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小白菜:、、、、、、、、、
蕭允緩慢轉動渾濁的老眸,淡淡掃了他一眼。
蕭野毫不規矩地在花幾上坐了:“我與玄策不同,這些年未曾養在你身邊,與你的感情總是要淡一些的。我常常想,世上怎會有父親,舍得把自己的親骨肉培養成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奸細?或許有,但必定是懷著萬般不舍的心情,而不是二十年來,連一點溫情都懶得給予。”
清晨的風,透過雕窗縫隙吹了進來。
春日的晨風仍舊微涼。
蕭允稀少的白發在風中卷曲飛舞,佝僂的身軀令他看起來像是徹底老去。
他緊了緊拳頭,像是想要握住什么,卻終究什么也沒能握住。
過了好半晌,他才啞聲道:“我這輩子為朝廷鞠躬盡瘁,為天下鞠躬盡瘁,未曾欠過什么人。將來后人讀史,對我的功過自有一番評斷。我縱然死,亦是清清白白毫無遺憾。”
他的語氣是那么堅定。
蕭野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他眼圈泛紅:“我去洛陽的那幾年,一直待在穆王身邊。他待我極好,幾乎視我為親骨肉,常常撫著我的手背,嘆息我不是他的孩子。你寫密信讓我殺他,我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于是干脆離開洛陽四海飄搖。直到他臨終,我也未能侍奉在他的病榻邊照顧他最后一程,更沒能見他最后一面。可是,我如今才知曉,原來我就是他的骨肉。”
他因為痛苦而緊蹙雙眉:“蕭丞相,稚子無辜,二十多年前,你究竟是何其殘忍,才忍心讓我們父子分別?!”
蕭允回答不上來這種問題。
半晌,他面無表情地拂袖:“這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異族的鐵騎肆無忌憚地霸占我們的故土,你們的族人大肆殺害我們的軍隊,在我眼中,你們都該死!”
蕭野的眼睛更紅。
他的手放在腰間的佩刀上,聲音幾近崩潰:“縱使所有北國皇族都有罪,我父親也是無罪的!他一直為兩國和談往來奔走,他從未支持過戰爭,從未!”
風更大了,驟然吹開了雕窗。
大風灌進來,蕭允稀白的頭發凌亂飛舞。
蕭野一躍而起,手中利刃毫不猶豫地襲向對方——
他對蕭允是沒有感情的。
從小時候起,就沒有。
他清楚地記得,玄策生了高燒,卻被軍營里的人耽擱治療,最后瞎了眼的事。
那時他在暗衛之中接受訓練,得知弟弟重病的消息,于是半夜偷偷溜回蕭府,打探了一番,卻得知弟弟已經被送去了棲玄寺。
他趕去棲玄寺,所有僧人都在明里暗里欺負弟弟。
那時他很不解,分明是蕭家嫡子,可弟弟卻仿佛成了一枚棄子,被父親隨意丟在佛寺自生自滅,沒有一位親人來探望他,連阿娘也不在意弟弟的生死和安危。
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悄悄花重金,請寺廟里的一位小和尚幫忙照顧弟弟。
從那時起,他對蕭允和蕭家的感情就變得十分微妙。
后來這些年,他連蕭允和蕭老夫人的面都沒見過幾回,更別提孺慕和親近。
利刃閃爍著寒芒,刺穿了蕭允的咽喉。
蕭野收了劍,冷眼看著他倒在血泊之中。
“是你咎由自取。”他聲音清寒,隨即消失在抱廈里。
蕭允臥在血泊中。
老眼仍舊渾濁。
他盯著洞開的雕窗,外面的天空湛藍如洗,一只矯健的蒼鷹從視野中翱翔而過,往更加遼遠的方向掠去,屋梢檐角,一枝嫩黃色的迎春花悄然綻放。
料峭春寒將過,繁華盛大的春天即將到來。
他面露疲憊,看起來更加蒼老,只是眼底卻多了幾分欣慰。
他慢慢合上了眼。
無論如何,在他擔任丞相期間,朝廷收復了故都和疆土。
他這一生,問心無愧。
晚安安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