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的話,柳姨娘可能不太清楚。
但春月剛因之前的事罰過秋霜,心思一轉,就有了猜測。
臉上也同嬤嬤一般,有些擔心起來。
他們家,是從不與商賈之家來往的,就連謝家那位幺兒,也不過是因才學入了老太爺的眼,這才破例招進了族學。
為此,謝家沒少往溫家送好東西。
但老太爺明令闔府上下,誰要是拿了人家的好處,那就打發了賣出去,金額數量大的,可以直接亂棍打死。
可財帛動人心,那個時候,謝家還不知溫家有這條規矩。
出手大方,就有小廝經不住誘惑,私自昧下錢財。
那小廝拿了錢財也不知收斂一些,居然膽子大了去賭錢,這才被管家發現,報了老太爺。
如今家里管事的,雖然看著是老太太,但這規矩是老太爺定下的。
人自然也是帶到了老太爺那邊。
那小廝正賭上了癮,被抓之后還不知所為何事,反抗不已。
到了老太爺跟前,這才老實下去。
招的很快,畢竟證據已經擺在那里。
之后那小廝的下場....
到現在,春月都還記憶猶新。
老太爺讓管家將闔府上下的下人,全都叫到了三房的院子里——因這小廝是三房底下做雜事的。
三老爺不在府上,三爺的院子是三太太當家。
當時三太太臉上清白一陣,難看的樣子,比之那日姨娘生產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柳姨娘這邊的幾個丫頭,因著姨娘不得寵,站的位置被人頂在了最前頭。
親眼看著那小廝,被活活仗責而亡。
臀部,背部,全是血肉模糊。
流下的血水,順著長凳往下,慢慢流淌,暈染,那塊地板上,被一片鮮紅鋪滿。
還有從尸體上不斷滴落的血珠,濺在地板上,鼻子里除了血腥味,再也聞不到其他味道。
事后她們幾人回了院子,有好幾天都不曾吃得下飯食。
睡夢中噩夢連連,一睜眼醒來,眼前似乎還是血淋淋一片。
自那以后,家中再也沒有出過相同的事情。
也是出了這件事之后,謝家人才知道,原來溫家家規如此之嚴,遂不再做些平白會惹人丟了性命的事情。
聽說那小廝的家人,最后還得了不少謝家送去的銀子。
溫家,雖然明著看起來是家規嚴格,但實則是老太爺不喜與商賈之人來往。
連帶著家里其他房的人,都不會與謝家有往來。
今日之事,雖然姑娘還小,并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影響,但傳到老太爺他們耳中畢竟不好。
且溫家重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這是必然要遵守的。
而姑娘今日貿然去與那么多男子爭執,目的居然是為了幫謝家的小公子說話。
這件事,春月現在想起來,突然又覺得對秋霜還教訓的輕了。
她是個從不愛動腦子的人,必然也不會聯想到老太爺不喜商賈之人上面。
就算是之前出了那樣的事,秋霜也根本就沒懂老太爺的深意,不過單純以為不能收受賄賂。
春月忍不住看了一眼秦嬤嬤。
恰巧秦嬤嬤也看了過來,見她臉上擔憂,做了個安撫她的眼神。
春月這才放心一些。
秦嬤嬤不是普通的嬤嬤,她看事情長遠,見的東西也比她們要多,既然嬤嬤說不用太擔心,那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柳姨娘不知早上還有這么一出,當然也就沒往這方面上去想。
只是隱隱覺得,會不會是因為知道嬤嬤她們是溫家的人,所以這才出手相助。
而溫小六也因為被罰,忘了之前自己‘英雄救美’的故事了,不然她是肯定要將這事兒說給自己姨娘聽的。
秦嬤嬤示意春月將早上發生的事跟姨娘說了。
這才分析道:“許是謝家小公子回去之后,家中的長輩知道了這事兒,又正巧遇上老奴跟春月二人,這才出手相助,算是還了姑娘的情。”
“這事兒只要沒出什么岔子就行,想必謝家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柳姨娘對于女兒的那番做法倒沒說什么,只是說了這么一句。
謝家是商人世家,但她可從來沒有看不起商人的習慣。
金錢,有時候能買來許多你意想不到的東西。
“姨娘說的是。”
說完這事兒之后,嬤嬤就轉身出去了。
秦嬤嬤在這個院子里的地位,是不同于普通下人的。
她不止需要管教這院子里的丫鬟仆婦,還需要照管柳姨娘的生意。
這生意是柳姨娘平日里做些手工活計攢下來的銀錢,之后慢慢兌換成的鋪子。
如今柳姨娘手上的鋪子雖不多,但也攢了有三個。
吃穿住行,如今已經有了吃、穿、住。
鋪子里的生意還算不錯,每月的進賬也可觀。
只是這瞞著家中私自經營,不被人發現還好,要是被人發現,那這下場....
雖是這么想,但院子里知道的幾個人,卻從沒放棄的打算。
如果不是姨娘做的這生意,說不定她們還過著如剛開始姨娘生產完之后那般清苦的日子。
不是這樣姨娘也不會落下病根,人一到冬天,甚至連屋子都沒辦法出。
整個人手腳冰涼,屋里的炭盆必須一個時辰不落的燃著。
“姨娘,您今日已經繡了好幾個時辰了,歇歇吧。”冬靈將分好的線整理好之后說。
“不用,手上這個已經沒剩下多少,今日繡完,也不用再惦記著怕弄臟了。”柳姨娘頭也沒抬的說。
她的繡法其實跟這邊繡法不太一樣。
她學的是正統的蜀繡,但這邊卻是蘇繡的繡法。
還好都是刺繡,學起來并不難。
但她繡花仔細,一件繡活,別人許是兩天就完成了,柳姨娘卻需要三天。
只是繡出來的成品卻能看出來比其他人的精細。
這也是為什么三太太要讓柳姨娘繡嫁妝的其中一個原因。
冬靈聽了跟春月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她們姨娘就是這個性子,勸不聽。
除非姑娘在這里,還能說得一兩句,讓姨娘聽一聽。
見姨娘打算繼續繡下去,春月輕手輕腳的轉身出去。
因為怕姨娘常繡花,會將眼鏡給熬壞了,所以她們這里,經常備著曬干了的菊花。
多半都是用來給姨娘喝的。
只不過菊花這個東西,性涼,也就春夏秋這三個時節會多喝一些,冬日里,卻是不敢給姨娘喝的。
所以冬日,她們也基本上不讓姨娘動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