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扶柩的隊伍入了懷安縣城,鼓樂聲重新開始響起。
縣城街道兩側的百姓不是第一次見著扶柩的隊伍,雖好奇的多看了兩眼,卻也未曾放在心上。
只是柳姨娘到底曾在這懷安縣城住過一段時間。
還有鋪子開著,雖然后頭幾乎都是交給姚大娘一家在管理,她們已經甚少插手。
但姚大娘因秋霜的關系,一直與秦嬤嬤有聯系,兩家也沒斷了往來。
就算六姑娘時日長了,有些許變化,難以一下子認出來。
但秦嬤嬤卻沒什么太大的變化的。
所以剛從店里出來,手里拿著給兒媳婦帶的糖漬楊梅,正往回走時,便恰巧見到了這打著幡,抬著棺木的隊伍。
一開始也并未在意,只是禮貌性的往路邊讓了讓,臉上的神情帶著些許憐憫。
誰知卻在送靈的隊伍中,看到了熟悉的人。
姚大娘揉了揉雙眼,似有些不信。
可她再怎么不信,事實卻也改變不了。
好在她沒從鋪子里走出去多遠,將手中的東西急匆匆的又放回鋪子里,匆匆交代兩句,便跟上了扶靈隊伍。
一直走在后頭,并未說話,只是抿著唇,內心有些不好的預感。
“嬤嬤,您讓他們直接出城吧,不用在城里停留了。”溫小六突然道。
這樣也省去了被熟悉的人看見之后,還需費心應付的麻煩。
秦嬤嬤聞言點頭應下。
若不是需要進城才能往前走,他們一開始便不會進城。
“到了城外的十里長亭處,再行歇息。”秦嬤嬤在前頭打幡的人身邊說了一句。
“是。”打幡人點頭應下。
后頭的姚大娘卻是一路跟著出了城門,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并不打算在城內停留。
腳步不由有些急促起來。
能讓秦嬤嬤親自送靈,且那穿著孝服的小姑娘,看著分明是長大了些的六姑娘。
姚大娘不敢去想自己心底的猜測,見人要走,更是急的滿頭大汗。
此時天色逐漸陰沉,眼瞧著怕是有雨要下。
他們若再往前走,必定在下雨前趕不到下一個落腳點。
姚大娘心一橫,干脆走上前去,落在秦嬤嬤身側,輕聲喊了一句,“秦嬤嬤。”
秦嬤嬤側身,見是姚大娘,也不意外,“你不該跟上來的。”
“嬤嬤,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里面....是誰?”姚大娘遲疑著問。
小心的看著秦嬤嬤的臉色。
“你回去吧,過幾日你便自會知道了。”秦嬤嬤沒有回答,只是讓她離開。
可姚大娘未曾打聽清楚,哪里會這般輕易離開。
干脆岔開了話題道,“我瞧著這天色快要下雨了,你們若是再往前走,怕是趕不到下雨前到達下一個落腳點,不若先進城,今日歇息一晚,雨停了再走吧?”
“不必,再有幾里便是城郊的寺廟,到時在那里借宿一晚即可,你便不要繼續跟著了。”秦嬤嬤語氣不容反駁,讓姚大娘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嬤嬤卻不再理她,那張臉緊緊的繃著,目視前方,腳步略重的往前走。
姚大娘不得已,只好站定在原地,看著越來越遠的隊伍,神色莫測。
不知想到什么,又急忙轉身,匆匆離開。
回去的方向卻不是城內,倒像是去城外不知何處。
一行人走了約莫三四里之后,天色果真暗了下來,疾風陣陣。
兩側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
偶有驚雷落下,響徹云霄的聲音,好似好將天空劈開一道裂痕才罷休。
“嬤嬤,雨大約還有一刻鐘時間怕是就要來了,得讓他們快些。”謝金科迎著風,有些艱難的走到秦嬤嬤身側道。
面色微微凝重。
到底是嬌貴的少爺,接連走了兩日,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方才若不是那位大娘的提醒,他也未曾反應過來天氣的異常。
秦嬤嬤看著突然就壓頂的烏云,太陽已經被云層遮擋,只能看見微末星光,天色愈發的暗。
明明此時不過下午時分,便是太陽落山,也還有近一個半時辰才是。
但黑壓壓的烏云,徹底將日光淹沒,壓在人的頭頂,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招呼著人加快速度往寺廟趕。
好在寺廟不過三四里的路,走的快些,約莫一刻鐘也就能到了。
謝金科走在溫小六身側,不時便要抬頭查看一番天色。
此時云層變化太莫測,方才雖說預測的是一刻鐘大雨才會來臨,但那也不過是預測。
“春劍,你去將太太準備的雨具先拿出來,這雨到不了一刻鐘便要來了。”謝金科凝著聲音道。
“是,少爺。”
春劍小跑著去了后面跟著的馬車。
馬車上大多都是他們的行李,大太太心思周到,準備的東西很多。
春劍很快便從里面發出幾套雨具出來。
這些東西他們不知是什么材質做成,但套在人身上便不用擔心被雨淋濕。
是上次三爺從海外回來時,帶回來的。
本來不過五套,大太太全都給拿了過來。
春劍一個人拿不了那么多,便讓白露幾個丫頭過來幫忙。
“六姑娘,您先穿上這個吧,一會若是雨來了,也好擋些雨水。”春劍將雨具遞給溫小六。
溫小六卻搖了搖頭,“我不用,你拿給前頭打幡的人穿吧。”
淋一場雨,或許還能讓她內心好受些。
春劍被拒絕了,不知該怎么勸,不由看向謝金科。
謝金科看了一眼溫小六,見她堅持,便也不強求,沖著春劍點點頭答應。
只是自己微微上前,將溫小六的身子擋住了些許。
這風愈發的大,他們往前走時,又恰好是迎風,便走的有些艱難。
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
伴隨而來的是兩道可怕的閃電。
“小心!”溫小六看著因風太大,扶著旁邊大樹的春劍,速度很快的跑過去,一把將人扯了開來。
一行人看著被閃電劈開的大樹,都有些驚恐。
春劍更是心有余悸,死死的拽著溫小六的胳膊,將她當做救命稻草一般。
方才若不是六姑娘拽他一把,說不定此時被劈成兩半的就是自己了。
臉上雪白一片,身后本就汗濕的衣衫,更是冷汗淋漓。
“六,六姑娘,方才,方才怎么會.....”他哆嗦著不語無倫次,不知道要說什么。
“雷鳴閃電時,千萬不要站在樹底下,聽到了沒!”溫小六語氣無比嚴肅的叮囑。
方才是她疏忽,沒有注意到春劍什么時候就去了樹下。
若是因此出了事,就算金科哥哥不怪她,她也難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