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雪千影踢了修正一腳。
修正卻絲毫不給面子:“你踢我干嘛?某人送出的信物都能要回去,他做得出,我還不能說了?”
“修正,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雪千影收斂了眸子里玩鬧的笑意,抬頭看向修正,她極少連名帶姓稱呼他,這一開口,就連安下士都聽出來,她是真的生氣了。
修正冷笑一聲,根本沒搭理雪千影,繼續對夜小樓道:“夜九,之前因為得知煢煢收了你的信物,所以我也就壓下了自己的心思,沒有提起過。但現在既然你們的約定不作數了,我也就不必跟誰客氣了。”
說著,修正對安下士道:“師父,這次回谷,除了幾位友人需要救治之外,也是想把煢煢帶回來給您老人家看看。”
“修正你什么意思?”雪千影站起身來,因為宿醉引發的頭痛突然消失了。
但她現在好像覺得頭更疼了。
“就是你想的意思。”修正也站起身來,“看”著雪千影,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心悅你。”
雪千影被修正突然的表白給嚇傻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修正蒙著眼睛,她沒辦法猜測他究竟是在開玩笑,在賭氣,還是在幫自己出氣。但那堅定的語氣,聽起來怎么也不像是在逗自己。
夜小婉推了推自家兄長,見他只是微微笑著,卻無動于衷,急得自己也站起身來,“阿正,我兄長他有苦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與我何干?”修正一句話就讓夜小婉無言以對,又接著說道,“我只是想當著我師父的面,向喜歡的女人表白心跡,與你九哥有什么關系?”
“我不是那個意思……”夜小婉恨不得自己有一百張嘴。但夜小樓一言不發,就算自己有一百張嘴,可能也說不過修正。
而夜小樓始終臉上帶笑,不動聲色,甚至沒有放下筷子,繼續在孫培成的照料下,慢慢悠悠的吃完碗里的飯盒碟子里的菜,而后起身向安下士告辭。
“九哥……”看著兄長離開的背影,夜小婉又看了看修正,事情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追了出去。
“行了,人走了,戲演完了。”雪千影松了一口氣,坐回到椅子上,手扶著額頭,輕輕的揉著。
“我沒演戲。”修正冷冷的哼了一聲,也坐了回去,“我方才說的都是真心的……”
“行了行了,阿正,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發誓再也不惹你生氣,認真每天好好喝藥,你不讓我喝酒我保證滴酒不沾,你不讓我吃飯我就辟谷,行了吧?”雪千影闔上雙眼,又道,“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氣,可我并沒有怪他,也沒有傷心難過。真的不像你們想得那樣。”
“我也真的不是替你打抱不平。”沉默了一會兒,修正笑著搖搖頭,雖然理由不能說出口,但自己真的是動了這個心思的,她怎么才能相信呢?
雪千影搖搖頭,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我說這話,阿正你可能會覺得傷人,但你不也是在傷了眼睛之后,就跟一直相好的女子斷了往來么?所以,夜小樓怎么想,我以為你是最能理解的。”
修正微微一愣,雪千影是怎么知道的?或許是安下士說的,又或許是莫雪歌說的,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看自己。
“其實,你和夜小樓是一樣的人。”雪千影睜開眼睛,“我不是說你們是覺得自己瞎了眼睛就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配不上別人了。而是你們都太驕傲。驕傲到不想別人去可憐自己,同情自己。對吧?”
雪千影的話正中修正的心思,他沉默半晌,靠在椅背上。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可你對十六娘說的話,她怕是誤會了——你就不怕她傳給夜九聽,讓他也誤會?”
“你果然聽到了。”雪千影嘆了口氣,少有的露出愁容,“他若是真的誤會,就算不會沖上來找補顏面,也會跟婉婉解釋清楚。但看婉婉方才的神情,他應該什么都沒說。也就是說,他也明白我是明白他心意的。”
“你們還真是默契啊。”話雖然繞,但修正還是聽懂了,冷笑一聲,又輕輕嘆了口氣:“那你又如何判斷我是在替你出氣?我就不能移情么?”
雪千影搖搖頭:“你不想看那女子同情你,難道就想看我同情你?所以我不信。”
“你同情過我么?”修正反問。
雪千影愣住了。是啊,自己與修正相識一月有余,自己從未表現出同情可憐,反而經常忽略了他失明這件事,把他當成尋常朋友一般看待。
但自己也沒同情過夜小樓。如果單單沒有同情四個字就能夠構成她和修正之間姻緣的基礎,那么她和夜小樓也可以。
看不到雪千影眸子里的思緒翻涌,修正笑了,笑得燦然,又充滿了得逞地快意:“所以,煢煢,你要不要好好想一想我剛才說的話?”
雪千影搖搖頭,轉身離席,衣袖拂過桌角,沾上了油污都沒有留意:“阿正,別鬧了。我累了。”
看著雪千影離去的身影,修正聳了聳肩,看向一直坐在邊上笑呵呵看熱鬧的師父:“我是不是搞砸了?”
安下士搖搖頭:“你前幾日,去你楊師兄那里站了大半天,對吧?”
修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怪她不信你。你自己都沒有放下,又有什么資格讓人信?”
老谷主說話慢慢悠悠的,但一字一句都仿佛千斤重錘,捶在修正的心上。
沉默了一會兒,修正灑脫一笑,拉著師父說道:“其實我也就是覺得自己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你看煢煢這人,多好玩啊,反正我又沒有家世牽絆,自認也配得上她,這不是一段好姻緣么?”
安下士看著小徒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少有的嚴肅和責備:“自己想逃避,就拉別人下水,這樣的正兒為師不喜歡。”
修正垂下頭,帶著幾分委屈,又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師父,我……”
“你想騙她,你騙過自己了嗎?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心里究竟放下了嗎?”老谷主依舊嚴肅的問道。
修正靠在椅背上,沉思許久,呼出一口濁氣。搖了搖頭。
“哪怕你不再去找沈馥,也別拉著別人做救命稻草。人家好好的姑娘,憑什么跟你一起沉湎?萬一將來你反悔,或是對方心生不滿,兩人變作怨偶,你要如何面對這樣的一生一世?對方又何其無辜?”
修正點點頭,鄭重地說道:“師父放心,我懂了。”
安下士這才露出笑臉,更示意修正去找雪千影,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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