覺得她與眾不同頗為特別,單獨羈押了起來。”
“那……”夏初蹙眉,蕭慕白的性格確實不會這么簡單便聽信了來人的話,是以她面露困惑,不知他為何又改變了想法。
“后來梁王暗地里來了趟契熙城與我晤了一面,我回去之后才將她收容在了身邊。
我允她,替她復仇。
她應我,替我做事。
后來,我便帶著她一起去了天祿城,將她安置在了汀蘭水樓為我收集情報。
她因自小習舞底子很好,稍加調教自創了稠秀一舉成名,在汀蘭水樓里立穩了腳跟,一邊替我做事一邊打探自己哥哥的消息,還經常收容救下的軍妓,讓她們也有安身之所。”蕭慕白當時一則,受了梁王所托對她照顧一二。二則,也是想在汀蘭水樓里安插個自己人。
畢竟,當時的汀蘭水樓,還是梁王贈予他的,在他心中,還不完全屬于自己。
仙黎能夠一舉成名也是他沒有想到的,算是意外收獲。
夏初的胸口一陣窒悶,這可憐的女孩……
復仇,何其難,她才是八九歲的幼童,本該嬌生慣養,受盡寵愛長大的氏族千金,卻被梁王一旨淪為了軍妓!
明明還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卻被拽下了枝頭,生生遏制了綻放,滿心仇恨還能心存善念,讓夏初覺得越發可貴。
多好的一個女子,偏偏……
她不知秉文若是知道了實情會作何想,夏初的心中滿滿都是心疼和無奈。
“她的大仇如今報了么?哥哥找到了嗎?”夏初面帶迫切的問道。
“沒有,她的大仇也還未到時機。說來也奇怪,我循著他哥哥當初編入的梁軍隊營去找尋,這個人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我和梁王都猜測或許發配的途中就遭人害了,仙黎自己心中也有數,只是我們都沒有說出口,她便繼續懷揣著一絲奢望不停的找尋。”蕭慕白蹙眉微微嘆了一聲。
夏初面上滿是唏噓,她知道報仇這種事情急不得,蕭慕白既然說時機未到,自是有他的理由,她也催不得。
至于仙黎的哥哥,聽蕭慕白的口吻怕是兇多吉少,想起自己午時,還對著她自以為是一番點撥,卻根本不知道,仙黎看似光鮮亮麗的身后竟然背負了這許多,許多……
日后再見到仙黎那張清冷艷麗的面容,夏初都不知該如何啟齒。
至于她和秉文,夏初除了一聲嘆息,又能說些什么呢……
“你看你這幅苦大仇深的模樣,正主都比你看的開。”蕭慕白見她一張臉都皺巴在了一起,伸手拈平她眉間的褶皺。
“我能幫上什么忙嗎?”夏初抬眸看向蕭慕白。
“怎么?素冉公主要出手了嗎?”蕭慕白戲謔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安慰:“仙黎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就別操這心了。”
夏初聽他說出素冉的封號,面色尷尬只好作罷,畢竟這是梁國境內的事,她鞭長莫及有心無力。
蕭慕白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萬事都有我,這半個月的時間,你只需在王府好好呆著,盯著我吃藥就好。”
夏初靠在他的懷里,這一刻越發覺得這樣的幸福來之不易,雙手環上了他的腰,腦袋又往他的懷里蹭了蹭,輕聲應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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