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樓盯著地上的畫卷看了半天,親自動手,將這些畫卷了,抱著去了屏風前。
雪千影還以為夜小樓是要兩相對照,找出自己沒能準確還原的地方。結果夜小樓學藝太精,直接還原了十成十,地上的畫卷和屏風上的畫面一模一樣,就連石質紋理的走勢,都找不出一星半點的區別。
雪千影看了幾眼,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沒穿鞋,于是跑到酒桌旁,拿了干凈的襪套套上,又將鞋穿好,結果一抬頭,就見夜小樓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根炭筆,在畫卷上標記著什么。
這些畫雖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畫工亦可算是上乘,雪千影本來還想著重新裝裱之后,掛在浮光槎或者小荷別苑的書房里呢。經夜小樓這么一勾畫,看來是行不通了。
“煢煢你來看!”夜小樓丟了炭筆,招呼雪千影到近前,指著畫上幾處炭筆留下的黑黢黢的痕跡,“這幾處,屏風與畫卷不同,似乎是刻意留了缺筆。”
雪千影看了看畫卷,又抬頭看了看屏風。說實話,以她對書畫的鑒賞能力,基本上是看不出來這么細節微妙的差別,但夜小樓標得仔細,有一處甚至用炭筆在畫卷上,將缺失的部分都給描了出來,雪千影舉著畫卷,比在屏風近前。果然,這一處不同,約么只有兩三筆,似乎是被刻意減去,但完全不影響屏風上圖畫的完整和神韻。
另外幾處,夜小樓標得不細,雪千影仔細對比,能看出來,但稍微退后兩步,并且再不拿畫卷對照的情況下,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難不成是屏風制造的時候工匠偷懶?或是先沈氏作圖的時候無意間多添了幾筆?
前者,這畢竟是記錄仙尊事跡的屏風,偷懶一說不太可能。
后者,以雪千影所知先沈氏的嚴謹作風,以及世世代代對于正名的企盼,也不可能。
那這刻意被減去的幾筆,一定藏著一個重要的秘密。
夜小樓拿過他標記得最仔細的畫卷,指著他用炭筆留下的筆觸對雪千影道:“你單看這幾筆,是不是有點眼熟?”
雪千影想了想,確實是在哪里見過。只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什么。
夜小樓腦海中靈光一閃,跑到酒桌旁,拿起雪千影還沒收起來的那塊令牌,反過來對照上面的花紋,又將圖卷擺在一邊小心對比,招手叫雪千影過來看:“這幾筆竟然是令牌花紋的一部分。”夜小樓又抬頭看著整座屏風,猜測道:“若是我將所有的缺筆都繪下來,會不會剛好就是令牌背面的整幅花紋?”
不等雪千影回答,夜小樓直接抱著畫卷,踩著梯子,將所有的缺筆全都在畫卷上一絲不差的勾勒下來,又回到就桌前,信手將酒壺酒盞撥弄到一邊,緊接著找了朱筆出來,按照順序,一筆一筆對照著,將屏風上的缺筆在令牌上一點一點描出來。雪千影就在一旁屏住呼吸小心的看著。
大概過了不到一刻鐘的光景,夜小樓放下筆,將手里的令牌遞到雪千影面前。而雪千影即便沒有接過去也看了個真切。
夜小樓猜得沒錯,整個屏風上所有的缺筆加在一起,剛好就是令牌背面的花紋。
“而且,這塊令牌的這里,”夜小樓用筆桿指著令牌上的一處,“剛好是一處缺筆,略微有些突出——幅度非常小,與別處約么只有一兩根頭發絲的差別。若不是我這樣拿朱筆細細涂抹一遍,根本發現不了。”
雪千影數了數地上的畫卷,被夜小樓標出有缺筆的位置一共有九處。
也就是說,這樣的令牌,一共有九枚。
而且,雪千影對于夜小樓所說的這個很細微的突起,也很在意。
雪千影拿出先沈氏的那枚令牌遞給夜小樓,夜小樓試著用朱筆涂抹了一陣,終于也找到了一處細微的突起,也恰好是一處完整的缺筆。
“也就是說,九枚令牌上,都有一處細微的突起,與一處完整的缺筆相對應?”雪千影看著地上的畫卷若有所思。仙尊不會做一些無用的事情瞎耽誤工夫,這種令牌和壁畫的對應,一定是有用處的。
至少是有原因的。
雪千影靈機一動,拿著博山尋來的令牌,站到屏風前,問夜小樓,這一塊令牌上的突起對應的缺筆在哪里。夜小樓給她指了出來,雪千影拿著令牌,比著方向,將令牌往屏風上輕輕一按。
竟然按進去了!
令牌嚴絲合縫的被嵌在了看起來光滑如許的屏風上,只留下正面一個突兀的元字。
雪千影和夜小樓對視了一眼,似乎已經看見了找到答案的曙光。
“若是集齊九枚令牌……”夜小樓話一出口又搖了搖頭,這太難了,萬一其中某些已經被損毀甚至被毀去了——比如白氏那塊——那豈不是線索又斷了?
“夜小樓,你師從玉無尤大師,有沒有跟他學過作偽的本事?”雪千影揉著眉心,突然問道。
造作一途,入門都是仿制,也就是作偽,仿得像了,像到以假亂真,甚至連正主都分辨不出的程度,便算是入門了,便可以開始隨從本心去創造物件了。
玉無尤是天下第一造作大師,作偽的本事登峰造極,世人無出其右。夜小樓作為他唯一承認的弟子,自然也是精于此道,堪稱個中高手。
“你是想,造出另外七枚令牌?”夜小樓撓了撓鼻子,倒也不算是什么難事,只是這令牌的材質,卻不好選。材質直接影響重量和尺寸,萬一出了些許偏差,屏風不認,甚至給出一些虛假的信息,那可怎么辦?
雪千影卻覺得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拉著夜小樓鉆進了仙尊留下的庫房,里面各種珍奇的材料都有收藏。雪千影讓夜小樓挑盡可能接近的,不必替她吝惜。
“反正咱們有兩塊令牌在手,你先照著先沈氏這塊,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驗證一下,若是能嵌上去,咱們再慢慢造其他的,若是不行,那就證明是材質選錯了,重新再來。若是這些材料都不行,那就證明這令牌不能作偽,咱們也趁早斷了這個念想,乖乖去尋另外七塊才是要緊。”
有了雪千影這番話,夜小樓的心也稍稍定了定。于是先挑選了七八種紋理和密度都與令牌很接近的材料,就著先前的酒桌,夜小樓拿出刻刀,嘁嘁喳喳的開始忙活起來。
而雪千影則拿了一壇酒,站在屏風面前,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
不知道這一次,那個人將給自己留下怎樣的信息,帶來怎樣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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