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元君終于認清了師父已經過身的現實,整個人突然想癟掉的水袋,精氣神被一抽而空,一道靈力從眉宇間直沖天際,將發冠沖成齏粉。頭發隨即披散,落在她身前肩后。仙跡也在眉間閃了幾閃,隱匿不見。
別說是跟來的這些蓮氏子弟,或是外面那些夜氏弟子,就連金憫也不曾見過雪千影這副模樣。
但見無常元君搖晃了幾下,幾個蓮氏子弟連忙上前,搭手卻覺得師姐突然蒼老了不少,整個身體枯萎凋謝,與初夏的天氣格格不入。
金憫走上前來,抓起她的手,緊緊地捂在手里,輕輕地晃了晃,企圖喚回雪千影的神志:“雪兒,你要是實在難過就哭一場,不要嚇師娘好不好?”
雪千影的目光終于從蓮威身上挪到金憫身上,看著師娘,之前如同行尸走肉、似乎什么都能聽見、但又好像什么反應都做不出來的人,終于有了一點點的變化。
“雪兒,你怎么來了,你是看到我給英兒的信了嗎?你是來替英兒接你師父回家的,是嗎?”金憫繼續說道。
是了,回家。
雪千影瞬間回魂,背過身去,噴出一口鮮血。
金憫嚇得尖叫一聲,雪千影說不出話,只對她擺了擺手,示意師娘安心,自己沒事。
可她一身血衣,又嘔血,金憫怎么可能不擔心?
“你在夜云臺休息一晚,咱們明日啟程回長州……”
雪千影卻打斷了金憫的話,用力地搖了搖頭。
白鶴遭襲,如今是什么情況還不得而知。還有蓮英和蓮芙都受了傷,她和師娘都得盡快趕回去,主持大局。
還有為師父發喪。
雪千影捧過金憫的手,在她掌心寫到:“現在就走。”
金憫雖然不同意這樣匆忙,但她此時卻愿意依賴雪千影,便點了點頭,招來一個弟子,吩咐幾句。那弟子辦事也算利落,召集所有蓮氏弟子,將啟程的準備安排下去,不多時,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那弟子回稟,最快一刻鐘之后,就可以啟程。
雪千影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師弟的肩膀。
門外幾個夜氏子弟見狀,連忙上前攔阻:“元君要走,總該等家主來了之后再……”
話還沒說完,雪千影紅著眼睛瞪了過去,那人瞬間住了嘴,一聲不敢再出。
雪千影當然知道遷怒毫無道理,也沒有意義。但她此時,也唯有遷怒能讓自己心里好過一點。
很快,蓮氏子弟收拾停當,準備啟程。蓮氏起靈頗有些規矩,但眼下在別人家,一切從簡。金憫只召集蓮氏眾人,在棺前叩首行禮,又焚香祝禱,灑了紙錢,便算是全了禮儀。
負責車馬的子弟,找了一輛稍窄些的車給金憫乘坐。還特意提醒雪千影,這輛馬車雖然不夠寬敞,但容納兩人足矣,請雪千影也登車休息。但雪千影卻拒絕了,只是親自將金憫扶上馬車。
按照長州的喪儀風俗,長輩起靈須有直系的晚輩走在頭前,打幡引路。蓮英不在,雪千影便要擔當這個職責。
雪千影沒來記得換衣裳,只拿了一條白帶子綁在頭上。手中舉著引路幡。而其他子弟則要按照規矩,步行返回家中。
來時蓮威和金憫乘坐的馬車,被拆掉了前后的車板,大紅的棺木正好穿過車廂,安放在車。蓮氏子弟又用牛筋繩將棺木捆綁結實,就算是崎嶇山路也不會因為顛簸而搖晃。
大車后面,還有幾輛小車,也如是安放著七八具棺木。雪千影這才意識到,這場刺殺之中,死難者不僅師父一人。心里更加悲痛。她親自檢查了每一輛車,撫過每一口棺木,記下了每一個死難子弟的名字。而后下令出發。
從客院離開夜云臺,必然要經過正院大廳門前的廣場。當蓮氏一行人剛剛走到廣場前的時候,夜一行、夜沉沉以及一眾夜氏族老,皆身著素服,聚集在此,正準備去往客院。
“無常元君!”夜一行看見雪千影,半天才認出來,忍不住一聲驚呼,“你這是……這就要扶靈返回長州嗎?”
雪千影點了點頭。知道她不方便說話,又少不得要有一番交涉,金憫從車里下來,對夜一行和夜氏眾位長輩斂衽為禮。夜一行等人也連忙還禮。
在確認了金憫也同意雪千影扶靈返回長州之后,夜一行的表情有些為難:“便是要走,也不該這樣匆忙。眼見天就快黑了,此去長州有段路程,你們且等上一兩日,我安排些人手保護你們。”
雪千影擺了擺手,無聲地說道:“不必。”
金憫見此,也道:“夜家主的心意,未亡人感同身受。不過既然有雪兒來接,我想安全不是問題。按照蓮氏的喪儀規制,家主最多停靈一月便要發喪。算算時日已經不算寬裕了。夜氏好客,待我們夫婦周到有禮,金憫心領了。”
“可是……”
“夜家主是還有別的事情要與我交代?”金憫挑了挑眉毛,“可是那個刺客審出眉目了?”
雪千影蹙眉,她以為刺客早就死了,沒想到還有活口?可夜氏怎么不將人交出來呢?而且她來了這么半天,師娘竟然一句都沒提?
雪千影本能的懷疑,這里面有文章。
夜一行為難地搖了搖頭:“審是審了,只可惜……”
夜沉沉突然開口:“是我們夜氏的疏忽,人死了。”
兩人的態度,讓雪千影懷疑加劇。她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可發不出聲音,頗為氣惱,轉身捧著師娘的手,在她掌心寫道:問他們要尸體,要證物。
金憫點頭,將雪千影的意思說了。夜一行的臉色更加為難。夜一明道:“無常元君,既然事發我夜氏,此事自然該我夜氏處置。”
一個蓮氏的弟子跳了出來:“那人明明就是你們夜氏中人,處置?我看是藏匿罪行吧!”
雪千影瞪了師弟一眼,本想斥責:長輩說話,哪里又他插嘴的份兒?可聽了他的話,不由得轉向金憫,又看向夜一行:竟然還有這種事?
金憫拉著雪千影的手,生怕她沖動。但實際上她對夜一行在這件事上的處置也多有不滿,不然也不會秘密傳信給蓮英了。
金憫道:“本不是要瞞你,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也害怕你誤會。那個行兇的刺客,是夜云臺的一名仆役,已經在夜氏做工十多年了。”
這么說,就不是外人動手咯?雪千影看向夜一行的目光,愈發不善。周身氣勢漫延開來,引在場所有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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