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的行駛著,車內兩人十指緊握,溫若棠靠在殷湛的肩上,閉目養神。
殷湛坐著穩穩當當,妥妥的工具靠枕。
現下三月份,清風徐徐,萬物復蘇,外頭趕車的王春莫名還哼起了歌。
臨近中午,還有一半的路途才到北城,三人尋了路邊的小搭棚,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知曉殷湛有潔癖,溫若棠沒耽誤多久,吃了點東西后就停了筷子。
殷湛道:“多吃點,還有一半的路程。”
溫若棠搖頭:“我好了。”
王春狼吐虎咽把碗里的東西吃完,起身去付錢。看出殷湛的不自在,溫若棠反手牽住他的手,離開小棚,上馬車等王春。
付了錢,王春麻溜的跳上車,趕著車繼續前往北城。
這個小棚一過,就是一條森林小道。兩旁的大樹過了個冬,長得愈發茂密。溫若棠撩起窗簾,優哉游哉的看風景。
“救——”
突兀的一聲,在這靜謐的小道上非常刺耳。
溫若棠目光一頓,立馬道:“停車。”
王春依言停下,下意識問:“溫姑娘,怎么了。”
少女凝神未回復,片刻回頭朝殷湛道:“你剛剛聽到什么沒?”
殷湛搖頭。
“奇怪,我真的聽到......”
“救命,你放開——”
溫若棠話還未說完,耳邊猛的又傳來一道急切害怕的聲音。溫若棠撩開車簾跳下車,再次凝神聽了起來。
見她下去,殷湛二話不說緊跟其后。
“聽到什么了?”
他是習武之人,耳朵自然也靈敏,可奇怪的是,他剛剛凝神聽了許久,十分確定沒有任何聲音。
“這邊,去這邊看看。”
不知聽到什么,溫若棠臉色一冷,手指著一個方向,抬步就走了過去。殷湛背著手,二話不說跟在她身后,滿臉警惕。
王春只好把馬車栓在一顆樹上,原地等待。
隨著耳邊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溫若棠帶著殷湛躲到了大石頭身后。離得近,殷湛自然也聽到了聲音所在。
溫若棠扒開眼前的雜草,視線豁然開朗。
前方不遠處的草垛上,三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子席地而坐吃著干糧說著話。在她們身后,躺著一個綁著手腳嘴里塞著布條的少女,少女衣襟已濕,旁邊還有個破碗。
結合溫若棠剛剛聽到的聲音,應該是怕少女渴死,這些人給她灌水,灌水期間少女喊救命。
殷湛眉毛緊蹙,輕輕拍了拍溫若棠:要救。
溫若棠點頭。
“三個人,你行嗎?”
這三個漢子實在魁梧,以一敵三,也不怪溫若棠問出這種話。
回答她的是殷湛自信挑眉,輕笑:“你只管帶那人走,其他不必擔心。”
他并沒有隱藏多少聲音,話一出那邊三個漢子立馬警惕起來,一人回身飛快的守著地上的少女,兩人撈起劍擋在前頭。
殷湛慢慢從石頭后走了出來,眉目舒朗面容清俊,三漢子看的一愣。
“你是誰,你為何跟蹤我們!”
“要活命趕緊滾,老子留你一命。”
實在是殷湛的面容太具有欺騙性,三個漢子瞧他斯斯文文的樣子,手里的劍垂著握在手里,語氣依舊殺氣騰騰。
他出現突兀,躺在地上的少女一雙眼望了過來,怔愣過后就是掙扎,不斷傳出嗚嗚的聲音。
殷湛手慢慢的搭在腰上,星目冷冷的朝三人看去,淡漠道:“我偏不。”
話落,風起,搭在腰間的手猛地抽出一把軟劍,腳步一點人飛了出去。
猝不及防,兩漢子回神,立馬執劍迎了上去。
守著少女的漢子面色漲青,他看的出來這突然出現的小白臉武功極好,兩位兄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自己若不一起上,那慘敗的就是他們。他低頭看向少女,手腳綁著已經掙扎出血絲,應該跑不掉。
思及此處,他彎腰拿劍,下一秒頭部劇痛,人還沒回神就已經倒地不起。
溫若棠丟了手里的木棍,彎腰去給少女解綁。
“別動,我們是來救你的。”
少女很配合,一雙眼蹦出希望,慢慢的噙滿淚水。直到手腳解綁,少女自己拿下嘴里塞的破布狠狠的吐了口口水,才朝溫若棠道:“謝謝你們。”
若不是遇到他們,自己這會已經被搶上山寨,當成人質威脅爹爹了。
“不客氣,拔刀相助而已。”
見她除了手腳勒痕,沒受其他傷,溫若棠揚起一抹笑,目光追隨殷湛的身影。
一招一式快而狠,不拖泥帶水,利落干凈又不失優雅風范,沒一會兒兩個大漢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好帥!”
溫若棠毫不吝嗇的夸贊。
把軟劍擦拭干凈別在腰上,殷湛才帶著淡笑上前:“多謝夸獎,沒事吧。”
溫若棠扶著少女起來,搖頭。
察覺到扶著的人渾身僵硬,溫若棠偏頭朝她看去。少女目光呆滯,停留在殷湛的身上,那眼底流露出來的驚艷根本毫不掩飾。
果然是花蝴蝶,走哪都是焦點。
溫若棠心下嘀咕,手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姑娘,醒醒神。”
喚了兩聲,少女才轉動眼珠,小臉猛的爆紅,低下頭支支吾吾的說道:“多、多謝公子救命、救命之恩。”
就——離譜。
兩個人一起救人,怎么就區別對待,她難道不是人嘛。
心下腹誹,溫若棠表面穩如老狗,微笑的看向殷湛。
殷湛摸摸鼻子走到她身旁,淡淡道:“是我夫人耳力靈敏尋到此處,若姑娘要謝,當謝我夫人。”
夫人?
少女抬頭,朝溫若棠看去。
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太過刻意,少女立馬掩飾一笑,有些尷尬:“謝、謝謝你們。”
“沒事。”
溫若棠揚著眉毛,笑的很歡樂:“姑娘家住何方,我們去北城,順道的話可送你一程。”
“順道順道,我也是在北城被這些人綁出來的。”
至于為何被綁,溫若棠跟殷湛都沒興趣知道,見地上的漢子要死不活的趴著,溫若棠道:“那姑娘,這些人你要怎么處理。”
少女并沒有言語回答。
她從地上撿起劍,又快又狠的一劍刺穿被溫若棠敲暈倒下的漢子身上。眼都不眨,又把劍抽了出來,重復的動作,干凈利索的刺穿了另外兩個漢子的胸膛。
溫若棠嘴角的笑意收斂下來,掃向地上的尸體。
三具尸體,刺穿的地方都是心臟方向,大羅神仙來也救不活的那種。明明手無縛雞之力,下手又是無懼無畏,饒是溫若棠下手也會抖一抖。
這少女......好狠。
親手終結了三人性命,心中的恨以及后怕才慢慢消失。
少女丟了劍,回眸一笑:“我們走吧。”
戲劇變臉,反差太大,以至于她說的那句‘我們’溫若棠也沒察覺到什么問題。
原路返回,王春眼睜睜看著去的時候兩人,回來的時候變三人,不由佩服起溫若棠的耳力來。
等三人上了馬車,王春才重新趕著車上路。
車內,殷湛把格子里的金瘡藥遞給少女,冷淡道:“若不嫌棄可用于止血。”
“謝謝公子。”
好不容易下去的緋紅,莫名又升了起來,少女接過,手指有意無意的從殷湛手指拂過。殷湛收回手后,拿帕子把手擦拭了一遍,正大光明的牽起溫若棠的手,十指緊握。
溫若棠并未看到這點細節,見殷湛大赤赤的牽著自己的手,眼神示意:收斂點。
殷湛挑眉,非但沒收斂,還越握越緊。
至于那句夫人,她很想問,但現在時機不予許,她暫且放一放。
兩人眉來眼去旁若無人,少女莫名心塞的收回視線,默默處理自己的傷。
等傷勢上了藥,少女才找到機會開口:“二位去北城,可是在外出差回去的。”
她來北城許久,沒聽過北城有長得這般俊朗的男兒郎。
溫若棠搭話:“我們是富貴鎮的,來北城辦事。”
少女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的莫名情緒,淡淡一笑:“原來如此,我今日可行大運了。我姓白,字依依,敢問兩位貴姓。”
“啊,我姓溫字若棠,他姓殷。”溫若棠笑瞇瞇的答話。
白依依:???就無語,怎么就報一個名字。
她微笑:“殷公子,溫姑娘,千言萬語不足表謝,不如今晚我做東,請二位用膳,也算是表今日的救命之恩。”
殷湛沒回答,事不關己的低頭,把玩著溫若棠的手指。
手心癢癢的,偏見白依依看殷湛的目光,溫若棠頓了下,道:“好哇。”
握著的手變緊,好像在表達主人的不滿。
若不是有白依依在,溫若棠估計都要笑出了聲。她手指動了動,握緊的力度才慢慢懈了一點,好似不滿又不得不寵著她的意味。
他們倆的小動作被白依依捕捉的干干凈凈,發現兩人都沒看向自己,才敢大膽的朝殷湛看去。
這么好看的兒郎,這么快就成了親。
天上的星星,應該配同樣高高在上的月亮啊。怎么會有星星想不開,躲進烏云呢。
她自小察言觀色,對衣服布料有所了解。這兩人呈現的親密以及眼底的柔情不作假,可這兩人身份絕對不匹配。絲綢定制跟粗衣麻布,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不知想到什么,白依依的目光變得大膽而炙熱,直勾勾的盯著殷湛的臉看。
這樣的目光,溫若棠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這哪里是救人,這明明是救了個情敵啊。
好在殷湛自覺,低頭玩著她的手,連個眼神都未給對方。
不愧是鎮上夢中少女想嫁的對象,在哪都能成為焦點,成為被喜歡追求的對象。可惜了,這個人是她的。
許是看的久沒得到回應,白依依收了視線,疲憊的閉目養神。
末時,馬車停在城門口等檢查。
白依依下了車,朝守衛出示了自己的令牌,檢查的守衛突然變得恭敬了起來,隱隱還有松口氣的態度。
可能是托白依依的福,馬車優先安排檢查,提前進了城。
北城是一座大城,人來人往繁雜不已,馬車進入城后寸步難行。白依依挑開窗簾,突然道:“不如你們就去這個酒樓住吧。”
她手指著旁邊一個大酒樓,提著建議。
溫若棠尋思著,反正也要住一晚,馬車也行不動,也可。
她默認,殷湛沒其他意見,開口道:“王春,馬車停下,住這家酒樓。”
三人下了馬車,酒樓門口的小二立馬迎著王春去停車。等王春回來后,安排好住店信息,白依依才道:“那我今晚讓人來接你們,我就先回去了。”
“好。”
溫若棠應道。
白依依走后,三人才到住店的房間。好家伙,三個人,兩間房。
面對小二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時,溫若棠沒為難他,讓他走了。等人一走,王春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好恐怖啊。
“王春,身上銀子沒帶夠?”溫若棠笑瞇瞇的發問。
好在自家老大的眼里沒什么情緒,不然王春這會該哭了。他邊后退邊磕磕巴巴的道:“我覺得、覺得兩間房比較好。”
丟下這句,王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溜進客房,并且非常麻溜的把門關了起來。
“大人,你就委屈委屈跟溫姑娘一個房間吧,小二說最后兩間房啦。”
聽著王春的話,殷湛露出微妙的情緒,低聲道:“溫姑娘可要收留我,不然我可要露宿街頭了。”
“才不要,你露宿街頭吧。”
推門而進,溫若棠沒好氣的道。
話是這樣說,門卻沒關起來。殷湛展露微笑,跟了上去,還把門關了起來。
不得不說王春訂房真的很機靈,兩間房中間隔著一樓梯,也不怕傳出什么奇怪的聲音被聽見。殷湛很滿意,心里給王春點了個贊。
換作是王力,這會兒妥妥三間房,沒有三間房還會換酒樓找三間房。
進了屋,坐了一整天的馬車,溫若棠腰酸不已,趴在床上閉目養神。
兩人關系又不是沒親密過,她知道殷湛不會對自己做什么。見她放心自己,殷湛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郁悶。
“你先睡會,我在榻上陪你。”
房間有一張長榻,想必這也是今晚他的歸宿了。
溫若棠沒回,殷湛沒在多說,躺在榻上闔上了眼。
憑白依依今天那個明目張膽的目光,今晚的感謝宴,怕是有麻煩。至于棠棠為何答應,他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