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雪千影和莫雪歌異口同聲的驚呼。卻根本來不及阻攔。等她們兩個撲到近前,容璿璣尸身的胸口,已經被她切開一個十字。
“這是我容氏的秘法。千年之中從不曾用過。”容璇璣的聲音嘶啞含混,須得仔細辨別才知道她說了什么。“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容氏陷落,可以保雁圖匣不落入奸人之手。”
容璇璣說著,用匕首輕輕一挑,十字切口里,一抹翠綠,從暗紅凝固的血漬之中,躍然而出。
雁圖匣。
“難怪我得線人傳信,說小公子之死乃是假稱藏雁圖匣于心中,故意激怒綰宜,只求一死,被立時斃命——竟然是真的?”莫雪歌震驚不已。
“是真的。璿璣聲稱藏雁圖匣于心中是真,故意激怒也是真的。因為在這之前,綰氏俘虜我容氏十余位族老并重要門人子弟,幾乎是眾口一詞,全都自稱身藏雁圖匣。待到璿璣被俘,綰宜本來已經對容氏失去了信任和耐心,求死也不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
容璇璣說著,用帕子擦了擦尸身上的血漬,又仔細端詳了弟弟的臉龐——這應當是姐弟之間的最后一面了。
莫雪歌貼心,問手下要了一身新衣裳,遞給容璇璣:“雖然暫時小公司不能魂歸故里,但不能穿著破衣裳走。你給他換上吧。本來入殮是手足更衣,也是我西南的喪俗。至于胸口這兩道,著實有些礙眼,你若是計較,我喚醫師過來幫忙縫上幾針可好?”
容璇璣捧著衣裳,對莫雪歌致謝。莫雪歌擺了擺手,叫自家一名醫者過來,吩咐了幾句。這名女子手腳很是麻利,很快就將容璇璣劃出的傷痕縫合整齊,又做了些防腐的處置。容璇璣親手給弟弟換了衣裳,被莫雪歌攙扶著從棺木中出來,卻腳下一軟,跌在莫雪歌身上,站不起來了。
大悲之下,哭得太兇,脫力了。
莫雪歌給她輸送了一些靈力,又叫人把她扶在一邊休息,從她手里接過棺釘:“好歹我與小公子相識一場,觍顏自稱姊姊,這棺釘便由我代勞吧。”
雪千影也道:“小公子本還比我年長兩歲,卻一直叫我雪姐姐,這蓋棺定論,我也該出一份力。”
容璇璣含淚點了點頭。于是莫雪歌和雪千影合力闔上棺蓋,分了棺釘。西南風俗,棺釘總共十八根,按兩長邊各六根、兩短邊各三根分布。釘時需從頭到腳、從左至右,不能相反或是相沖,更不能繞圈。莫雪歌給雪千影講了這里面的規矩之后,兩人在棺木頭里站定,目測了一下間距,各自動作起來。
雖然容璿璣的仇算是已經報了,但兩人還是選擇了徒手。莫雪歌這邊六根很快完成,雪千影這邊還差最后兩根的時候,突然停下嘔血。手上的經脈不知幾時再度崩潰,衣袖染紅了大半,鮮血順著胳膊滴在棺木上,滴在泥土里,留下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莫雪歌和容璇璣都勸她住手,可這天底下能夠勸得住她無常元君的人,幾乎都已經與容小公子在一處了,等著托夢怕是這人已經死了幾個來回。兩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最后兩根釘子,和著雪千影的血,被她徒手壓進了棺蓋。
還剩六根,莫雪歌總算是靈機一動,說容小公子生前對云齊天士最為欽佩,剩下的應該留給夜小樓動手。雪千影倒是沒有掙扎,將剩下的釘子交了出來。夜小樓也是徒手,將剩下的棺釘釘了進去。接著又有莫氏子弟上前,七手八腳的幫忙填了土。
早有莫氏子弟,趁著這點功夫往返了一趟廣陵城,搜刮了一家做紙扎的鋪子,帶回了一些香燭并紙錢。按照西南的風俗,祭禮須得至親操持。容璇璣幾乎是爬到墳前,親力親為,為同胞弟弟祭拜頌悼,又焚了香燭,撒了紙錢。
谷
如是,小公子的喪禮就算是完成了。
“這里要不要立個碑?也方便來日祭奠?”莫雪歌道。
容璇璣搖了搖頭:“就讓他安安穩穩的在這里長眠吧。再來之日,應當是起靈返鄉,我必然親至,不怕找不著。至于別人供奉的香燭,他也未必稀罕。”
莫雪歌點了點頭,但還是叫來一個記性好的心腹,將周遭地形并路線全都記下,以備不時之需。
夕陽西下,眾人終于上了馬車,急速駛向碼頭。龍池上的船只已經準備妥當,正如雪千影的建議,是一條花船,但穿上原本的船工和樂師并花娘盡數被暫時安置在別處,全都換成了莫雪歌的心腹和暗衛中的精英。
雪千影自上了馬車之后,便昏睡過去,直到碼頭也沒有醒來。就連上船,都是被修正抱上去的。容璇璣亦如是。只是前者是因為重傷又接連奔波,傷了根本。而后者僅僅是脫力而已。
眾人包括商序在內,都十分擔心雪千影的狀況,莫雪歌甚至想要為雪千影輸送靈力保命。
但修正查看了之后卻道:“煢煢雖然傷得極重,但自有仙尊的靈力護佑著,性命無虞。你們不要著急。”
話雖如此,可看著雪千影昏睡的臉龐和不斷滲血的身體,又有誰能不急呢?
修正又道:“等到了船上,安穩下來,我先為她施針止血。其實我心里已經有了幾個法子,只是都有些冒險,我一時拿不定主意。而且這醫治的過程,難免牽一發而動全身,須得小心謹慎,慢慢斟酌。最理想的方案,是調動肌體自身的自愈能力,讓她自己慢慢的好轉恢復。”
修正極少這樣正經的交代事情。莫雪歌明白,修正應是碰見了極為棘手、超出他行醫經驗的大難題。
眾人登船之后,便于莫氏姐妹道別。有修正操持照看,莫雪歌本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但修正的修為畢竟不夠,且身上也帶著傷。莫雪歌思來想去,還是特意找到商序。
“商前輩,我平日最煩挾恩圖報,可惜今日自己也不能免俗。我那幾個朋友身上都有傷,又各有心事,很多事情怕是不能顧及。前輩年長些,我的這幾個朋友,就拜托前輩這一路照看了。”
商序對莫雪歌拱了拱手:“莫家主不必這樣客氣,請你放心,有商某人在,必然能夠護送無常元君等人平安返回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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