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徐皇后站在窗前看了許久,只覺得今日的契機格外的好,她轉身吩咐女官叫了步輦前去御書房。
皇帝坐在桌案旁,正在看手中的奏折,神情平靜而威嚴,仿佛他一日都沒有離開這里。
“娘娘,”杜正躬身道,“天家一直在批奏折,連口水都沒顧上喝,就算政務再急,也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一會兒您進去勸一勸。”
徐皇后點點頭,獨自一個人走入暖閣中,生怕打擾了皇帝,徐皇后就落座在一旁靜靜地等著,目光仔細打量著提筆書寫的人。
徐皇后剛嫁入王府的時候,瞧見一身喜服站在她面前的良人,只覺得他如所有人說的那樣,威嚴中帶著溫和,能在戰場上帶兵征戰,也能體恤臣子,為皇帝分擔國事,她曾萬分慶幸,自己竟然能有如此的命數,嫁與他為妻。后來才知,對一個人的認識從來都是逐步加深的,時間久了才能看清楚。
“皇后在想些什么?”
皇帝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徐皇后的思量。
徐皇后站起身:“臣妾給天家揉揉頭吧,天家也歇一歇。”
皇帝沒有拒絕,徐皇后走到皇帝身后,將手指輕柔地放在皇帝額角上。
沉默了片刻之后,皇帝再次道:“方才你在想些什么?”
徐皇后道:“臣妾見到嘉安郡主有些感觸,只覺得嘉安郡主與楊五十分不同,雖然都是楊氏族中女子,楊五從小在京中長大,品行、才氣都不如生在坊間的嘉安郡主。”
皇帝沒有質疑徐皇后。
徐皇后接著道:“怪不得宋節度使會那般緊張嘉安郡主,在八州打了勝仗之后,就定下陳家村定下婚約。聽說就連這次嘉安郡主進宮,宋節度使都一直等在宮門口。”
徐皇后說著不禁笑出聲:“都說宋節度使年紀輕輕勇冠三軍,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嘉安郡主進宮,可比他上戰場還要緊張吧?”
“嘉安郡主也是好福氣,能有這樣的夫婿在身邊,聽說當年廣陽王也是這樣寵溺王妃……”
“夠了,”皇帝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幾分冷淡,“按得有些疼。”
徐皇后登時一僵:“臣妾再輕一些。”
皇帝道:“不用了。”
徐皇后這才將手放下,帝后沉默片刻,徐皇后裝作什么都沒察覺,忽然輕聲道:“皇上,看到嘉安郡主,臣妾這才察覺……廣陽王的外孫女都已經十六歲了。”
皇帝垂著臉看奏折,面容垂在黑暗中,讓人辨不出情緒。
徐皇后接著道:“不如年后皇上從魯王、祁王子嗣中尋兩個孩子,讓他們進宮讀書,也算陪一陪臣妾,說不得后宮一熱鬧,就會有喜訊。”
從前一提及這些,皇帝都會淡淡地拒絕,皇帝并不想過繼子嗣,只想著擴充后宮,讓妃嬪為他誕下龍嗣。
但今日有些不同,皇上必然會因為宋羨等在宮門口而惱怒,否則皇后也不會前來試探。
魯王在八州西邊的慶州,剛好能為皇帝看著在八州的宋羨。將魯王的子嗣養在宮中,就是讓魯王知曉,若是能盡心盡力為朝廷辦事,他的子嗣就可能會成為儲君。
皇帝道:“朕會讓人安排,到時候你與朕一同挑選。”
徐皇后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
馬車在謝家門口停下。
謝良辰彎腰下了車。
“小心,有些滑。”
宋羨上前扶住了謝良辰的手,趁著謝紹元尚未下馬,宋羨手臂橫在謝良辰腰間,微微用力將她從馬車上抱下來。
這樣短暫的接觸,讓宋羨的心微微踏實了些。
幾個人向宅子里走去,宋羨有意放緩腳步,等等身后的謝良辰,與她說兩句話。
走在他身邊的謝紹元也停下。
緊接著宋羨肩膀被謝紹元一拍:“差不多就行了。”大庭廣眾之下,伸手去抱良辰,當他沒有瞧見?
謝紹元以為提點一下,宋羨就會有所收斂,那知曉宋羨的臉皮與他當年相比,不遑多讓。
宋羨不但沒有退縮,反而湊上來神情赧然地道:“我是擔憂良辰,怕她在宮中遇到了什么事。”
謝紹元不知該笑還是該訓斥,之前聽說宋羨家中出事,還在擔憂這孩子會不會從小受了影響,將來成親之后,懂不懂得心疼良辰,現在發現,他之前的擔憂是多余的。
宋羨雖然經過了一些事,但顯然這棵苗沒有長歪,而且春風一吹就跟著茁壯起來,要知道他年輕的時候,還不敢這么快就與岳父自然而然地親近。
不過想想方才宋羨為良辰擔憂,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里的模樣,謝紹元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咋辦呢?狼崽子都領回家了,無論怎么樣不都得養著嗎?
說話間幾個人走進主屋。
陳老太太和陳詠勝、陳子庚等人早就等得焦急,看到三個人回來,全都松了口氣。
陳子庚拉住謝良辰:“阿姐,沒在宮中受委屈吧?”
謝良辰搖搖頭:“沒有,還見到了建國寺的主持,得了皇后娘娘賞賜的書冊。”
陳子庚放下心來,這才想到還沒問姑父,于是快走幾步又去拉謝紹元:“姑父呢?都好吧?”
“好。”謝紹元看著陳子庚忙叨的模樣,伸手摸了摸陳子庚的頭頂,子庚委實招人疼,小小年紀格外聰明,思量的也多,恨不得將所有人都裝在心里。
大家都坐下。
謝紹元和謝良辰將進宮遇到的事講了一遍。
謝紹元那邊很是順利,就說了說郡主過世時的情形,向皇帝為陳老太太求賞,之后就謝恩離開。
陳老太太聽說朝廷要封她誥命,不禁張大了嘴,兩顆豁牙里滿是驚詫:“這……賞賜我做什么?若是讓我早知曉了,定然不讓你去提。”
謝紹元道:“朝廷還會追贈岳父官職,當年都是岳父和您帶著陳家村救下郡主,又護著郡主長大。”
“不對,”陳老太太搖頭,“我就沒想過什么功勞,我養我自己的女兒都是應當做的。”
謝紹元道:“也不是非要向朝廷求什么,就是當年我與郡主離開鎮州之后,郡主時常提及您,總覺得沒有在您跟前盡孝,現在郡主恢復了身份,借郡主為您求個恩典,算是郡主的心意,郡主若是知曉,也當心安。”
謝紹元說完這話,眼睛微微有些發紅。
陳老太太聽到這里長長地嘆口氣:“好吧,既然都辦了,還有什么可說,就是沒想到我一個老太婆,居然還能有這個命?都是女兒、女婿為我爭來的福氣。”
謝紹元恢復了平靜。笑著道:“我問了內侍,要準備兩三日才會來封賞。”
高氏聽得這話拉住陳老太太:“大伯娘,這兩天去找個郎中用檀香木做兩顆牙,等旨意到了,您一張嘴……那看著才富貴。”
陳老太太眼睛一亮,不過想想又搖頭:“我聞不慣檀香的味兒,而且那牙中看不中用,戴上倒好難受。”
眾人不禁跟著發笑,陳老太太是堅決不肯做牙的,陳家村做了買賣之后有了些銀錢,謝良辰和高氏多次提及,陳老太太也曾動了心,不過去看過那些郎中如何裝牙,陳老太太就覺得牙根疼痛,說什么也不肯做。
說到底硬氣了一輩子的老太太,就是怕牙郎中,只怕換成金的她也不要。
陳老太太道:“這次封賞完,我們就能回家了吧?在京中時間久了,委實想念陳家村。”這大宅子住的不舒坦,還是要回到她的土炕上,才能舒舒服服地打呼嚕。
謝紹元道:“快了,我也向圣上稟告了,等這邊事了,我們還是回鎮州。”這里處處都是眼線,在人眼皮底下怎么可能舒坦?
謝良辰聽得這話,想到藏書閣發生的事,下意識看向宋羨。
宋羨捕捉到了謝良辰的目光,謝良辰眼睛中帶著些許的緊張和擔憂,在宮中果然發生了什么事?宋羨心中一沉,想要立即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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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對小教主的祝福。
也祝大家闔家歡樂,事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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