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嗎?”
“少女為了討好殘暴的國王,每一夜給他講述一個故事。”
“那么多故事,不可能每一個都出自少女的奇思妙想,于是,她以自己身邊的人作為基礎形象,在這個基礎上編造了一個又一個故事。”
“有些故事里,她是吟游詩人,國王是她歌頌的宰相。”
“有些故事里,她是侍衛,國王是她效忠的伯爵老爺。”
“有些故事里,她是游醫,國王是她醫治時遇到的騎士。”
“人們稱呼這是……IF線,對嗎?”
“而在我們的概念里,我們稱呼這是……可能性,對嗎?”
“在你化為世界樹前,我想請你看看我正在試圖追尋的道路……一條,看起來更自由、更擁有無限可能的道路。你可能無法窺見它的全貌,但通過這段短暫的旅程,你能明白一些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已經無法改變你‘這一次’的結局,但是。”
“握個手吧。”
“我希望,這段短暫的旅途可以給你留下一些無法磨滅的印象,讓你在‘下一次’、‘下下一次’……能夠終結這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蘇明安握住了那只手。
他的大部分生命已經流向了小世界,留下的只是微不足道的軀殼,就算諾爾有陰謀詭計,他也不懼怕。
察覺到諾爾有未盡之言,保險起見,蘇明安還是握了握諾爾的手。
握住的那一瞬間,眼前景象豁然大變。
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站在風雪之間,面前是一座巍峨聳立的古堡。
……這是哪里?
他冷靜觀察時,肩頭被輕輕拍了下。
“諾爾,站在門口不冷嗎,快進來吧。”那是一個端莊優雅的女聲。少女藍眸如海,容顏清麗脫俗如清水百合,身著素裙,路過了蘇明安。
蘇明安怔了怔,低頭看了眼自己。
垂落的金色發絲、胸口的紅寶石領結、宛如鴿子羽翼的長袍……所以,這里應該是諾爾的一段記憶?或者一段故事?
他突然覺得剛剛路過的美麗少女有些眼熟……
心臟狂跳,他推門而入。
“吱呀——!”
沉重的古堡大門開啟。古舊的墻壁、浮雕螺旋長梯、四方倚立的桌椅,窗外刮著風雪,幽藍的煤油燈于玻璃壁內躍動著沉默的光。
沙發上坐著七個人。
見到蘇明安推門而入,有人微笑著揮了揮手:“終于來了,諾爾。”
蘇明安定睛一看。
金發披肩的美麗少女,雍容端莊,藍眸如海。
耳邊綴滿寶石的金發男人,穿著玩具小龍T恤,雙手插兜,滿手指環。
紫發卷曲的白大褂女醫生,身材高挑,神情陰沉,形容枯槁。
戴著方格圓帽的男子,作偵探扮相,戴方框眼鏡,提著煙斗,眼神精明。
打著耳釘的紅發青年,皮夾克綴著柳釘,一雙高跟皮靴,坐姿歪斜,表情懶散。
披著藍發的溫雅男子,身披深紫圍巾,打著同色領帶,黑衣及膝,唇角含笑。
一襲黑袍遮掩的人,不露容顏,身材略顯瘦削,沉默地坐在沙發邊角。
蘇明安的腳步頓住。
他好像,知道了諾爾要給他看什么……
藍發的溫雅男子首先開口,他將雙手置于膝蓋之上,單腿翹著,環視四周,輕輕開口:
“諸位,晚上好,2022年的雪真冷啊。”
在場之人,分別為,榜二玩家安忒托莉亞、榜五玩家布萊克、榜六玩家伊迪絲、榜九玩家洛克、榜十玩家茅漣、榜十六玩家路·利卡爾波斯、以及一位不露面的玩家。
蘇明安喚出系統界面,系統界面顯示的時間,赫然是:2022年5月31日。
這是,
這是世界游戲的第一次輪回。
或者說,“某一次”宇宙輪回里的世界游戲的第一次輪回。
“沒想到我們會匹配到一起,看來這一關的難度非常高,為了平衡,各位榜前玩家齊聚一堂了。”路含笑道。
“嗒嗒。”紅發青年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桌面:“利卡爾波斯,少說點廢話吧。洛克,快用你的信息洞察技能想想辦法,這副本是個什么情況?”
偵探扮相的男子推了推眼鏡,不緊不慢地回道:“諸位這幾天,應該已經體會到這個副本的主題了——第十四副本·謊言者十八試煉。玩家們從地獄向上爬塔,經歷密室逃脫、暴風雪山莊與生死游戲,要素有中古、西幻、快穿與無限流。”
“哦”耳邊綴滿寶石的金發男人吹了個口哨:“爬塔式副本,真是少見。”
“布萊克,安靜。”氣質陰沉的紫發女醫生冷冷開口。金發男人頓時撓了撓頭,像是老鼠見了貓。
洛克咳嗽一聲,將人們的注意力拉回來:“我的公信力有限,剩余的信息,不如交給我們的榜二玩家、美麗的皇室明珠,安忒托莉亞女士來說吧。”
此話一出,人們安靜下來。
他們視線中央,猶如希臘女神般端莊美麗的金發女子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瞳,淡淡開口:
“諸位已經經歷過,上一層的關卡是‘密室逃脫’,那難以破解的密室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下一層的關卡有概率是類似‘箱女游戲’、‘俄羅斯轉盤’、‘誰是臥底’的游戲,依次爬塔,最后才能通關這個副本。”
“至于這一層的關卡……”她輕移雪頸,視線掃過窗外的風雪:“應該叫作‘暴風雪山莊’吧。一座孤懸的古堡,一旦發生殺人案件,古堡的客人們只能相互猜忌,直到找出兇手,或者全數死亡……”
蘇明安默不作聲,觀察四周。
最令他注意的,是那位坐在沙發角落的黑袍人,此人從頭至尾未發一言,孤立于外,其他榜前玩家也不理會他。
這時,一位女仆走來,給每個人發放了一張面具,轉身走向樓梯。
眾人意識到,這是要他們跟上去。
“看來,我們快要見到這個古堡的主人了。”茅漣吹了個口哨。
眾人步入宴會廳,廳內富麗堂皇,珠簾碧玉,地毯灑滿猩紅玫瑰,隱有一股紅酒與糜爛的花香。
除了他們八人之外,另一側也走來一隊八人的玩家,臉上都戴著面具。
最上首,古堡主人終于在眾人期待的視線中露出面目。
——一位藍發少年。
他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搖晃著酒杯。旁邊坐著一位洋娃娃似的少女,她披著黑發,雙目無神,身著綴滿鮮花的華麗長裙,皮膚毫無光澤,是一具尸體。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古堡。”藍發少年笑道。
洛克雙眼閃過藍光,動用了探查類技能,接著,他雙手微動,一條條無形藍絲刺入每個玩家耳廓,每個玩家耳邊便響起了他的聲音:“古堡主人,托塔克斯伯爵,是這個詭譎中世紀文明的煊赫貴族。傳聞他身邊始終坐著一位少女的尸體,那是他死去的愛人,他為了復活她,一直在鉆研禁忌的黑魔法,甚至瘋狂到不惜一切代價。”
“而我們,是一群各懷目標的逐利者。有人想請求伯爵注資,有人想向伯爵討藥,有人為了大新聞來調查伯爵,有人是為了攀附權貴,總之,我們懷著各種目標聚集在了這里,來參加這一場伯爵的宴會。”
蘇明安側目而視。
……真厲害啊,這就是信息流玩家。只需短暫的觀察、交流、使用技能,就能得出這么多信息。
“這是第幾批客人了?……不管了!既然各位來做客了,我們來玩一場游戲吧!”藍發少年忽然起身,揮著雙臂道:
“本伯爵決定了!今天的游戲叫作‘最后的晚餐!’”
……玩游戲?
玩家們面面相覷,他們預料到了要玩游戲,這是什么游戲?
“如果是卡牌游戲,我比較擅長。”安忒托莉亞端莊笑道。
“哦,我倒希望是背叛類型的游戲……我喜歡看到你們無頭亂竄的樣子……”陰沉的伊迪絲發出嘶啞的聲音。
“哈哈哈……和平點,探秘類游戲多好呢?”洛克無奈地道。
“閉嘴!安靜!”藍發少年跳著腳:“本伯爵要宣布規則了!”
“你們十六個人中出了四個惡魔!”藍發少年指著眾人:“嗯……游戲包括兩個階段,分別是‘午夜鐘響’和‘進餐時刻’!”
“‘午夜鐘響’環節,你們可以在古堡自由行動,當然,惡魔也可以無限制殺人!”
“‘進餐時刻’環節,宴會廳的鐘聲會響起,你們必須回到宴會廳來,進行投票,放逐你們認為是惡魔的一個人!”
“好啦,本伯爵要給你們發放身份了!現在,吃掉你們面前的食物,如果感覺很苦,那你就是惡魔!來,快吃吧!”
長桌上,餐布滑落,露出餐盤。
蘇明安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餐桌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美味的菜肴,而是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略微卷曲的紫發順著白桌布滑落,那人的臉被白紗遮住,只露出被剖開的人體。
蘇明安已經認出了伯爵是誰。原第九席的神使,無翼。呂樹奪去了他的神使位置。
在第一次世界游戲,無翼竟然出現在了第十四副本?
羅瓦莎直到第四億多次才被自己通關,所以在第一次世界游戲,羅瓦莎沒有被通關,甚至可能沒有出現在十五個副本的范疇里。
眾人沉默了一會,安忒托利亞先動了,她吃了餐盤邊緣的一個水果,便放下了銀叉。她的示范讓眾人恍然大悟,紛紛只吃了邊緣的水果。
蘇明安吃了一口水果,絲絲苦味浮現。
……自己的身份是“惡魔”。
吃完后,自由行動開始,隨著燭火“簇”一聲熄滅,肉眼所見忽然漆黑一片。
“啊!”慘叫聲響起,有“惡魔”已經動手了。
蘇明安剛想行動,突然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把自己拽離了宴會廳,一路奔跑,直到身后的混亂聲漸漸小了,那人發出沙啞的聲音:
“小心,剛才宴會廳里那架鋼琴,看著有些危險。”
蘇明安怔了怔,隨后突然福至心靈,看似檢查對方的傷勢,實則輕輕擁抱了一下對方。
像是連上了電波,他感到對方瞬間放松了一些。
對方摘下了兜帽。
——露出一張漆黑發絲、漆黑眼瞳、眼下青黑嚴重、臉部線條柔和、略帶陰郁的臉。
“蘇明安……”蘇明安說。
“嗯。”第一次世界游戲的蘇明安說:“我是惡魔,你呢?”
“我也是。”蘇明安說。
“那很好。”對方說:“我不信任其他人,即使是惡魔,這個副本輸掉游戲只會落到下一層,不會真正死亡,我們可以把其他人都殺掉。”
……哇,好陰郁的自己。
蘇明安嗅到了一絲黑暗的氣息,果然,因為自己沾染了黑暗氣息,所以其他榜前玩家好像都對自己敬而遠之。
“我的偵查之眼發現了一些有趣的,跟我來。”影蘇拉著蘇明安往前走,來到了一個圖書館,里面傳來了人聲。
蘇明安悄悄望去,只見金發男子布萊克,與一位中式服裝的青年站在一起,相互交談。
“……布萊克閣下,我邀請你。”
“……哦?如果我沒記錯,你是榜十一玩家蘇明安的分身吧?”布萊克雙手抱胸,笑道:“那個陰沉的家伙滿身都是黑暗氣息,根本沒什么人親近他,也唯有你這個分身忠誠于他了。”
中式服裝的青年露出燦爛的微笑,手掌撫至胸口:“但誰會喜歡自己的命運被掌控?主君大人對我雖好,我卻無法滿足于‘分身’的定位,我何嘗不想要獨立的生命?”
蘇明安忽然想起,如果第一次世界游戲的蘇明安像是“分身影”的基底,那第一次世界游戲的蘇明安的分身又是哪兩位?
“你的分身……分別叫什么名字?”蘇明安小聲問。
影蘇的眉頭揚了揚,疑惑這是什么弱智問題,他想了想,還是回道:“蘇敬棠,蘇卿。”
明分身,對應蘇敬棠。
影分身,對應蘇卿。
這兩人,都是蘇明安在四億多次世界游戲的羅瓦莎抽出的卡牌。卻在第一次世界游戲是蘇明安的分身。
有趣。
看來二位大概率是因為不想當分身,背叛離開了蘇明安,進入了羅瓦莎,成為了獨立的生命。結果最后又被蘇明安抽到了身邊。
布萊克摸了摸下巴,搖搖頭:“老子雖然不喜歡蘇明安那個陰沉的家伙,但也不喜歡背主的東西!我可不敢答應你的合作。”
“我怎敢奢求偉大的榜前玩家與我一介卑微之人合作。”蘇敬棠謙和道:“只是邀請閣下同我見證世界的真相。”
“不感興趣,快滾。”布萊克沒留什么好臉,他向來豪爽,最瞧不起背德之事。
“哦?”蘇敬棠微笑:“如果我說,我是代表古堡主人而來邀請呢?”
布萊克臉色一變,如果與重要npc有關,那必須聽聽這小子要說什么,大不了不合作便是了。他臭著臉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什么世界的真相,帶路!”
二人身影漸遠。
“你的分身背叛了你呢。”蘇明安說。
他本來是打趣,影蘇卻淡淡道:
“……習慣了。”
習慣了太多的背叛。
習慣了太多的冷眼。
蘇明安神情一僵,嘆息一聲。自己經歷過這么困難的過去……幸好這一次自己足夠幸運。
“走吧,跟上去。”影蘇說著,抬起手臂,暗幕遮在二人頭頂,像一件隱身衣。
蘇明安想起,之前蘇文君的房間里,拍攝了很多自己在世界游戲輪回里的照片,有時候自己是牧師,有時候自己是魔法師,有時候自己甚至是吟游詩人……這一次,自己的職業,類似暗影刺客嗎?
“有人也在跟蹤他們。”影蘇閉目感知了一下:“前面是徽白,還有安忒托莉亞。”
“第一玩家徽白。”蘇明安說。
“嗯。”影蘇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一副“你今天怎么這么呆”的表情:“之前在大廳沒看到他,這人挺會藏……走吧,找機會,殺了他們,免得被他們放逐出去了。”
“榜十一殺榜一。”蘇明安說。
“榜零我都敢殺。”影蘇毫不客氣道。
遠方,布萊克與蘇敬棠走上了古堡的天臺。
透過遙遠的風雪,遠山之外,隱隱能望見三個太陽。
天臺之上長著許多藤條,可容多人并行,蘇敬棠率先走上了一條,布萊克皺了皺眉,還是跟了上去。
徽白與安忒托利亞隱身緊跟其后,再后,則是蘇明安與影蘇。
一行六人在藤條上行走,蘇敬棠抬頭說:“布萊克先生,您看天上,這個世界是三日凌空,天圓地方,因為世界的邊界確實是方形的。”
“這要感謝以前的一位科學家,當時這里普遍認為世界繞著太陽旋轉,只有他一直堅持天圓地方說,后來他慘遭燒死,不過人們也終于證明了天圓地方。”
“后來,人們還掌握了另一條規律,這個世界每到上午八點、中午十二點、晚上六點,天上就會降下糧食。要是有人持續撞擊世界邊緣,也會降下糧食。”
“胡扯!”布萊克忍不住說:“你以為我沒聽過三體里‘火雞科學家’的事例嗎?農場主每天中午給火雞喂食,火雞中的科學家就認為,‘天空每日中午降下糧食’是自然規律。直到有一天農場主改了作息習慣,變成了晚上六點喂食,火雞們的科學就盡皆崩塌,它們為此研究出的一系列科學規律也化為烏有。”
“所以,只不過是因為我們頭頂上,有一個比我們維度更高的,正在喂食的‘農場主’,而我們現在踏足的世界,是一片火雞的飼養地。所以,才會出現天空降下糧食的情況。”
“至于你說的撞擊世界邊緣就會出現糧食,這是因為‘農場主’注意到了‘火雞們’的反抗,為了安撫我們,所以給了我們額外的糧食。這根本不算什么科學規律!”
“哦,您很博學啊。”蘇敬棠聽完微笑道。
“老子是心粗,但不是笨蛋!”布萊克怒目。
“那么,有一個問題,我想問您。”蘇敬棠瞇起眼睛。
“放!”
“布萊克先生。”蘇敬棠微笑道:
“——您如何確定翟星現有的‘自然規律’——太陽東升西落、物質守恒定律、牛頓第一定律、熱力學第二定律、費馬定律……不是高維有意塑造的結果?”
布萊克瞪大眼睛,嘴巴顫了顫,沒說出來話。
蘇敬棠說:“假如我說,在人類尚未出現以前,翟星是日月同空,而非東升西落。太陽是鮮紅色的,而月亮是深藍色的,應當是紅日與藍月而非紅日與白月,您覺得不可能嗎?”
布萊克的瞳孔顫抖。
怎么不可能。
……當然可能。
雖然嘴上“涉海線”、“守岸線”說得輕飄飄,仿佛只是在游戲里換一個存檔。但實則,每一次結束,都代表著一次宇宙龐加萊回歸,宇宙壽命相對于人類,相對于蘇明安這個人,都是天文數字。
“創生……”蘇明安緩緩自語。
最鮮明的例子,是羅瓦莎。奧利維斯等創生者們,其實就相當于“農場主”,他們纂改了科學規則,讓感冒變成了癌癥,讓癌癥變成了感冒。只要時間過去得足夠久,人們就只會記得,感冒就是癌癥,這就是真理。
那么,既然已經循環了那么多次涉海線和守岸線……既然已經過去了那么久……距離最初,到底已經出現了多少改變?
“——那要是我說,很久以前,翟星一直是日月同空,一直是紅日與藍月,甚至祖上有過奧利維斯的存在,你信嗎?”蘇敬棠雙手抱胸,微微一笑:
“要是我說,蘇明安很久以前當過主辦方,你信嗎?”
“要是我說,老板兔其實是翟星的世界意識,你信嗎?”
“你信嗎?”
“你不信嗎?”
蘇明安感到自己的衣袖被緊緊攥住,影蘇低著頭,視線定格在地面。
“我……”布萊克張開嘴。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徽白忽然現出了身形。
他擋在布萊克面前,對蘇敬棠說:“無論以前怎么樣,那又如何?糾結以前纂改了多少,有何意義?”
“沒錯,只有笨蛋會糾結這種過去之事。”蘇敬棠微微一笑:“但前提是……我們沒有被威脅到。”
“你的意思是?”徽白挑眉。
“現在,我們頭頂上就有一些‘農場主’。”蘇敬棠指了指天空:“我們腳下踏著的一切,都建立在那些人有限的知識上,一旦他們的想法改變,我們腳下的一切都會落空。”
“最可怕的是,我們足足幾千年的歷史、人物、過去、社會、秩序、未來……都是建立在那些人有限的知識之上的,一旦他們缺乏某種常識,那么我們眼前也會缺乏這些常識。”
“比如,一旦他們腦子里認為:‘草莓是生長在地上的’,那么草莓從此以后就生長在地上了,再也不存在‘草莓樹’這樣的概念。”
“但從古至今一直的常識都告訴我們,就連六歲小孩都知道,草莓是長在樹上的。”
聽到這里,蘇明安突然疑惑了一瞬,皺了皺眉。
草莓到底是生長在地上的,還是生在樹上的?
好像是……生長在樹上的。
對的,一直都是生長在樹上的,以前在廢墟世界,北利瑟爾就給亞撒種了許多草莓樹。
就算北利瑟爾種再多的草莓樹,等待再長久的歲月,也再也等不到了。
——第773塊劇憶鏡片·“呂樹,亞撒”
難道……這條自然規律,已經在很久以前,被纂改過了嗎?
“可是——神啊!”蘇敬棠張開雙臂,他仰著脖子,在風雪中大笑道:
“如果所有固定的科學定律都已經被涂抹,如果我們理解中的一切只建立于某個人的常識和三觀。”
“如果只要他們愿意,我們的命運就會被更改。”
“那么。”
他回頭,緩緩看向你。
“你說。”
“——我們不應該殺死‘他們’嗎?”
“轟——!!”
忽然,天空變成了純白色。
有什么白色的、方形的東西壓了下來,壓向了藤條。
接觸到那個東西,蘇敬棠的身形巋然破碎,化為飛雪飄舞。緊接著是布萊克,隨后向后壓來……
蘇明安再度睜眼時,他正站在圖書館里,影蘇站在自己身邊。布萊克和蘇敬棠正在聊天。
……回檔了。
不是自己的死亡回檔,應該是影蘇的死亡回檔。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色東西殺死了他們,導致了死亡回檔。
蘇明安皺了皺眉,旁邊卻傳來一個聲音:
“諾爾,蘇明安。”
是徽白。
金發青年站在黑暗里,望向他們。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