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歐陽氏血案之后,陳颯本就是過街老鼠。能夠殘喘至今,全因澤德廣等一眾家主全然沒有猜到他的行動路線,紛紛在昆侖附近布置抓捕,而他卻反其道而行之,來了長州。現在,千燈慘案事發,他的行跡已經被人知曉,一旦世家聯手圍捕,便再也沒有他的活路。
雖然如此,跟隨他的這些人,折損得也非常嚴重。起初隨他一起離開天柱山的有一百多,等到千燈時,就只剩下四十多個了。
這些人當中雖然有陳皓麟這種,手中血債累累,不跟著他也沒有活路。但也還有胡懸之輩,只需找個寮署自首,雖然難免要受些懲罰,但想活命并不難。之所以跟著陳颯這一條道跑到黑,除了忠義,自然還有一份情誼在。按人之常情推想,微末之時不離不棄,身為主事者的陳颯,對這些人應是倚重又愛惜,不會使他們白白送命。
如果真如夜小樓所說,陳颯如此瘋魔行徑,是沖著雪千影來的。折損人手卻無法確保置雪千影于死地,而他還單為自己留了保命的機會,得不償失不說,還會失去人心和信任,陳颯雖然不算智者,但這筆賬總該算得明白。
尤其是對于陳颯來說,雖然獨自逃亡更安全,但若手下無人可用,他又拿什么東山再起,拿什么去報復雪千影?拿什么去實現他未完的野心?
雪千影一路想著這些,與夜小樓一起出了村子,走了不遠,就看見了開采殆盡的金礦。
兩人停下腳步,仔細打量這個礦洞。雪千影記得蓮氏對于這種廢棄的礦坑是有規矩的,應該用碎石和木條進行封閉,以免有孩童誤入受困甚至受傷。但眼下這些措施都不見蹤影,整個礦洞像一張黑黢黢又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以極為猙獰的面目,等著某些獵物自投羅網。
“看來就是這里了。”雪千影打量了一下四周,卻覺得很奇怪。礦坑為了安全,通常設有通風口,但十分狹小,不能令人通過。故而嚴格來說就只有這一個出口。遠不如村子四通八達。相比墻壁光滑的廢棄礦洞,還是村子里的斷壁殘垣埋伏人手更為容易。
但是陳颯在村子里只安排了兩伙人手,戰力也不高,并不能拖住自己多長時間,沒能給兩人造成什么麻煩不說,就連一道傷口都沒能留下。剩下的人全都鎖在礦洞之中,就算他設下重重陷阱,萬一自己還有援兵,拿人命堆填,給他來個甕中捉鱉,豈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夜小樓低頭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指了指一處被踩塌的雜草:“這里應該有人頻繁往來過。”說著,又伸手撥開雜草,發現了一處炭灰。應是曾經生火起灶的痕跡。摸起來尚有余溫。
“看來他們應是布置好了村子里面兩道埋伏,知道咱們來了,才鉆進這礦洞的。這里應該就是陳颯選擇的決戰之地。”夜小樓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看來是我判斷錯了。他選了這么個地方,必然是為了同歸于盡。”
雪千影點了點頭,但如此看來就更顯違和了。
果然,夜小樓也發覺了:“那他設計前兩道攔阻的人手做什么?為什么不把人聚在一起,一擁而上,勝算不是更大?難不成礦坑狹窄,施展不開?那他把人藏起來就是了,做什么白白送死呢?”
說著,夜小樓破立出鞘,對著洞口,一招破魔式揮出。這一劍夜小樓幾乎是用了全力,潮汐劍意奔涌數十米,礦洞中頓時如海嘯一般,浪濤滾滾,毀天滅地。整個礦洞都跟著顫了一顫。
兩人站在洞口等了半晌,卻不見里面有任何動靜。無人招架,也無人受傷。
兩人對視一眼,看來還是要進去才能與陳颯一會。夜小樓橫破立于身前,打頭陣。雪千影倒行殿后,亦將羅傘取出,同時手弩上靈光閃爍。隨時準備應戰。
兩人深入約么不足百米。終于遇見了活人。但并不是陳颯,而是一個雪千影頗有些印象的陳氏族老,帶著十幾名好手,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
雪千影與夜小樓調換位置,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算是禮數周全,開口便問陳颯在哪里。
那族老卻沒有與她多說,直接一擺手,下令圍攻兩人。
雪千影見此,也不與他客氣,血色傘花綻放于身后,殺伐劍意揮灑,腥風血雨無外如是。
約么一個時辰之后,以雪千影肩膀上中了一劍、夜小樓大腿上添了一道不算深的傷口為代價,全殲陳氏中人。
兩人小小修整之后,決意趁熱打鐵,繼續向前。兩人只走了不到三十米,終于見到了陳颯本人。
“陳家主可算露面了。真是讓人好找。”雪千影將羅傘撐在頭頂,冷笑道。
“沒想到安排了三道人手,竟然也只阻了你這么一會兒。可惜你不是我的血脈,不然陳氏何至于此。”陳颯也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還有惋惜:“自然沒那賤人什么功勞,全是蓮威金憫教徒有方。可若是靜山在天有靈,也當欣慰了。”
“可惜他被雪靨仙主丟進蛟腹,神魂俱滅,什么也看不到了。”雪千影挑了挑眉毛,故意隱去真相和自己的身世,只為激怒陳颯。
陳颯聽了這話果真勃然大怒,他死死盯著雪千影,聲音顫抖而嘶啞:“你終于承認,是那賤人偷情所生的野種。那你此前為何不認?”
雪千影也毫無懼色地盯著陳颯:“我總要顧忌娘親的名聲呀。”
“你……你為了那賤人的名聲,就要平白斷送我陳氏嗎!”
“平白?”雪千影仰天大笑,“若是沒有老家主精心籌謀,沒有二十多年前昆侖滅族的慘案,陳氏何來今日之禍?說到底,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陳颯咬牙切齒,“那賤人背叛我是在昆侖事發之前!我何曾對不起她,換來她這般對我?”
“何曾?”雪千影冷笑更盛,“陳家主,你與我娘親是如何相識,如何相知相愛,又如何將她娶進門,你都忘了?”
陳颯神情稍稍一滯,似乎終于回憶起他不愿回想的往事來。
“陳家主,一樁婚事,起因便是一場陰謀,又怎么會有美滿的結局?”雪千影看著陳颯變幻莫測的臉色,冰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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