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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荷露雖團豈是珠


更新時間:2021年06月05日  作者:白玉卿相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白玉卿相 | 冷香盈袖 
合歡花

合歡花

“不想怎樣,覺著有緣,想請你喝一杯。”

柳渠陰仍是笑著。兩個人都沒有動作,截然不同的打扮之下,容顏中的相似愈發清楚。星辰一言不發,小小角落霎時與周圍的人與事隔絕起來,成了某種悄無聲息的博弈。

“怎地?這位大人取敵首級于無形,卻連我個小小女子的一杯酒,都不敢承受了?”酒師主動抬腕斟滿,奉至來客跟前。面前的男裝女子許久不動,聽見這挑釁的話語照樣按兵不動,如此僵持著,最終還是以星辰的妥協結束了。

“我倒不信,你還能毒死我。”暗衛挑挑眉稍,一飲而盡,心不在焉,烈酒入喉也索然無味:“和水一樣,無趣。”

柳渠**:“大人海量,只不過第一次來,尋常待客的酒自然無趣。這也不難,若要好酒,不如跟我來,咱們單獨尋個地方,奴家陪大人一醉方休?”

酒師眨眨眸子,努力做出并不自然的風流媚態,落進星辰眼里,差點起了滿身雞皮疙瘩:“你當我是來戲耍的?你我相見仍是仇敵,何必與我耍心眼,枉費心機。”

“此言差矣……”柳渠陰壓低聲音,吊著嗓子彎彎繞繞擠出字眼,嘴角眉梢高高翹起,“昨日一見,便像上天注定,大人啊……緣分這種東西,從來都可遇不可求,不如隨我來,接我一杯酒。”

酒師的做派被星辰看不慣,說的話也像顛三倒四,暗衛緘默不語,起身便欲走,耳畔卻有柳渠陰的聲音窮追不舍:“你殺了她,我也殺了她。我們,都是劊子手。”

星辰周身一戰栗。

萬幸,歌舞喧鬧,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她忍不住轉身,四目相對,電光石火,高手之間的凌厲交鋒很多時候沉默無聲,拼到最后搏的全是定力。星辰更喜歡刀光血影之中見真章,對于這種寂靜的碾壓頗感頭痛。

于是莫名其妙地,她竟然敗下陣來。

的確很奇怪,明明可以選擇火速離開,不過是睡一覺的功夫,再多少奇怪離譜的事情都可以拋諸腦后,等著明日的太陽升起來,自己還是主子身邊沉默寡言的暗衛,只知生死,無喜無悲。

莫非,真被這討厭的酒師說中,世間有太多上天注定的東西,彼此都是凡夫俗子,無從預測,無法改變,無力逃離,只有順從。

月明星稀,無風無云。

酒窖里沒有炭火暖盆,柳渠陰架起一座燙酒的紅泥小爐,再關緊了門窗,倒也不算很冷。兩個人就地相對盤坐著,地上隨便鋪上舊草蒲團,隨著炭塊爆裂細碎噼啪,酒香漸漸彌漫開來,暖紅色的火光照著,臉色再冷若冰霜,也憑空填補進柔和。

柳渠陰專注于手上活計,慢條斯理不先開口,星辰也是一般無二,僵局便難以打破。她們不是朋友,坐在一處本就尷尬,窺探人心本都是家常便飯,此時卻棋逢對手,誰也占不到上風去。

白瓷素盞,樸實無華。

星辰還是抿了一口,果真香醇非凡品,她年輕時也識遍天下美酒,可想而知是柳渠陰的私藏。酒師見狀,笑稱,過了昨夜一遭,還敢喝下自己燙的酒,大人果然好膽色。

身為軍醫,獨自有一間小帳篷,涼氣從縫隙中竄進來,那炭火都似乎沒了溫度。我冷得手亦在抖,配著給傷兵們療傷用的藥膏,再一份份分裝進瓶子里。

忽的有一瞬間,寒風似千軍萬馬般涌進帳篷,但轉瞬即逝。我瞇起眸子望去:原是季大將軍來臨。我起身正準備施禮,洛塵忙扶住,他疲憊的臉上強行掛起一個微笑。

“此處又沒旁人,哥哥不必如此拘謹。”

我亦輕笑。

“聽你的。”

我牽著他到炭火邊坐下。

“跟著我來邊疆,苦了你了。”

“與你在一起,那里都是好的,哪有什么辛不辛苦的。”

“可是……”

“莫說了,今日可是除夕夜,我若是不來,怕是要一人過這本該團圓的日子了。”我見他似還要說什么,揉了揉他的腦袋。“安心吧,我沒那么脆弱。”

他無奈,只好點點頭。

外頭的風雪小了些,我牽著他的手撩開帳篷的簾。見遠方有點點星火升空,伴隨一聲脆響炸開成一朵朵絢麗的煙花。朱紅的,深藍的,赤金的……

懷卿又牽緊了緊我的手,我回頭看他側顏,卻正正裝上他的視線,有些慌亂。正想閃躲目光時,他把我又拽進帳篷,抵在一旁在唇邊落吻,待略有些呼吸不暢才松開。他在我耳畔低語。

“美人哥哥,新年快樂。”

俗塵染世,誰不是一腔英雄氣短。條框無存才難保自身,可惜你奈我何?孤勇血氣,我鼻尖也久日不識花。牙關咬得山崩地裂也咬不住油盡燈熄,快眠了吧。

從前是反腕撥骨琵琶沉悶盹耳,不耐死態凄涼也貪看那瞳散成花;然后是鍛鐵陰冷,幾步外暗里偷生,不消幾次交鋒后便落得傀儡殘破,幾日不安茶飯;最后挑豆昏沉時,看殘釭外懸絲黯黑,才在痛楚中想起我一直擁有什么。

你問對子烹茶話心語是哪一計?素日情分也全非逢場戲,瀕死一線時,那茍活里的呼吸皸裂淌血。苦痛纏骨不如赴火投身、你讀不懂生死,你還切不斷傀絲。

記得在驚慌前埋了他。在這之前先跪下,讓我為你重繪兩頰蔻丹,收鋒銳利,左鎖一句“足邊紗”,右雕三字“來日綾”。

趁夜來訪又是何故。為著利益,權貴,還是卿卿血花?茶盅轉角沿半月明,兩瓣唇間扁薄話語。案幾堆簡,卷山河烽火流離夢碎。青汗中也畫草蛇濕漉,廳堂勾欄,我指尖絲灰白錯綜,從未定數。

乏,乏。罷了。來說說你的陰謀詭論吧。

噓,收斂住你的意圖。這前段隱忍不發下鋪陳灑得太隨意,未及踩實便要登臺做戲,僅僅是為了博我一笑嗎?爛舌溫順些,藏鋒抿唇,我允你吭歌憤懣、這不算逾矩。戲折字行間尚存有余地等傀人咿呀⸺聽,你琵琶骨邊斷發窸窣,交易已至最后抉擇:一生或一死,押花賭命…當心,傀儡指節上還卡著半只踽踽掙扎的飛蛾。

我們都是救贖。聽我說…罪孽不在夤夜時的一角刀光吹火里,棺木將滋養的毒菌也不是我的指縫塵。學會縱觀全局,不要見一信一、再肯定點說,你信的只有我,只能是我。

沿途也聞許多人吁嗟暗惜,道我癡愚狂妄,恭敬地摔碎一盞琉璃油滾燙。可憐…可憐的家伙們。我悲憫著垂眸,看滿地碎裂的墳塋間暴尸臃腫,肚腹飽漲與水癆鬼無異,溺死在庸俗中,死態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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