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完飯之后便要回府。
夏湛跟在他們身后,非要去看看怎么做花燈。
溫小六幾個不好將人趕走,且方才人家還幫了他們,更是不可能說不。
管家跟在后頭,欲言又止。
他們家素來跟定國公府沒什么來往,小世子要去,他一個做下人的,自然也不好拒絕。
只是現如今朝中情況并不算明朗。
老爺的意思,能不與那些平日沒甚往來的人家來往便不來往。
管家坐在車板上,聽著馬車內幾個小主子的說笑聲,暗自嘆了口氣。
好在不過是幾個小孩子,就算朝中那些人有些什么想法,也不會多心。
四人到了溫府,先帶著夏湛去給大太太請安,之后才轉道去了溫小六她們的院子。
溫小六便開始教他們怎么做花燈。
花燈的做法,有簡單的,也有難些的,溫小六教他們做的,自然是簡單些的。
將裁好的紙上,畫上自己喜歡的圖案,又將下人劈好的竹片放好。
這才開始糊花燈。
“哎呀,你怎么這么笨,糊個花燈都糊不好!”舒暮雪見夏湛將那好不容易畫好的紙張糊的歪歪扭扭的,忍不住沒好氣的喊了一句。
夏湛扭頭,看了看舒暮雪手中的花燈,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果然慘不忍睹。
“那,那要不你幫我糊?”夏湛偷偷看她兩眼道。
舒暮雪可不想方才畫好的紙被糟蹋,略有些粗魯的從他手上拿過糊了一半的花燈來。
夏湛眉開眼笑的看著她幫自己弄。
好在他還知道分寸,不會只看不動手,很有眼色的幫忙遞東西。
站在他身后的那小廝,瞅了瞅自家世子爺,又瞅了瞅那位沒好氣的小姑娘。
總算有人能治得住他們家這位世子爺了。
老爺以后也能省心些了。
溫小六這個時候已經做好好幾個了。
有蓮花花燈,也有小動物形狀的,都很漂亮。
只等中秋節那日,將里面放上蠟燭,或是油燈即可。
青龍寺。
皇上一身便服,坐在之前謝金科曾坐過的那個位置上,正與東陵先生下棋。
皇上執黑子,棋盤上一眼望過去,已經沒什么空隙,說明已是收官階段。
“東陵先生名不虛傳,朕輸了。”皇上突然笑起來道。
“圣上胸襟廣闊,心懷天下,又豈是在下一介山野之人可比。”東陵先生溫言緩道。
“先生寄情山野,品性高潔,又是天下文人士子之楷模,朕心向往之,可惜俗塵繁多,只能望山野而興嘆了。”
東陵先生溫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低頭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撿回旗盒內。
皇上來這里的目的東陵先生自然是猜到了,只是皇上不提,他也就未曾多問。
“如今的朝堂局勢,不知先生如何看?”皇上端起茶杯,揮手讓趙旦幾人退下,緩緩道。
東陵先生揭開香爐的蓋子,重新換了塊檀木進去。
“皇上不是已經掌握局勢?”
“先生高看我了,如今不過表面平靜,那潭底卻還在波濤洶涌的流動。”
“皇上,這天下人,熙熙皆為利來,攘攘皆為利往。心不定則是利不夠,心不足,那便是存妄想。皇上胸有丘壑,心有百姓,身有忠良,朝堂之勢,不過時間問題,徐徐圖之即可。”東陵先生緩緩道。
皇上聞言,略一思索,便明白東陵先生的意思。
這天下人熙熙攘攘,不過皆為一利字。
朝中那些心懷不滿的官員,有幾個是因真心對大皇子忠心耿耿而不愿臣服的?
大多不過是因沒有得到足夠的利益罷了。
而那些得了利,卻還是照樣不滿足的人,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留不得了。
朝堂需要的是會辦事的人,而不是吸血蛭一般的蛀蟲。
解決了內心的疑惑,皇上不由松快些,身子微微后仰,放松了些,“聽聞先生收了關門弟子,不知是何風流人物,竟引得先生不再收徒?”
“老夫不再收徒卻不是因這少年。”東陵先生緩緩搖頭道。
“老夫已快古稀之年,再收徒意義不大,此番放出風聲,也不過是給天下士子一個交代罷了。”
皇上聞言也不意外,緩緩點頭,“只是不知先生可否還會出山講學?”
“老夫年紀漸長,若是一日還未身癱,便還是講得的。”講學與收徒不一樣。
收徒需看起秉性,且需用心教導,所費精力自是講學不能相提并論。
而給眾學子講學,不過是整理些士子們的疑問,來進行解說。
對于東陵先生來說,這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那便是天下士子之福氣了。”皇上笑道。
東陵先生卻搖搖頭,“一個人的學問是有限的,能與眾學子探討,也何嘗不是老夫的福氣。”
皇上欽佩于東陵先生對于學問的態度,面上更顯恭敬了些。
二人在此又說了些話,東陵先生便揮手,讓弟子帶著皇上才這寺中逛一逛。
而這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弟子自然也明白。
所以出了那院門,一行人走走停停,便到了謝金科與陳仲清二人學習的地方。
門是開著的,從門口能看到里面的二人個子占據一角,安靜的看書書寫。
皇上甚至不用人說,就猜到了哪個是謝金科。
只是卻未曾想到,不過束發之年,卻眉目精致端方,比之女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說賽潘安怕是也不為過的。
且他身上沉穩內斂的氣質,讓人不由忘記了他的年齡。
明明不過束發之齡,卻好似已經可以成為讓人可依靠的男子。
皇上看著二人的身影,停了一會,沒有讓人進去打擾,便轉身離去了。
心內卻將原本打算開恩科的想法,放下了。
慧極必傷,如此聰慧,若是再以天下人對其的目光相疊加,怕是并不會給其帶來好運。
皇上雖一心想要收攬人才,但也知過猶不及的道理。
且一個國家,能出管鮑之人才者,實屬不易。
謝金科如今雖看不出他的才華能力,但能被東陵先生收在門下,想必自是不一般。
皇上隱隱對三年后的科舉開始期待起來。
一趟青龍寺之行,他不僅解決了內心的疑難,且又看到或許能對國家未來興盛產生至關重要影響的天才人物。
回去的步伐,甚至都變得輕快起來。
謝金科此時自然不知皇上會對他有如此高的期待。
只是安心讀書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