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千影這么說,蓮威沒有再說話。莫雪歌和容璇璣也明白,勸是勸不住的。至少他們幾個是勸不住的。
于是莫雪歌要求請修正上臺,在確認雪千影的傷勢之后再做決斷。幾位家主也都表示同意。
不多時,修正上到擂臺,只是簡單地診了脈,便直截了當的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行。”
雪千影無奈,只能扯著修正的袖子,小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莽撞,很可能就是做個樣子。你家兄長的謀劃你還不知道?肯定不會留出紕漏的。”
修正搖搖頭:“我知道,方才你們說話我也都聽見了。可你不想想,你每次動用仙尊留給你的靈力,都是個什么結果。眼下你的右手已經快要廢了,你自己不知道?還要逞強到幾時?”
“可眼下這個僵局,只有溯回術能解。而且這事一旦拖得久了,阿齊的心血就要白費不說,這可是幾條大好的性命啊。”
修正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對眾家主行禮,說雪千影想要動用溯回術,必須先以靈力將身上的傷勢恢復到十成十,并且需要四名以上的前輩高人謹慎護持施術過程,方能有一二分把握避免雪千影術后重傷不治。
修正這話說得極重。而了解他的人,或者說聽說過盲醫的事跡,多少知道一些盲醫品性的人,都相信他這番話應該也沒什么夸大的成分。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雪千影的身上。
雪千影想了想,眼下確實出了動用溯回術,實在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難不成就此中斷調查么?
綰寧站了出來:“無常元君,我聽聞你的溯回術也是需要一些物什作為施術媒介的,對吧?”
雪千影點點頭。
“那不妨先搜一搜這三個人,若是能搜出用得上的東西,元君再謀劃也不遲。”
綰寧的提醒得到了蓮威等人的一致贊同。為了公允期間,雪千影和澤德廣都沒動,其他家主也出于避嫌的考慮,沒有上前,而是派出綰寧和冷月寒兩個動手,翻檢查找三個血族遺孤身上的物件。
早有兩名澤氏的仆役搬了一張長條桌案上來。綰寧和冷月寒將翻找出來的東西一字排開,擺放在桌案上。而且冷月寒心細如發,不僅是找出來的東西,就連他們身上的衣服布料,之前被折斷損毀卻帶了回來的武器,都取了一些過來。甚至就連三人的頭發,也都各自被剪下一綹,跟這些東西擺放在一起,當做證物,留待雪千影查看。
雪千影看著滿桌子的物什,癟著嘴輕輕地搖了搖頭。
修齊的心思實在是太過縝密了。這些人身上原本的痕跡全都被抹去了。衣服武器都是新的,其他東西基本也沒有能夠承受溯回術的東西。雪千影不經意間看向修正,想說他可以下去休息了。
冷月寒將東西擺放整齊,仔細核驗了一番,蹙著眉,看了一眼綰寧,又看了一眼澤德廣,最后向眾人抱了抱拳,又向雪千影行了個禮。
“冷先生雖為澤氏客卿,但為人十分可信,又心思細膩,體察入微。如今做此態度,想必是發現了什么端倪?”莫雪歌見狀,笑著請冷月寒不要顧忌身份,大可有話直說。
雪千影正愁這件事推進不下去呢,見莫雪歌主動開口推波助瀾,也是點了點頭,讓開一步,示意冷月寒開口。
冷月寒一副盛情難卻、卻之不恭的模樣,再三行禮,而后指著桌案上的東西說道:“這幾個人將矛頭指向祖州,怕是受了什么人教唆指使。”
“誒?冷先生此言……”瀟銘圭有些不滿,正要開口駁斥,卻被蓮威瞪了回去。
“冷先生,”蓮威和顏悅色,溫潤依舊,“還請你不要先拋出結論。是非曲直,在場這么多家主和前輩們,心中自有判斷。你方才發現了什么,又推測到什么,直說便可。”
冷月寒抱歉地笑了笑,指著長案上的布料說道:“方才朗公子也提到過,能夠織出這種布料的織機,是兩三年之前才改進出來的。而且這種布料如今也只有祖州才有售賣。那么敢問各位,這三人身上的衣著,是從何而來?”
“當然是囚禁他們的人家……”瀟銘圭話說一半,自己也覺察出不對勁,便皺著眉搖了搖頭,住了嘴。
綰筠接過話茬:“這囚禁關押,必然是不見天日,而且為了取血,顯然是不穿衣服,或者只給短褐穿,更方便些。這幾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破損,但還能看出來,是上下齊備的袍子。這可不像囚徒應有的待遇呀。”
其他人也都表示同意。
冷月寒點了點頭:“不錯。這布衣的來歷存疑,是一樁。但更令我生疑的,乃是這些刀劍。”
冷月寒舉起一截斷劍,指著上面的斷口說道:“這種粗打的方法,世家之間早就不用了,如今祖州各家自制的普通兵器,用的都是承襲自炎州的疊鍛法。這一點,可以請瀟家主來證實。”
瀟清歡沒等冷月寒和其他家主去請,主動上前,簡單看了幾眼斷口便得出了結論:“不錯,這種鍛打方法,早在三十年前世家之中就很少使用了。如今民間的刀劍也不多見此種鍛法。許多富庶的州府,怕是只有剁雞食和豬食的菜刀,才會用這么粗糙的制法了。”
冷月寒恭謹地請瀟清歡落座,自己放下那截斷劍。正要開口,卻被那個年紀很輕的血族人打斷了。
“我們從被囚禁的地方逃出來之后,一路向南,直到大海阻隔,無處可逃,便躲到了海邊的一個漁鎮上,這些衣服武器,都是從鎮子胡亂偷的。究竟是什么衣服什么鍛法,我們都是不認得也不知道的。”
這個解釋倒也很合情理。雖然臺上臺下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經歷過逃亡,但想來抓到什么就穿什么,碰到什么就用什么,也很是符合正常人的行為邏輯。
冷月寒也點了點頭,再次對臺上臺下眾人拱手道:“這兩件事確實很容易解釋過去。只是……”冷月寒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但看了一眼雪千影,還是決定把實話說出來。
“冷某算是有些見識,自認對博山血族也有幾分了解。血族的傳承與人族很是近似,但又有些不同。”冷月寒回過身,看向幾個刺客:“血脈自然是天賦不假。但血族人長到八九歲時,便需由長輩教導,才能得到血族的傳承。這種傳承,每家每戶都不太一樣,并非通用,而且只能代代相傳,兄弟姐妹之間亦不能進行。”
說到這里,很多人已經反應過來,但更多人依舊懵懂,不明白冷月寒所指為何。
“敢問幾位,你們一出手,就能重傷重重精銳護衛之中的修大公子,還能在澤氏多位族老的聯手夾擊之下,留下性命,幾無重傷——按照你們的說法,尚在襁褓之時,就被人擄走關押,你們的傳承,是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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