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好好撲過來的時候用盡全力,蘇策猝不及防之下往后退了好幾步,可從始至終他都穩穩抱著懷中的姑娘。
他說:“是我,我是蘇策。”
腦子里有一團光,像是有信息在等他接收,但他沒動,只想好好抱著她。
記憶止于山崩,再睜開眼,他便站在這里,蘇策知道,這中間一定發生了許多事。
但什么都無所謂,睜開眼的時候,好好還在身邊,這就足夠。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人,哀嚎呼痛,明顯不是說話的地方。
慕好好清醒過來,止住淚意,帶著蘇策離開,折回去撿起她買的那些藥,然后找了個清凈地方,幫他清洗傷口,消毒,做簡單的包扎。
整個過程,她小心翼翼,不時湊過去對著傷口呼一呼,弄得蘇策心尖發癢。
但見她認真擔憂的模樣,他硬是忍住想親她的念頭,安靜坐著,看她包扎。
視線觸及傷口,他這才蹙眉……這胳膊好白,還細,沒肌肉,看著就很垃圾,絕不是他的身體。
看了眼小姑娘,見她還在清洗傷口,蘇策閉了閉眼,控制著神識觸向那團光暈,下一秒,信息涌入腦海。
這具身體叫曲臨風,是京城鐘鳴鼎食之家的曲家的二少爺,上頭還有同父異母的大哥,兩人相差不到兩歲。
曲臨風幼時聰明伶俐,很得曲父喜愛,他那外室母親母憑子貴,靠著兒子,得以在原配死后成功上位,做了豪門太太。
可惜好景不長,十歲那年,曲臨風得了類似于失魂癥的癥狀,話越來越少,人越來越呆,連情緒起伏都接近于無,看著像個機器人。
一開始,父母帶著他輾轉各大醫院,積極治療,可惜毫無效果,就連癥狀都越來越深。
發展到最后,曲父甚至連道士都請來過,但一樣毫無辦法,更甚者,連存在感都越來越低。
到最后,曲父甚至有時候都會忘記家中還有一個小兒子。
母親對他感情不深,拿他當上位工具,生怕這么個怪胎會觸怒曲父,再加上曲臨風存在感實在低到令人發指,有時候連她這個當媽的都會忘記。
好不容易挨到曲臨風十八歲,許是母子連心,已被忽略許久的小可憐終于被母親記起來。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將兒子的行李打包,將他扔給許久不聯系的賭鬼大哥,許諾給他一百萬,將曲臨風塞給他,并許諾以后每個月給兩萬,只要這輩子別讓這身患怪癥的兒子再上京城就行。
她趁年輕,再給曲父拼個二胎,豪門太太的地位肯定是能坐穩的。
曲臨風的記憶實在乏善可陳,十歲小孩能懂得什么,患病之后就更簡單了,記憶里全是機械黑白的畫面。
接受這些消息,蘇策只花了不到五分鐘,彼時,慕好好正好將他的傷口包扎好。
這是……她的世界。
她終于還是回來了。
蘇策垂眸看她,正巧小姑娘也抬眸要說話的樣子。
四目相對,空氣都仿佛凝固。
許久,還是慕好好先開口,她喊他的名字,依舊帶著幾分遲疑:“蘇策?”
少年嘴角勾起笑意,點頭:“我是。”
冷靜下來,慕好好這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想了想,又問:“你是家中獨子嗎?有沒有兄弟姐妹?”
她好可愛啊,少年眼底漸漸帶了光。
他狀似苦惱:“我腦子暈得很,不太想得起來。”
眼見著小姑娘開始提心吊膽,他又道:“你親我一下怎么樣,說不定這么一刺激我就想起來了?”
慕好好:“……”
她開始疑心剛才一切都是幻覺,身體也非常誠實的和他拉開距離。
蘇策眼底聚著笑,朝她坐過去,幾乎要貼著她的身體:“怎么了,剛才你不是還主動抱我了嗎?”
慕好好臉色開始發白,仔仔細細的看他,然后眼底的光慢慢黯淡,她站起來,沒再看他,只是低聲道:“對不起,剛才我認錯人了。”
然后轉身就走。
手腕被拉住,她頭都不回就要掙開,然后才聽見身后少年輕輕嘆氣:“好好,我是第幾個來的?蘇辭,沈聽瀾,季青臨,還有紀歐,他們什么時候來的,現在都是什么身份?”
他不是最被好好喜愛的那一個,也不是運氣最好的那一個,連他都來了,想必其他人應該更早到來,并且站穩腳跟了吧?
真的是蘇策。
慕好好如遭電擊,整個人反應都慢了下來。
她動作僵硬的轉身,直到對上身后少年的眼眸,她才有些不敢置信:“他們……沒和你一起來嗎?”
蘇策眼底的笑慢慢收斂,他同樣站起來,重復了一遍:“其他人,一個都沒來?”
慕好好點頭,帶著哽咽:“他們都死了,蘇策,所有人都死了……”
少年垂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許久,他輕聲開口:“發生了什么事,好好,你告訴我。”
再遇蘇策,慕好好猶如在風雨里顛簸的小舟遇見避風港,她點了點頭,將其他人的結局都告訴他。
這些她原本是不知道的,沒人跟她說過,是她完成任務后,被遣送回來的途中,那本被更改的書的內容被傳送到她腦海,她這才知道。
蘇策聽完,良久沒出聲。
直到天色漸暗,不遠處傳來濃濃的煙火氣,有孩童笑聲,有大人喊著吃飯的聲音,他這才回神,看著她,語氣堅定:“好好,你別擔心,他們都會過來的,相信我。”
慕好好對上他的眼睛,沒說話。
少年擁她入懷,聲音低緩:“連我都能活過來,其他人也一定可以。”
“說不定他們其實早就過來了,只是不知道你在這里。”蘇策道:“好好,我們一起找,總會找到他們的。”
也許……早就過來了?
這個假設讓慕好好眼前一亮——是啊,這并不是不可能。
蘇策能跟著過來,其他人肯定也可以,說不定其他人早就在這個世界了,只是被分散,還沒遇上而已。
現在的問題是……要怎么找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