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春月被冬靈硬推著出了院門,笑瞇瞇的揮手,讓她明日不用過來伺候,同溫管家好好逛逛這金陵城。
饒是春月再穩重,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紅了臉,伸手拍了一下冬靈。
到了客棧之后,春月將冬靈給她收拾好的包袱放下,接過溫管家遞過來的茶杯。
“累嗎?”溫管家柔聲問。
春月搖搖頭,“這幾日我在院中,她們都不怎么讓我做活計,并不累。”
“嗯,你的傷,方便讓我看看嗎?”溫管家輕聲問。
他并不知春月傷在何處,問話時,也未曾想過會是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畢竟他們已是夫妻。
春月看他一眼,就知他并不知自己傷口在何處。
“你拿上蠟燭吧。”春月說著站起身往里走。
客棧的屋子并不大,除了床,桌子,柜子,還有一個洗漱用的臉盆架以外,就沒了別的東西。
春月很快便走到床邊,落下兩側掛著的紗簾,脫了鞋子坐進床里。
溫管家一開始不懂春月為何讓他拿蠟燭,直到此時才驚覺,她傷的位置只怕是不太方便與人看。
到底新婚燕爾,雖而立之年,但于閨房之事上,懂的并不算多,此時臉上愈發的熱了起來。
屋子里燃著的炭盆,烤的人炙熱不已。
就連手中蠟燭的微弱火光,也讓人覺得灼熱。
“不是要看傷口,怎么還不過來?”春月身上的外衫已經褪去,那人卻還未過來,忍不住喊了一聲。
“來了。”溫管家回神,舉著蠟燭便撩開紗簾坐在床沿。
紗簾內,春月一身白色褻衣,頭發許是因褪衣時不大方便,有些亂了。
春月身子本不算豐腴,但也不是特別瘦削的體型。
此時褻衣貼在身上,玲瓏曲線,看的溫管家忍不住撇過頭去,臉上火燒火燎的燙,耳朵也火辣辣的。
春月見他這番模樣,有些好笑。
夫妻幾個月了,她倒是不知他這般怕羞。
身上的褻衣被褪下,只剩一片桃紅色的肚兜。
“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結了痂,怕是過不多久便該長出新的皮肉了。”春月看著腰際的傷口,緩緩道。
溫管家聞言,也顧不得非禮勿視,忙將頭轉了過來。
入目的風景,讓他不由愣住。
整個身體像是充血了一般,露在外頭的肌膚,全都紅彤彤一片。
就像是下了油鍋炸熟的蝦,放進去瞬間便是通紅。
“呆子。”春月輕笑一聲。
溫管家回過神來,咳嗽一下掩飾自己的失態。
不敢去看春月揶揄的眼神,眼眸垂下去時,就見到春月腰際上明顯的一道疤痕。
方才還如同毛頭小子一般的溫管家,身上氣息霎時變得凌厲起來,眼神里含著一抹戾氣,是對那傷她的人,也是對幕后指使之人。
緩緩抬起另一只手,想要觸摸一下那對他來說無比可怖的傷疤,可卻不敢,怕會弄疼她,戾氣泄去之后的疼惜,掩都掩不住。
“你,還疼嗎?”嗓子干的有些啞,聲音卻很輕。
“不疼了,只是偶爾會有些癢。”春月見他這般模樣,心底跟著軟了幾分,語氣便也愈發輕柔。
“嗯,睡吧。”溫管家將蠟燭放在床頭旁邊的架子上,幫她把衣服拉好,又將被子扯開,蓋在她身上,自己卻沒有上床躺著。
春月也沒多問,躺下之后,并未馬上入睡,而是拉著他要離開的手,望著他道,“我先前說過有話與你說的。”
“嗯,你說。”溫管家伸手將她額間的碎發撥弄到耳后,語氣異常的溫柔。
春月年紀本就比他小了約莫十來歲,往日雖看著穩重,但此刻,他卻覺得,這還是個小丫頭,是需要他放在心尖疼愛的小丫頭。
而他的小丫頭被人弄傷了,他得去幫她討回公道才行。
不能讓他的小丫頭白白受人欺負了去。
眼底看著春月時的溫存之意,像是剛剛采集的蜂蜜,溢出了瓶口。
春月見著他的模樣,心底涌上絲絲縷縷的甜。
就像是秦嬤嬤常做的糖果一般,不膩,不粘牙,恰到好處的甜。
春月沒有說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從被子里伸出雙手,握住他的大掌,伸進被子里,貼在了她只著褻衣的肚子上。
溫管家初時并不明白這是何意,只是臉色微紅的,眼神甚至不敢落在春月臉上,只是看著客棧床上那藍色緞子的被面。
可春月只是盯著他看,并未有什么其他動作。
到底年紀比一般毛頭小子大,經歷的事情多了些,很快便反應過來,眼底滿是驚喜與不敢置信。
詢問的眼神落在春月身上。
春月臉上的笑愈發深,“大夫說日子有些淺,還得再等十來日左右才能確定。”
溫管家卻覺得里面肯定有了他們的孩子,喜不自勝,甚至不知該如何才能表達他現在的心情。
“我,我要做父親了?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我要做爹了!”溫管家語無倫次的不停喃喃自語。
放在春月肚子上的手愈發輕柔。
“難受嗎?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或是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東西?我去買。”溫管家想起別家妻子懷孕時的癥狀,略有些急切的問春月。
春月拉著他,搖搖頭,“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懷上了,我也沒什么反應,你不用太緊張。”
“嗯,好,我不緊張,你也不要緊張,好好休息,我去吹了蠟燭就上來陪你。”溫管家輕聲細語的說話,仿佛害怕驚擾了母子兩個。
春月無奈點頭。
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炭盆中的火星子照著的一點光亮。
溫管家輕輕將人抱在懷中,不敢用力,手臂也不敢完全壓在她身上,只是虛虛的環著。
也不知是因溫管家在身側,還是自己的心神確實送了,春月很快便陷入了沉睡當中。
溫管家卻睜著雙眼,細細的看著春月的眉眼。
明明屋子里昏暗不明,他卻能一點一點的描摹出小姑娘的長相來。
第一回見她時,柳姨娘院中的幾個丫鬟,就數她最是穩重。
待人禮數周到,卻總能感覺到淡淡的疏離。
之后若不是因姨娘留在了懷安,且她又是姨娘跟前最得力的丫頭之一,他們這才能夠接觸的多了一些。
有了接觸才發現,這個比他小了近一輪的姑娘,原來除了穩重,也會有些小脾氣。
比如那個時候,他把她一盆子菊花弄撒了,她表面不在意,心底卻暗暗記著。
不讓他們幫忙,其實并不是不想麻煩他們,而是嫌棄他們弄的不好,最后還得自己重新弄,平白多費工夫。
這些,也是他后來才得知。
只是從那之后,他對她便會不由自主的多關注些。
去與柳姨娘匯報事情時,視線也會不由自主的追向她。
時日一長,姨娘便察覺到了他的心思。
只是他沒想到姨娘會同意將春月許配與他。
畢竟他年紀要比春月大上許多。
且春月看著并不是個沒有主見的丫頭,姨娘又向來帶人寬厚。
春月是她最得力的丫頭,沒道理姨娘不問過她的意見,便將他叫過去說起這事兒。
他還記得,當日在廳堂內,聽到姨娘問他覺得春月如何時,內心的震動。
他其實一直知道,姨娘在為她院子里的四個丫頭物色優秀些的男子。
他雖有心,但卻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競爭力。
一個是年紀,一個是出身。
姨娘身邊的丫頭,想要尋個良民出嫁并不是多難的事。
他更是自知自己沒有多大的勝算,也就未曾說起過這事兒。
柳姨娘當日問了那句話之后,他心內狂喜,卻還要努力壓著喜悅的心情。
規規矩矩的將問題一一回答了,這才滿腦子虛汗的離開。
回到懷安時,整個人都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不真實感。
其實他們的成親,很順其自然。
姨娘找了他沒多久,便將春月愿意的消息遞給了他。
等老太太孝期差不多之后,這邊開始三媒六聘。
他的父母,也被他叫到了懷安縣城。
這一番準備,也就三個月過去了。
等到真的成親那日,也就是溫家除孝之后的幾日。
春月便風風光光的嫁進了溫管家新置辦的宅子中。
柳姨娘作為內宅女子,自是不好出席,只是為她備了不少的嫁妝。
姚大娘那日也很高興的過來幫忙。
春月的全幅人請的也是姚大娘。
出嫁之后,三朝回門,本應回春月自己的娘家,但春月本不是金陵府之人,她便將柳姨娘那邊當做了自己的娘家。
回了溫府之后,便直接在姨娘身邊伺候。
姨娘雖說很想放她蜜月假期,但春月執意要留下,她也沒了辦法。
只是新婚夫妻,成婚不過幾日,便要跟著他們回金陵城。
柳姨娘難免覺得有些對不住溫管家與春月,但這二人卻沒事兒人一般,每日進進出出,忙于府內的事宜,也不得閑。
溫管家望著床頂,說起來,這也不過是他與春月婚后相處的第三次。
從懷安到金陵,這期間他們只見過一次,還是匆忙見面便分離。
他也沒想到,新婚那幾日她便有了身孕。
內心喜悅。
轉而又想起前幾日事情發生的驚險,小丫頭懷著身孕呢,萬一有個好歹,那豈不是....
溫管家不敢再往下想,這樣的念頭,不過想想,他便覺得自己要瘋了。
更遑論真的發生的話,他只怕是會不顧后果,去找那些人償命。
溫管家輕撫著春月的肚子,小聲低喃,“乖孩子,爹爹一定為你討回公道,不讓你與你娘的委屈白受。”
幕后之人,他或許動不得,但那些傷害過春月的人,他必然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