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夫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也不敢將自家小姐叫出來。
有些懷疑的看看那男子,又看了看那馬車。
而蹲在草地里的溫小六與白露,方才聽見那男子的聲音時,都覺得有些耳熟。
此時一聽是謝家的馬車,猛然想起那人正是兩年前進京時遇上的其中一名保護謝金科的男子。
溫小六視線透過那片遮擋住自己與白露身形的灌木叢,看向馬車那邊。
那男子背對著她們的方向,斑駁的月色又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雖猜測可能是謝金科,卻也沒有當即起身。
直到對方馬車那邊傳來另一個人的說話聲,“谷護衛,你是遇著熟人了嗎?怎么還不過來趕路?一會到了金陵怕是該過了時辰了。”
金陵城有宵禁,明文規定過了戌時,不管是行人還是馬車,又或是騎馬的,一律不準在街道隨意走動。
若是被抓,則是要吃板子的。
此時本就是趕著時間回去,哪里有多余的時間讓他在此與人敘舊。
且夜色幽暗,也不適宜此時與人敘舊。
沒等那男子回話,溫小六聽了這無比熟悉的聲音,卻突然從面前的灌木叢中站了起來。
夜色中,沒了馬車的轱轆轉動聲,蟬鳴時起時歇,溫小六的這番動靜便異常明顯。
那男子猛地轉過頭來,視線凌厲的射向這邊。
之后與另一騎馬男子對視一眼,另一男子去了馬車邊,而那谷護衛卻走了過來。
“前方不知是哪位仁兄,還請出來一見。”在離那灌木叢約莫兩三米遠的地方停下,看著灌木叢后站著的一個并不太高的身影,警惕道。
溫小六踩著之前的痕跡,慢慢從里面走了出來。
白露本不想暴露她與溫小六,此時也只好跟著一起走了出來。
月色太過朦朧,那男子只覺面前的女子似乎有些熟悉,但卻一時并未想起是誰。
拱了拱手,“不知是兩位小娘子,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溫小六還了一禮,開口道,“馬車內可是謝家小公子?”聲音嘶啞,與平時軟甜的嗓音完全不一樣。
男子側頭看了一眼馬車的方向,有些疑惑的看著溫小六,總感覺這女子似乎有些熟悉。
頓了頓,點點頭,“正是,不知小娘子是?”
“溫家四房小六,方才不知是熟人,失禮之處,還望海涵。”溫小六語氣中,并沒有遇到熟人的興奮之情,淡淡的樣子,像是有心事。
男子有些意外,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外,三更半夜,居然會遇到溫府的六姑娘。
且他們一行三人,這單薄的模樣,明顯趕路著急,也沒找個護衛。
“六姑娘這是要去何處?怎么夤夜趕路?此路雖是官道,但也不見得有多安全。怎么也未見帶著護衛出來?”男子一連幾個問題問道。
溫小六對于他的問題,并沒有太大的回答意愿。
眉目寡淡的樣子,讓對面的男子自覺多言,閉了嘴不再多問。
“我們還急著趕路,便不與你們多說了。還勞煩你替我向金....謝公子問個好。”說完便帶著白露往自己馬車那邊走去。
男子微微愣住,直到人上了馬車,一聲“架”響起,這才回過神來。
忙幾步走到馬車前。
“谷護衛,方才那馬車里的人是誰啊?”不待他出聲,馬車里頭坐著的春劍掀開車簾便問道。
“是溫府的六姑娘。對了,她還托我向少爺問聲好。”谷護衛后一句沖著馬車內另一個方向道。
馬車內沉默了幾息,谷護衛正要轉身上馬,里面突然傳來聲音。
“跟上去。”
不同于兩年前帶著變聲期時的嘶啞難聽,現在已然變得低沉磁性,只是那淡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他此時的想法。
坐在馬車內的春劍,一早在聽到那位六姑娘的名字之后,便已經猜到是這個結果。
兩年過去了,許多東西或許都變了,但總還有些東西是未曾變過的。
特別是他們家少爺,從來都是個喜歡上某件東西,必然會一心一意到底的。
比如馬車上放著的兩盆,比他還要嬌貴的蘭花。
谷護衛停下腳步,愣住了,轉過身,“少爺,若是跟上去,那咱們今夜便定是無法進城了,您不是著急回去嗎?”
語氣很不解。
謝金科卻沒多說,看了一眼春劍。
春劍暗自撇撇嘴,掀開馬車簾子,“你再多廢話幾句,人就不見了,趕緊跟上去再說。”
沒好氣的語氣,讓谷護衛也很無辜。
這少爺心思不好猜,怎么少爺身邊的人情緒也跟天氣似的,說翻臉就翻臉。
谷護衛得了令,自然是翻身上馬,朝著方才那輛馬車離開的方向駛去。
他們騎馬,駕車又快,不過一刻鐘,便已經追上前去。
只是卻沒有靠近讓他們發現,而是遠遠的綴在后面,只要能看見馬車還在便好。
谷護衛不懂自家少爺這是什么操作,為何不上前直接與那位六姑娘打招呼,要躲在這后面鬼鬼祟祟的?
只是主子的話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此時也懶得多問。
抬手打了個哈欠,看著前面的馬車速度突然加快了不少,忙與旁邊的人對視一眼,一甩馬鞭,也跟著加快速度。
而前頭的溫小六三人,一開始并不知后頭有馬車跟著。
是車夫偶然發現,身后的蟬鳴聲,除了會在他們經過時停止,隔了一段距離之后,也會突然整齊的停了叫聲。
這很奇怪。
而蟬鳴聲只有在有人經過的時候才會受到驚嚇一般的停了叫喚。
車夫本就異常謹慎,緊繃著神經。
此時發覺異常,自然更是緊張起來。
與車內的溫小六說了一聲之后,揚著鞭子,就加快了速度。
只是速度加快卻沒用,因為先前出現的情況同樣還在。
車夫沒敢將此事告訴六姑娘,只在心里祈禱能快一點到達落腳點。
趕了又約莫半個多時辰的路程,這才隱隱看到前方似有房屋。
只是此時天色已晚,那房屋黑黢黢一片,沒有半點亮光。
只能借著月色,看到一片屋頂。
“六姑娘,前頭有房舍,咱們要去借宿一晚嗎?”車夫放慢了些速度,問里面的溫小六。
溫小六此時正發呆,腦海里思緒紛亂的很,聽見車夫的聲音,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搖搖頭,后知后覺發現車夫看不到,又道,“不必,繼續趕路,到了清源縣再行歇息。”
軟甜的嗓音,變得清冷,先前的嘶啞,此時已經不見蹤跡。
車夫聞言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多言,架著馬皮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