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喜謝府為商賈。
但謝金科卻不一樣。
他是注定要走仕途的,且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小六能與他結親,倒不失為一樁好親事。
“這事兒不知謝府的長輩可都知曉?”溫老太爺問。
“自然是知道的,我聽聞,謝家最近在物色那些稀世珍品,就是為此事準備的。”舒三老太爺道。
“謝家那個孩子,你是知道的,人物軒昂,品性端正,姿容雋雅,又滿肚子學問。雖然家世門第略差一些于溫家,但孩子結親,除了結兩姓之好,也得看看孩子品性。”
“且這孩子將來萬一考了個狀元回來,那門第便又不一樣了。”舒三老太爺盡職盡責的為謝金科說好話。
“不如這樣吧,小六兒年歲還小,此事也不急在一時半刻,此事老夫與四房那邊商議一番再與你回復如何?”溫老太爺沉吟一會之后笑道。
他臉上分明沒有不滿意的神情。
舒三老太爺也不是個傻子,看得出來這不過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推拒一下。
便爽快的點點頭答應。
二人也沒有留在溫府用膳的打算。
完成了任務便打算從溫府離開。
誰知走到半路卻恰好遇到從學堂回來的溫小六。
“舒三爺爺,游爺爺。”溫小六沒想到自己正要去請他們二人,此時便碰巧遇上了。
忙乖巧的打招呼。
“兩位爺爺怎么會來溫府?”溫小六問。
“有點事。”舒三老太爺支吾一聲,“你這小丫頭下學了?”
“嗯。”溫小六點頭,“既然碰巧遇上了,兩位爺爺不如去我院子里坐坐?”
兩人對視一眼,大概猜出她邀請他們是什么原因,點點頭答應了。
三人一路往玉笙院走,都沒再怎么開口說話。
下午的陽光,格外的灼熱,炙烤著青石地板,走在上面甚至都能感覺到從腳底涌上的灼燙。
樹的陰影落在地面,偶爾從樹影下經過,能感覺到一絲涼意。
只是沉默卻阻擋不住知了的聒噪。
進了院子之后,溫小六將書包遞給白露,自己帶著兩位先生進了柳姨娘的屋子。
二人看見躺在床上的柳姨娘,雖早有預料,但還是被她消瘦的模樣驚了一下。
甚至不用把脈,二人便知她怕是活不過這個夏日了。
舒三老太爺示意游神醫上前把脈。
結束之后,二人便轉身出了屋子,溫小六也跟在身后。
“你要做好準備了。”游神醫神色不忍的看著溫小六道。
“還有多久?”溫小六仰著頭問。
“至多不過一個月。”
“嗯,謝謝兩位爺爺。”溫小六笑著點點頭。
舒三老太爺看著她的笑容,瞪了她一眼,“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難看不難看?”
溫小六聞言便收了臉上強裝出來的笑容,面無表情起來。
她現在,便是隨便做個表情,都覺得好累。
“好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也要看開些。”舒三老太爺語氣有些生硬的安慰她。
只是這安慰的話,還不如不安慰。
游神醫瞪了好友一眼。
扶著溫小六的肩膀,看著她,“人不是神明,總有我們無能為力,又無法挽回的事情發生。”
“所以為什么總有人說,要珍惜眼前。因為一旦失去,那便就是永別。不讓自己后悔,才是你在這世上,活的明白的結果。”
“那這世上,到底有神明嗎?”溫小六輕聲問。
“我也不知。我想,應該是有的吧,不然人在絕望的時候,又怎么能看到希望呢?”
溫小六扯了扯嘴角,沒有再說話。
希望,希望在哪里呢?
姨娘的病,讓她覺得眼前的世界都是灰暗的。
而她的那些所謂的親人,卻還一個個像是豺狼虎豹一般,張開著血盆大口,虎視眈眈著想要分一杯羹。
“我就不送兩位爺爺了,多謝兩位爺爺。”溫小六沒有福身,而是彎腰施了個大禮。
“不用客氣,你回屋吧。”游神醫擺擺手,拉著舒三老太爺走了。
二人上了回去的馬車,不忘感嘆一番。
“這小丫頭也是個可憐人。”
“我瞧著她那祖父,似乎在乎的更多的是利益關系,而不是孫女的幸福。”游神醫幽幽來了一句。
“哼,你才知道?從官場出來的人,幾個不是那樣?你別看溫府表面風光,府里的家規一大堆,實則個個都不齊心,還不如謝府一家子。老爺子是個利益至上的,底下的那些小的,能好到哪里去。”舒三老太爺不屑的哼了一聲。
游神醫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
二人先去了謝府,將溫老太爺的話與謝金科的父母說了一番,這才回府。
第二日。
老太爺到底將溫小六叫了過去,說了謝家這門親事的事情。
只是他雖是在告訴溫小六,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他已經決定答應這門親事。
溫小六根本就沒有半分拒絕的余地。
此番也不過是知會她一聲而已。
溫小六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并不在意。
點點頭就答應了。
老太爺滿意她的懂事乖巧,對著她噓寒問暖幾句之后,這才放人離開。
等溫小六走后,又寫了個帖子給舒三老太爺,商量這親事的事情。
而先前拜托知府那邊的事情,也已經辦妥。
老太爺寫完帖子便之家把拿到手的文書,讓墨竹去交給三老爺。
那份文書是將三老爺調任到寧州去。
因為有老太爺的身份在,所以文書置辦的很快。
這段時間,原本三老爺一直被老太爺關禁閉,所以沒有出門過。
此時伸手接過墨竹拿過來的文書。
本還以為老太爺是想通了,打算讓他重新官復原職,誰知打開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
誰不知道寧州那塊地方,是個不毛之地,且生活的百姓大多是犯了罪之后被貶的。
殺人放火的罪徒不少。
將他弄到那里去做個小主薄,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三老爺滿臉抗拒,“我要見父親,父親不可能會這么狠心的,不行,我得去見父親。”
“三老爺,這是老太爺親自找知府大人要來的文書,您就算去了老太爺那里,也不會改變什么。”墨竹溫言道。
“為什么?為什么我爹突然會讓我去那么個鬼地方?難道之前的懲罰還不夠嗎?”他現在都還覺得屁股隱隱作痛。
“此事,等明日見了三太太,您倒是可以問一問。”墨竹說罷就離開了。
三老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定是那婦人又做了什么愚蠢之事,惹惱了父親。
不然不會這般突然發配他到那樣可怕的地方去的。
三老爺在屋子里來回走動,不停的罵罵咧咧,一直到累了,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