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涼了:
渡鴉跟著夏初疾步來到趙老將軍帳外,通傳了之后。夏初示意渡鴉在外等著,自己走了進去。
趙老將軍見著夏初,也是頭一回沒有臉帶笑容,反而面帶疑色的問道:“昨夜顧未易連夜來稟,說是你讓他將所有的士兵停練?”
夏初拉著趙老將軍坐下,主要也是怕他一會站不住……
“外公,怕是不僅僅要停練了……”
夏初苦笑了一下,從那天入韓陽城到現在的所有事情。
包括早上顧未易剛剛送來的消息,都跟趙老將軍說了一遍。
趙老將軍的面色,從最初的疑惑,到驚訝,再到難以置信,最后到了滿面怖色。
他是位打了四十多年仗的老將軍了,他比顧未易的嗅覺要敏銳的多的多。
他知道,如果軍中這么多人都失去了戰斗能力,一旦此刻敵兵入侵,簡直無法設想。
“依你之見,他們至少食用這種粉末多久了?”趙老將軍問道。
“起碼三個月了。”夏初相當自責,如果他可以早一點發現,他歉然的對著趙老將軍說:“怪我,如果我來了軍營就能有所察覺。現在,也不會那么被動。”
“這事怎么能怪你,都已經吃了至少三個月。可見此事,早已預謀許久。”趙老將軍拍了拍夏初的手安慰道。
“此計,布的極深,謀的更遠。首先,這個人針對的只是底層的士兵。他知道只有將軍以上的人才可以每天食米,而底層的小兵只能每日食馕或者餅,再以少量的粉末混入長期食用。待到疲軟征兆出現,上面的人也不會有太多疑慮,下面的人也不會太過在意。而征兆一旦開始出現,便會持續直至臥床不起。屆時,一切都晚矣。”夏初面色肅穆,仔細剖析道。
“真是一條毒計,若然此時來敵,不費一兵一卒。”趙老將軍憤然道。
“我那天入了韓陽城發現城內沒有老人孩子,可能就是因為他們體質與壯年成人相比較為弱些,所以先行出了癥狀。而現在城內與軍中皆是如此,我昨夜去了伙房,已經吩咐了伙頭兵從今日開始改食米飯。目前應該即刻下令,所有面粉全部毀之,封城戒嚴,絕對不能放任何一個人出城,軍營里的情況不能讓外面的人知曉。”
趙老將軍點了點頭,喚了個小兵進來,將這道命令發了出去。
“你怎知會有敵軍來襲?”趙老將軍對于夏初能夠具有這種軍事敏銳極為滿意,若然不是此刻十分危急,他都恨不得抱著這個外孫好好的夸贊一番。
“有沒有一會就知道了。”夏初倒是希望沒有,但是上輩子的事實告訴他,不可能。也許敵人離的會遠一點,但是不可能沒有。
“那些士兵昨日還操練了,現在的身體情況還能不能打仗?”趙老將軍重點關心士兵現在的狀況。
“外公,雖然他們眼下尚且還能動。但是,這種粉末的征兆一旦出現。短期內只會越來越無力,直到長期斷食之后,才會自動好轉。”
“那我們豈非只能坐等敵人來破城?”趙老將軍聽聞一點戰斗力都沒了,才發現事情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他本來以為,堅持堅持,還能挺一挺上戰場。
夏初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聽到一聲鷹鳴。便改口對著趙老將軍說:“我先回去一趟,外公你先吃點東西,我馬上回來。”
夏初說完便出了趙老將軍的帳篷,急急的往自己的帳子走去。
剛剛掀帳進去,邊定便尾隨了進來。
“少爺,我昨晚的信剛送出去,早上收到了他們前兩日發過來的信。與你所想一致,沿此去塞外五百里外,真的有胡軍扎營。”邊定面上一片驚色,倘若少爺沒有發現。
這韓陽城,不日,將血流成河。
“多少人馬?”夏初凜著一張臉問道。
“按照探查的補給糧草,軍馬的馬糞排泄,和士兵們的用灶來看。約莫有三十萬。”邊定還不知道這城內營中情況如此嚴峻,認為韓陽城守軍雖然只有二十萬。但是此地易守難攻,這仗也不是不能打。
三十萬胡軍,攻打一座手無縛雞之力的城池。
上輩子,夏初一無所知。
還奇怪,坐擁二十萬大軍的韓陽城,怎么只用了兩日,趙家軍就全軍覆滅。
現在想想,一絲戰斗力都沒有的趙家軍還能撐上兩日。
場面,該是何等慘烈……
按理說,外公,舅舅,表哥,他們應該都沒有中這種粉末。
可他們,還是死了,無一幸免。
只能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戰死沙場。
選擇了,以身殉國……
邊定震驚萬分的看著夏初。
他雖然跟著少爺半年不到。
但是,他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親眼看著少爺如何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
他的少爺啊,開了青樓,開了聞天閣,贏了一座飲味齋。
第一次進宮,就落了當今最受寵的皇子面子。翻了三品府尹的冤案,斬了二品巡撫的滿門,削了當今權勢滔天的丞相權柄。
聽邊皓說,最近還讓顧世子剖了匯王爺的肚子。
離京前的那一夜,城中百姓“小侯爺”的擁呼之聲還仿若在他的耳邊。
圍殺渡鴉的那間客棧,他跟著自己一起沖進了火海險些燒死。
曾經的這一切,他的少爺,都不曾驚過,慌過,喜過,俱過。
可現在,他的少爺,在他的面前,紅了眼眶……
邊定不由的靠近一步,伸出手,卻在夏初的面前停了下來。
因為,夏初忽然對他笑了一下。
那雙熱淚盈眶,卻始終強忍不曾落下淚的雙眼,在這慘然的一笑里,滿目蒼夷……
邊定突然想起秉文還有一封加急的信送了過來,趕緊從懷中掏出,遞給了夏初。
夏初將其展開,只見信中寫到,秉文當真去挖了郭偉棟祖上三代。
挖完了才知道,原來郭偉棟是施將軍的私生子。
施浮丘當年還不是將軍的時候,花街留宿一名青樓女子。
后來這女子,還為他生了個兒子。
這名青樓女子以為有了兒子就能入那施家的大門,誰曾想帶著兒子找上了門,直接被滅了口,兒子則被寄養在一家軍戶之中。
后來被施浮丘安排,投身入了趙家軍。
夏初讀完了之后,將紙揉在手中,握緊了拳頭。
好一個施將軍施浮丘,好一個麗妃娘娘施浮麗,好一個四殿下蕭言竣。合著一家人沒一個省油的燈,都跟他有仇!
渡鴉看見夏初咬牙,眸中不再滿含悲傷,卻是殺意四起。他伸手握住了夏初關節泛白的手,示意他松開。
夏初呼了口氣,對著邊定說:“你先下去吧。”
邊定默了一會,退了出去。
夏初雙手覆于面上,片刻后,松開手,神色如常。
這個時候,他不能慌。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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