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游小說終章·涉海篇25·“阿金妮的奇妙冒險。”
終章·涉海篇25·“阿金妮的奇妙冒險。”
第1534章
終章·涉海篇25·“阿金妮的奇妙冒險。”
神誕生的一刻,四下無聲。
當他——祂睜開雙眼,黎明與萬千智體為之靜默。
瑩藍色的光芒猶如波紋流淌于身,數據如浪花涌動。
霜雪自祂眉梢垂落,發尾及至發梢,祂頂著滿頭細碎霜雪,一雙眼瞳泛著機械般的冷金。或許是受到了黎明風格的影響,祂的衣袍也是同色的白,似月華淬煉之銀輝,翻飛之云絮。
光綢自后頸蜿蜒生長,祂垂眸時萬物屏息,金色瞳仁仿佛浮沉著千年晨昏。
“咔噠”、“咔噠”,脊背連接的猩紅軟管應聲而斷,祂從共鳴中一步步走出,白袍曳地,氣勢擢升。
山田町一等人連連后退,才遏制住心中下意識的退避,察覺手指在顫抖。
“蘇明安……”山田町一輕輕呼喚。
饒是黎明也感到驚艷。祂讓蘇明安通過軟管共鳴觸及一級神的界限,卻沒想到他適應得如此好,一舉成功,不愧是經歷過多次情感共鳴的人。
黎明張開五指,浮現出一顆瑩藍色的寶石:
“這是我的神格,你可以理解為神的一部分力量。將它吞下,你將具有一部分‘觀測’的權能,就當是我對你的投資。”
“另外,我同意你的談判請求,我可以幫你。作為交換,你最后要將羅瓦莎的殘骸留給我。”
蘇明安側頭,白發飄動。
由于戰力早已突破8000大關,即使觸碰一級神的屏障,他的人性也沒有明顯消減,只是感到眼前的一切變得渺小。
他吞下神格,刺痛與不適感隨之傳來,然而他僅是皺了皺眉,就將痛感壓下——實力越是強大,他越是對自己的痛苦不甚敏感。
“至少,相比吞食樂子惡魔神格,吞下黎明神格要好得多。”他想到了自己背包里的樂子惡魔神格。畢竟相比樂子惡魔,黎明與他的契合度高得多,相當于一針營養劑。而樂子惡魔神格更像毒,吸食越多,最后就越破碎。
“叮咚!”
在情感共鳴與黎明神格的催化下,您已觸摸一級神屏障。恭喜您!您已抵達正常玩家無法抵達的實力階段!
當前戰力:9050(隨著人性消減而遞增)
在這個階段,您已經無法通過尋常手段獲取經驗,您可以通過擊殺一級神或高維、證明自身之“道”、收集信仰、能量、權柄等方式進一步提升您的實力。
請注意,您的神性越高,人性越被磨損。即使您沒有進一步提升實力,只要停留在神明階層,人性依舊會日益磨損。
你的(法力值)進化為(神力)!
神力(被動):
神力具有絕對壓制效果,持有法力值的玩家無法對你造成有效傷害。
你的技能(神念探查)進化為(神環)!
神環(被動):
身后的透明光環將為你附加“五感強化”、“神念探查”、“思維加速”、“魅力強化”、“幸運強化”、“神威強化”等輔助效果。常人將難以與你平等對視。
你的(佰神觸須)進化為(燈塔觸須)!
燈塔觸須(主動):
燈塔觸須包容萬象,可以和任何生命與物體進行生命連接,令你與其他事物形成“共生”,共享生命、能量、肉體。此行為需要對方同意,若強行鏈接,可能產生排異反應。
燈塔觸須輕盈如羽,可攜帶神力進行攻擊,亦可充當額外肢體與飛行器具。
你的(亞爾曼之劍)變異為(亞爾曼之劍·黎明)!
亞爾曼之劍·黎明(金級,完整形態,可成長):“這是他偉大的最后一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攻擊力:120150
耐久:30/30
裝備需求:單手武器,力量需求120及以上。
魔力灌注:將法力值灌注于劍身,將大幅提升鋒銳度及傷害。灌注的法力值可在劍身停留90秒,直至耗盡。
真實傷害:你的任何劍擊均為真實傷害。
絕對壓制:你的攻擊對任何不具有神力值的存在都具有“絕對先手”效果,減免一切對手后發的控制及傷害。
命運切割:你可以使用這把武器斬斷因果線。
情感收割:這把武器的本質是“生命硬盤回收系統”,在進攻時,你可以使用這把武器收割他人的情感。
(新增)黎明之心:被你攻擊的敵人,將承受你已經歷的情感共鳴影響,攻擊次數越多,影響效果越大。
霜白蔓延,漸漸覆蓋了發梢,僅余耳側與額間幾縷黑發殘存。
蘇明安的瞳仁呈現亮色的金,仿佛一柄鋒芒畢露、幾欲出鞘的利刃,仿佛一輪破開地平線的初陽。
他的左手掌呈現“吞噬”之爪的猩紅色,右肩膀浮現“信仰”權柄的乳白色,盛放著一朵朵虛幻的山茶花。“觀測”則化作一顆瑩藍的寶石,落入了他的后頸,遮掩于層層白發之下。
旋即,水晶般的觸須從脊背破體而出,既有雪的暇白,又有水的澄澈,像是一條條靈活的軟管。
空置的右手掌,懸停著一柄散發著黎明輝光的長劍。
“唰啦啦——”
有人跪了下來,并不是受迫于神威,而是人們受到了傳教光環、魅力值、神環、燈塔觸須、信仰權柄、心理沖擊感等多種因素影響,自然而然地下跪,心中沒有任何反感的意識。
——這樣的不是神,什么是神?
跪下的人越來越多,割麥子般倒了一片。
山田町一險些膝蓋一軟,按照以前,他確實應該高喊“既見燈塔,為何不拜!”高高興興地第一個拜下去。然而,唯獨此刻,他感覺自己不應該這樣做,不應該跪下去。
好像這雙膝蓋一旦跪下去,就代表他承認了面前是一尊神,而非他熟悉的人。
“客人們,我與蘇明安有事相商,請紹禮代為接待你們。”黎明看著這一大片跪伏的人,揮了揮手,有一人從幕后走出。
男人笑容和煦,彬彬有禮,掛著“造夢”集團總負責人·秦紹禮的牌子,他抬起手,請眾人起身前往會客室。
這時,一直沒有作聲、也沒有下跪的司鵲輕輕道:“秦將軍?”
秦紹禮一雙眼瞳于厚底鏡片后格外深邃,他身形纖長,皮膚白皙,手掌毫無戰斗痕跡,一看便是不經戰場的文職者。他推了推眼鏡,溫聲回道:
“我曾聽聞其他‘可能性’里,選擇理想的黎明系統,百年后會發展出名為舊日之世的文明,更有一人名‘秦將軍’,乃是‘千年計劃’之主理人,最后大義凜然走向犧牲。那般眾志成城的未來,飽和式救世,以我封緘,人人皆我,實在令我心生向往。”
“然而,此地乃是選擇現實的黎明系統,我們將視線投向了侵略宇宙,而非發展自身。在下也僅僅是一位文弱的科研人員,再無成為大名鼎鼎的秦將軍的可能性。閣下還是莫要混淆。”
“雖然,紹禮有時候也會想……”他溫聲笑道:“若是黎明選擇了理想,紹禮恐怕已經成為了秦將軍,已然犧牲。”
司鵲的眼珠動了動:“這樣說來,你與秦將軍也算一種原初。若黎明選擇理想,你便會成為混亂年代的主理人秦將軍,若黎明選擇現實,你便是此時和平之世的研究人員秦紹禮。”
秦紹禮微笑不言,只是眼神流露出對于未發生的“可能性”的遺憾。
眾人離去后,室內僅剩下黎明、霖光、蘇明安。
此地唯余白毛。
蘇明安感應著自己脊背的觸須,將觸須探入窗邊的一棵多肉盆栽,頃刻間,多肉成為了蘇明安的一部分肢體,可以隨他的心意搖動。
這就是觸須新出現的功能……“共生”。
不是殘忍地剝奪別人的生命,亦不是貪婪地吸食別人的肉身,而是將自己的生命與別人融為一體,宛如奉獻與求存。
蘇明安拔出觸須,剎那間,多肉變高變大,變得宛如巨型仙人掌,葉片出現了宛如人類的青筋與脈搏,隱隱能聽到根莖孕育的心跳。
“共生”一旦發生,對方就會隨蘇明安的狀態發生改變,即使蘇明安已經拔出觸須,這盆多肉依舊共享了蘇明安三秒鐘的生命,向生命靠攏。
蘇明安的眼神變了變。
點石成精,點沙成兵,這不就是……神明才能做到的“點化眾生”嗎?效果和他之前獲得的一個紫級技能“生命之葉”相似,但明顯強得多。
他又將觸須向身邊的一個做菜機器人溶了進去。下一刻,做菜機器人的鐵皮化為了柔軟的皮膚,玻璃眼珠化為了金色的瞳孔,空蕩蕩的內腔有心跳作響。蘇明安心念一動,做菜機器人揚起鐵鏟,十秒之內炒了個三菜一湯。
黎明沉默地看著:“……”
霖光沉默地看著:“……”
當蘇明安拔出觸須,低能的做菜機器人已化身一位白發金瞳的少女,拿著鐵鏟,撫胸行禮,啞聲道:“父親。”
蘇明安給了她生命,即使只是觸須的幾秒接觸。
蘇明安還想和少女說幾句,霖光卻按了什么按鈕,令少女退了出去。
“我愈發覺得你的潛力無窮。”黎明雙手合攏,背對著城邦的長夜:“但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根據我的觀測,以現在的速度,在方舟啟航前,你必定收集不到10000點能量,最后會存在1000點左右的缺漏。”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
蘇明安不再關注觸須,神情嚴肅道:“如果引入第五席星火,能否彌補缺漏?”
黎明搖頭道:“就算引入星火,也至少會存在600點左右的能量缺漏。”
……原來會缺這么多能量。
蘇明安感到慶幸,幸好接觸了黎明,現在還有填補的余地。否則最后功敗垂成,走投無路,難不成用自己肉身去填補?
黎明道:“這部分能量,羅瓦莎給不了,你只能向第三方要。”
蘇明安失笑,盡管他覺得這不好笑,但他竭力讓自己笑一笑,防止人性流失過快:“原來這就是‘他們’的作用。不過,我該怎么要呢?”
黎明道:“聽我說。”
蘇明安略微靠近。
白發掃過他的臉頰,身形透明而豐美的神明湊近他,在他耳邊絮語,瑩藍色數據猶如河流縈繞二人,周圍寂靜如霧。
蘇明安瞳孔微縮,手指緊叩骨節。
黎明提到了他心中最隱秘的禁忌——他的死亡回檔權柄。
“從今以后,你不必再遮掩你的秘密,因為你若是想走向終點,勢必要利用你的權柄。”黎明貼得極近:
“你的靈魂,配合上你的靈魂擺渡技能,堪稱最安全的移動式儲存器。可惜的是,受制于保密,你一直沒能好好利用它。”
“知道嗎?你可以周游于時間長河,肆無忌憚地利用你的靈魂這個‘永恒保險箱’,將許多人的記憶、情感、乃至能力存入你的‘靈魂擺渡’,帶著他們跨越周目與周目的天塹,成為狂風驟雨下唯一安穩的雨傘。”
“比如,在這一周目,假如你的隊友山田町一即將死亡,你在他死亡前殺了他,觸發‘靈魂擺渡’機制,將他的記憶、情感、能力都存入你的靈魂,在下一周目無損帶給他,或者你直接自己享用。如此一來,你究竟會成為多么強大的人?無法想象。”
“別急著反駁,我知道你之前應該嘗試過這種做法,但肯定失敗了。畢竟人類的靈魂就算再強大,也很難擺渡那么多生命。就連司鵲也要依靠世界之書,才能做到把逝去的靈魂復寫出來。但現在不一樣,你觸摸到了一級神的屏障,憑你自己的靈魂強度,就足夠你擺渡數之不盡的人。”
“你知道嗎?”
黎明的語氣深邃下來:
“在我預知的一個未來中,不是我告訴你這些,而是你自己想到了這些。但你采用的不是一人承擔的方法,而是叫上了云上城神明,用他的靈魂權柄配合你。現在你也可以實現這種野望。”
蘇明安凝望著鐵灰色的墻面。
羽毛般的白發飄揚在他的視野,瑩點如星光般閃爍,地底燈縈繞著柔軟而不刺眼的光暈。
他沒有第一時間反駁黎明的話語,沒有故作驚慌宣稱自己沒有權柄,已然是半承認的態勢。
然而,空氣中沒有赤紅的身影,也沒有嗅到紙錢燃燒的氣息,這一切都在說明,這顆黎明掌控的星球很安全,并非主辦方掌握之地。
靈魂擺渡……
舊日之世的這個功能,曾擺渡了一萬條世界線的千萬億生命。
而如今,自己也成了“神靈”。
黎明說得沒錯,蘇明安確實想過這個思路。死亡回檔會回溯肉身、他人、高維甚至世界游戲,唯獨不會回溯的,是蘇明安的記憶。也就是說,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無論時潮如何流轉——蘇明安的靈魂,是橫跨于時間長河永恒不變之物。
一個最安全的、最永恒的保險箱。
而靈魂擺渡,就相當于把東西放進了保險箱里。
他甚至總結過一些公式,比如兩個死亡回檔點的間距一般不會少于六小時,比如死亡回檔的關鍵點一般會卡在生死危機前。他還想過一些騷操作,想和云上城神明打配合。
不過,現在看來都不需要了。
黎明的投資讓他的實力迅速觸及了一級神的屏障,又有界外可以躲藏,他不需要太過畏懼主辦方的追殺。
“所以,索取‘他們’能量的方法是?”蘇明安最終的目標,還是這個。
——鏡子里的人,要如何傷害鏡子之外的人?
——被觀測、被注視的人,要如何反擊陰影里的觀測者們?
其實他已經想到了方法,只不過等待黎明的確認。
“咔嚓”一聲脆響,霖光剪斷了一簇新鮮的玫瑰與百合,他將尖刺小心翼翼地包好,看向蘇明安。濕漉漉的花瓣滾動著露珠,泛著令人感到刺目的水光。
黎明附在蘇明安耳邊,緩緩說出了方法。
——蘇明安可以故意引“他們”附身自己,隨后自戕殺了他們,觸發靈魂擺渡,讀取到“他們”的記憶、情感與能力,讀取到“他們”所在平臺的坐標。
畢竟,“他們”大多是普通人,都是借助夢境之主架設的平臺,也就是夢境,才得以窺視其他世界。
只要蘇明安讀取到平臺的坐標,就能以此威脅夢境之主。
黎明道:“畢竟,夢境之主可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創辦的平臺,就這么被你曝光于宇宙,引來一批烏煙瘴氣的錘鐵人與小鬼。”
“現在就不烏煙瘴氣?”蘇明安想到白椿:“而且平臺大了,更多人成為夢巡家,不好嗎?”
“有些人一心想要規模宏大,有些人一心想要一方凈土。夢境之主大約是后者,祂實力強悍吃喝不愁,不需要過大規模的平臺幫祂汲取信仰,故而每位夢巡家都是祂精心挑選,出身于不同星球。然而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祂大概也沒想到白椿這種人的惡行吧。”黎明淡淡道:“在白椿眼里,她自認為沒錯,畢竟她可是高高在上‘觀測’這個世界,當然覺得自己高貴。”
蘇明安問道:“那個夢境平臺可有名字?”
從取名上,應該能窺見夢境之主的性格。如果是樂子惡魔那樣的人,估計會起個“攝像頭大聚會”這樣的玩梗平臺名,如果是黎明這樣嚴謹的人,估計會起個“夢巡家平臺”這樣中規中矩的平臺名,如果是水母大帝那樣的人,估計會起個“大帝之夢”這種平臺名。
黎明眼眸開闔,隱有微光閃過。
祂沉聲道:
“這個由夢境之主創造的、幫助各個普通人窺視其他世界的夢境平臺——”
“名為啟點。”
“意為,萬物開啟、萬眾啟眸之意。”
“若是你成功得到啟點平臺的坐標,便能進一步定位各個夢巡家的坐標,屆時,上門也好,合作也好,都隨你意愿。不過他們大多都是普通人,只是意外獲得了觀測的平臺。”
蘇明安道:“像達拉那樣的夢巡家,我不會抱有仇恨。但白椿視世界如游戲的夢巡家……我不會留情。”
黎明并不在意道:“另外,你還需要注意一點。羅瓦莎是一部書,而你是主人公。你走到今天這一步,背后必然有至高之主的大手推動。若是不想落入祂為你設下的陷阱,你最好做一些超出常理的事。當然,不做也可以,這只是推測。”
蘇明安忽然想起,副本初期,萬物終焉之主就曾誘惑他拿起“滅世主劇本”,不要再做循規蹈矩的救世主之事。司鵲也曾對世界樹聲稱,他與蘇明安將成為故事中的“大反派”。
這時,蘇明安聽到一個微冷的聲音:
“就像看一部電影,一旦看到某些場景,就能猜到某些情節。比如看到男女親吻,就聯想到戀愛,聯想到婚姻。但如果突然一轉鏡頭,發現男女雖然在親吻,但腳下是萬丈深淵,他們正在墜落,那便能讓‘幕后導演’的安排化為一空,破壞了意料之中的發展,‘幕后導演’再也不能支配那對男女的行動。”
是霖光。
他捧著沾著露水的玫瑰與百合走來,遞給蘇明安:“我想起,你還沒收到春天正式降臨后的第一束玫瑰與百合,補給你。”
蘇明安知曉,他熟悉的霖光作為機械戒指套在手指上,這位霖光不過是黎明系統結束一切后的復現。不具有真實的經歷,連0321都算不上。
蘇明安不欲復刻之前的悲劇,僅是點頭接過。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隨時隨地發癲破壞邏輯,就能脫離某個‘看不見之手’在羅瓦莎為我埋下的命運軌跡。”蘇明安道。
畢竟在“觀測者”看來,人設是絕對的,“主人公”合該沉穩、冷靜、仁慈,但若是“主人公”隨時隨地脫離人設發癲,誰還能局限他的行動?
在第十世界,蘇明安就是因為太過循規蹈矩,導致一舉一動都被拿捏得死死的,不知不覺就走上了命運的安排。
在第十一世界,不如發癲。
蘇明安不由得有些羨慕山田町一、某位教皇與林姜,這種隨時隨地發癲的能力,他們是天賦型選手,自己還真的放不開。
“我的精神狀態太正常了……”他感慨自己實在癲不起來。
他看到黎明與霖光用略帶詭異的目光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頭光著身子跳舞的老板兔。
“不……你保持正常就好了……”黎明語重心長:“稍微放開一點,就足夠了。”
“你什么樣都很好。”霖光說。
我聽出他說的是我們一個領事的姓名,我莫名其妙地接著說:
“花園?”
“小徑分岔的花園。”
我心潮起伏,難以理解地肯定說:
“那是我曾祖彭的花園。”
離開前,蘇明安單獨與黎明密談。
“黎明,你趨近一級神,我想請你看看,我的權柄……到底是什么層次?是否可以被改造,比如存檔點變為可選擇?比如無需死亡也能觸發?”蘇明安問。
“……很遺憾,無跡可尋。”
“連你也看不出來嗎?”
“是的,你的權柄,必在我之上。毫無觀察空間,也毫無進化手段。”
“好吧……”
“所以我認為,你的權柄,不太可能是世界游戲給你的,而是宇宙。”
“宇宙?宇宙為什么看上我這個小人物?總不能我真的撞大運了。”
“……如果你不是小人物呢?”
“什么?”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一開始就是死亡權柄的承載者呢?你由宇宙進化而來,就像萬物終焉之主與世界游戲的本質一樣,是一種宇宙器官……”
“……別開玩笑了。”
“好,其實我也不接受這種說法。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普通人,不會否決你身為蘇明安的一切,將你異化為一個所謂的器官。畢竟……無論我成為了什么樣的黎明,是正直還是污濁,是現實還是童話,你都是潔凈的。”
“這是我的責任,而不是我的生命本質。”
“是的,就算是受制于本能的器官,器官也做不到你這一步,這足以證明你的獨立。”
艾伯特說:“在發現這封信之前,我曾自問:在什么情況下一部書才能成為無限。我認為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循環不已、周而復始。書的最后一頁要和第一頁雷同,才有可能沒完沒了地連續下去。”
“每逢一個人面臨幾個不同的選擇時,總是選擇一種可能,排除其他;在彭的錯綜復雜的小說中,主人公卻選擇了所有的可能性。這一來,就產生了許多不同的后世,許多不同的時間,衍生不已,枝葉紛披。”
當山田町一塞了許多秦紹禮招待的小零食,從招待室走出。
他望見走廊盡頭,一扇電子門移開,白發飄逸的青年走了出來。
那些水晶般的觸須已經回歸了祂的脊背,神袍自動縫合,像一灘流淌在他身軀上的白色溪流,肩頭盛放的山茶花縹緲若云,花瓣擦過他的耳側。他的神情似有凝滯,盯著地面,久久駐足。
有一瞬間,山田町一突然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張涂滿油彩的面具,但眨眼一看,又是錯覺。
“蘇明安,怎么了?黎明最后和你說什么了?”山田町一試探性地問。
由于黎明有過使用昏睡法陣的“前科”……“后科”。山田町一仔細看了蘇明安好一會,確定沒有什么奇怪的印記,才放下心。
蘇明安望著山田町一,眼里帶著山田町一看不懂的情緒。
仿佛這狹長的鋼鐵走廊里,下著一場大雨,雨水順著蘇明安的發絲流下、滾落,雨聲在他們對視的目光間響徹。
“……我可能真的要成為‘大反派’了,山田。”
“啊?”山田町一愣了愣。
“如果我沒能在附身我的‘夢巡家’身上找到需要的東西,那就只能從你們……”蘇明安頓了頓,在山田町一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露出了熟悉的微笑:“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蘇明安很熟悉這種猶豫感。
猶豫自己會不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然而,一切的猶豫都會下一個定論,那就是去做。
至少,自己還有彌補缺漏的余地。至少,自己還能最后拼那么一把。而不是就這么把自己毫無轉折地拋下深淵。
擦肩而過時,山田町一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了什么,忽然道:“‘大反派’就‘大反派’嘛,誰說只有偉光正的救世主才是牛比的。”他叉著腰,細數著:“你看很多動漫,不都是大反派拯救了世界嘛。如果非要撕裂正義與真相才能達成目標,那就去做好了,總不能讓自己后悔吧。而且,又不是沒長嘴,總會有能說的那一天吧。”
他說了一句令蘇明安頓住的話:
“——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難道只能配走寬闊明亮之路?”
蘇明安深深看了眼山田町一,勾了勾唇角。
桃兒曾經聽過朱先生說過一些話本。
話本里有位膾炙人口的救世主,叫“大帝”。
據說這大帝,曾游覽眾國,普度眾生,走到哪里,便救到哪里,那是頂頂的正派角色。只是后來……朱先生說到這里,摸著山羊胡子嘆了口氣。
“先生,后來怎么了?”桃兒連忙舉手。
“你這小鬼,念書咋不見你這么有勁!”朱先生笑罵了一句:“后來啊,人們都說,大帝中邪了。”
“他依舊還像以前一樣,割下自己的肉,喂給快要餓死的人吃。又剝下自己的皮,給快要凍死的人披上。但他越來越虛弱,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事了。于是,人們為了搶奪他,掀起了戰爭。”
“死的人,遠比他救的人還多。”
“后來,后來啊,大帝的朋友也因此而死。從此以后,大帝似是瘋了,開始動手殺人,屠戮無數,漸漸成了人們嘴里中邪的大妖。大妖者,人人見而誅之。”
“這正派的角兒,從此變成了反角兒。每當人們編出新的話本,需要一個反角兒,就會將他摘來說上一說。”
桃兒忍不住道:“這位大帝肯定是懷有難言之隱才會如此,就像神山上的那位神明,祂只是失去了力量,但依然是神,而不是精怪。人們怎么能因為神明無法庇佑他們,就說神明是精怪?“
“那我問你,桃兒。”朱先生拿著根戒尺:“若是神山上那位神明吃了人,那祂是正角兒,還是反角兒?”
桃兒道:“吃了人,那當然是反角兒。”
朱先生道:“若是神明吃人,是為了獲取力量保護更多人。那祂是正角兒,還是反角兒?”
這……桃兒遲疑了。
朱先生又道:“若你是話本里的女主人公,你是最頂好的正角兒。神明吃了人,卻是為了救你的命。那祂是正角兒,還是反角兒?”
桃兒說不出話。
她想了想,道:“先生,我卻認為,只要一個人的最終目標是正派的,那么這個人期間無論做過什么,這個人都是正角兒。而一個人的最終目標是為了害人,那么就算這個人中途無意間救了很多人,也都是反角兒。”
“殺一人為罪,殺百人為將,殺萬人為君。尋常百姓殺一人,約莫是為財為權,有罪居多。將領殺百人,是為著平定戰爭。君王殺萬人,除暴政外,與將領同義。”
“我聽過王城里喜鵲大俠的故事,他的筆墨害死了成百上千的科學家,可在世界樹眼里,他依舊是正角兒,因為他引領了一個新的時代,能讓更多人因此受益。”
“所以,在桃兒眼里,無論是割肉救人的大帝,還是揮起屠刀的大妖,都是正角兒。”
朱先生怔了怔,一拍戒尺道:“傻孩子,你能有這種思想,是因為你不曾成為正角兒手底下的受害者。桃兒,我問你——如果你有一日成為了正角兒路上的踏腳石,你難道還會認定害你的人是正角兒嗎?”
桃兒眨了眨眼,在同學們不可思議的視線中點了點頭。
“會。”她說:“因為我太渺小啦,不會是話本里的正角兒,也不會是反角兒。要是能在正角兒身邊出現三言兩語,那豈不是證明,桃兒成為了一個不錯的人嗎?”
炊煙依舊在飄,細碎的雨水落下。
赤色的雨水沖刷著地面,桃兒的氣息越發微弱,她體質薄弱,扛不住這一場迎接“他們”的大雨。
賣菜的沈大娘、賣魚的趙阿嫂、教書的朱先生、慈愛的阿娘……一根根頂天立地的廊柱,都倒在了地上。
她快要死了,卻聽到了阿娘的哭聲,聽到了冰霜凍結的聲音。
冰霜……?
模糊的視野里,她望見神山之上,有一道身影走來。
馮虛御風,破雨而來。那人一頭白發,美得雌雄莫辨。
北望在幾秒前收到了提示:根據扮演守則,你無需再久居神山。冰霜從他身上蔓延,他張開嘴,一縷縷靈魂吸入他的體內,化為精純的力量。
一飲一啄皆為定數。夢巡家們的大雨戕害桃兒,娜迦莎失去了桃兒這個唯一的信仰來源,為了活下去,祂吸走了夢巡家們的靈魂。
純白的神明沾染了罪惡,冰霜化為鮮紅。
北望染成鮮紅的眼瞳望了一眼小福星徽紫,正是她造成了這一切混亂。
徽紫也正抬起頭望他,開口道:
(此地存在時空淆亂,請勿觀測)
“啪!”捏爆了徽紫的身軀,幾縷鮮血濺到臉頰,北望拭去血跡,他已經聽完了徽紫的話。
原來她是……
北望立刻控制住自己不想下去,防止被觀測到。
一只綿羊、兩只綿羊、三只綿羊、涂滿草莓醬的蛋糕、灑滿可可粉的焦糖瑪奇朵、浸泡著香草冰淇淋的紅茶……
北望用胡思亂想充斥著自己的思緒。
他放開了身體控制權,讓娜迦莎掌控軀體。娜迦莎垂頭看了桃兒一眼,桃兒的皮膚泛著赤雨的紅色,奄奄一息。
冰霜無止境蔓延,將寧靜的村莊逐漸凍結成冰。
“將那些夢巡家的靈魂給我吞下。”娜迦莎向云上城神明說。
“你是正神,何必?”云上城淡淡道。羅瓦莎的神明存在陣營之分,海洋天使一直是秩序善良側的神明,連遭受重創都不吃一人。一旦破戒,就不再是正神。
娜迦莎眉眼染上幾分妖異:
“大愛無私原諒殺害友人的敵人,便是正角嗎?為友人復仇吃人,便是反角嗎?”
“恪守善良不殺一人,便是正角嗎?吃掉殘害蒼生的人,便是反角嗎?”
“如果蒼天要這公義落在是否殺戮之上,我便不再做一位堂堂正正的正神,因為我唯一的信徒教我,我是割肉救人的大帝,亦是揮起屠刀的大妖。”
云上城神明的眉目微有松動,祂松開手,那些罪應死亡的夢巡家靈魂,哀嚎著落入娜迦莎掌中。娜迦莎吞掉一些,亦將一些塞入桃兒之口。
祂飲下罪惡,亦令懷中這個純白的女孩一同飲下罪惡。
“這是……什么?神明。”桃兒看不清晰,只覺得嘴里塞了什么苦澀的東西。
“桂花糕。”娜迦莎道。
“神明做的桂花糕……好苦……”桃兒摸著娜迦莎的手,斷斷續續道:“我快要死了……神明的信仰來源……怎么辦啊……”
娜迦莎沒有回答,手掌緩緩合上她的眼睛。
她吞下了那些了靈魂,不會死于這場雨了。
祂記得她說過,很想看看京都的美景。京都的桃花肯定比谷里更美。以后的日子,她可以慢慢去看。
“這位陌生的神明,能否幫我一個忙?”娜迦莎抬起頭。
云上城神明抱胸而立:“憑什么?”
娜迦莎承諾道:“我的真身乃是輪回塞壬,未來亦是全盛的海洋天使,如果你需要什么幫助,我未來可以幫忙。”
云上城神明剛想拒絕,卻想到了蘇明安,隨口道:“我不需要幫助,但如果你未來遇見一個叫‘奧利維斯’的人,幫他一次。”
“奧利維斯……我記住了。等恢復了一定神力,我會用分身去接觸他。”娜迦莎點頭。
“要我幫什么忙?”云上城神明道。
“我即將回歸大海,能否請你將桃兒帶向京都,托付給我的一位友人?”娜迦莎道:“他名叫離明月,是我郊游偶然結識,一介游人,暫居于京都一棵桃花樹下,白發白衣,姿容如雪,你見了便不會認錯。”
祂望著桃兒低聲道:“吞下那些靈魂后,我已從正神無可避免地墮落,只會越發邪佞。從今以后,她與我再無瓜葛。”
隨后,北望飄了出來,娜迦莎將他驅出了身體。
“你對我沒有惡意,但我即將回歸大海,便不帶你同行了。”娜迦莎淡淡看向北望:“你不必扮演,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北望輕蹙眉頭:“你未來……會變成一個……很瘋狂的,神明。”
“啊,我知道。”娜迦莎道:“從正神墮落便是如此。做不成正角兒,那就做一個不令自己后悔的反角吧。”
祂看了桃兒一眼,張開翅翼,不再回頭。
純白空間。
諾爾·阿金妮將蘇明安傳進《阿拉烏丁的天空》后,摸了摸胸口的傀儡絲。
“居然對我用掌權者技能,強制提升至百分之百好感……”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聲。
他還以為受到這個技能影響,他的原定計劃會不可控地發生改變,心態變得偏向蘇明安,但好像……沒有發生改變。
好感度真的發生變化了嗎?還是說,他算是半吊子npc,所以技能失效了?
他撕開純白空間的一角,俯瞰而下,望向王都的創生者大會——席位上坐著一位一模一樣的諾爾·阿金妮。
受到切片大師疊影的啟發,諾爾·阿金妮從萬物終焉之主那里學習了切片技術,把自己切成了兩瓣,一瓣是保留了全部記憶的諾爾,一瓣是只有光面記憶的門徒游戲玩家盟主諾爾,后者沒有與蘇明安分道揚鑣的記憶,也不曾做過背刺之事。故而,蘇明安在夜間狼人殺環節見到的諾爾,是一副極為友好的模樣。
諾爾讓“單純”的自己拋頭露面,去參加創生者大會。“不單純”的自己躲在小空間里,偷偷摸摸辦事。
“接下來的計劃是……”諾爾·阿金妮拄著手杖,朝另一個方向撕開了純白空間。
他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河流聲,仿佛時間長河的流淌。
手背上,混沌之神留下的玫瑰印記閃閃發亮。
一級神混沌之神,司掌混亂、謎語、命運、奇跡。麾下“霧之隙魔術師”乃是穿越各個位面之人,他們穿梭于羅瓦莎五大地區,為死寂的國度帶來諸多奇跡。
但是,只有被混沌之神青睞的諾爾·阿金妮知曉,混沌之神司掌的奇跡到底是什么,不止是跨越地區,而是……
“撕拉——”撕開純白空間,諾爾·阿金妮拄著手杖落地,猶如一位登上舞臺的“魔術師”。
藍紫色的天空下,他步伐優雅穿過純白的宮殿,推開一扇沉重的大門。
高臺之上,梳著單馬尾的黑發少女坐在虛幻的陽光下,出神地望著彩花窗外,腰間佩著酒葫蘆與黑刀。聽到動靜,她回過頭。
“晚上好。”諾爾·阿金妮脫帽致禮,款款微笑:“單雙小姐。”
“他認為時間有無數系列,背離的、匯合的和平行的時間織成一張不斷增長、錯綜復雜的網。由互相靠攏、分歧、交錯,或者永遠互不干擾的時間織成的網絡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
羅瓦莎大重置前,神明安重創茜伯爾后,諾爾一直關注著茜伯爾的動向,他預料到她可能會去其他文明拉人幫助蘇明安。只不過,茜伯爾行蹤莫測,諾爾很快丟失了她的蹤跡。最后是“他們”向諾爾及時反饋她的動向,經過萬物終焉之主阻攔后,茜伯爾未能成功聯絡到單雙、莎琳娜、朝顏諸人。
“你是諾爾·阿金妮?”單雙拎著酒壺坐了起來:“我聽過你,蘇明安有次回來休息,說你是他最信任的友人。”
“是的。”諾爾笑道:“現在他遇到了一些麻煩,可能會誤入歧途,我想邀請你與我一起前往羅瓦莎,阻止他。”
“蘇明安?誤入歧途?”單雙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冷冷看著諾爾片刻,冷笑道:“好,我去,我會判斷你是不是在騙我。如果被我發現你在說謊,我的大刀第一時間砍到你頭上。”
真是警覺啊……諾爾戴上禮帽,壓低帽檐,遮住眼睛:“我當然永遠與他們同一戰線。”
他摩挲了一下脖子上的鏡片,笑得意味深長。
很早以前,諾爾·阿金妮就察覺到了一個概念——“分線”。
早在他保留記憶的數次大重置前,他就不止一次觸及到了這個概念。他認為,在蘇明安門徒游戲第一關接觸呂神,見到“蝴蝶之死”后,開始出現了黑線與白線。
黑線中,蘇明安的掌權者技能是“殺死世界樹”,希禮是一位病嬌魔族少女。
白線中,蘇明安的掌權者技能是“質疑世界樹,理解世界樹,成為世界樹”,希禮是一位性情懦弱的輪椅少女。
黑線與白線之間何時切換,諾爾沒摸清楚,但從“徽”和“微”字的變化、徽家人的出現又消失,就可見一斑,必定切過不止一次。
需要注意的是,“白線與黑線”與“光面與暗面”的概念不一樣,并不是所有人在不同世界線跳動,而是——白線與黑線兩條世界線上,所有人是不變的,只有“敘事錨點”作為攝像頭,反復橫跳在兩條線的“主人公”蘇明安身上,造成了敘事詭計。
比如,黑線的蘇明安正打算做A事,這時作為攝像頭的“敘事錨點”突然一跳動,跳到了白線蘇明安身上,此時白線蘇明安正在做B事,再然后,“敘事錨點”又跳回了黑線蘇明安身上,此時黑線蘇明安已經做完了A事。
——呈現在觀測視角,便是黑線蘇明安突然決定做了B事,沒有做A事。
如果僅用“省略號”分割切線,誰能夠看出來,上文的“主人公”,是否還是下文的“主人公”?
黑線蘇明安的掌權者任務始終是“殺死世界樹”,白線蘇明安的掌權者任務始終是“質疑世界樹,理解世界樹,成為世界樹”。只不過是“敘事錨點”發生了跳轉,某一刻從白線跳到了黑線,造成了前后文不連接的敘事詭計,故而像是掌權者任務從“質疑世界樹,理解世界樹,成為世界樹”變成了“殺死世界樹”。
不過,諾爾·阿金妮很清楚,蘇明安是唯一真實的,自己見到的蘇明安在哪條線,哪條線就是真實的。另一條線則是羅瓦莎的一種鏡面機制產物,一種仿品。
“變的僅僅是攝像頭,而不是事物。”諾爾·阿金妮的指節敲著手杖,微笑思索著: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利用類似第十世界的‘映射’原理——通過猜測另一條虛擬線的人物動向,幫助我所在的這條真實線。”
“很久以前我問過蘇明安,他的掌權者技能是‘殺死世界樹’,也就是說,我們所在的、唯一真實的世界線是黑線。虛擬的則是白線。”
“嗯……我假想一下,在白線里,他會有什么樣的遭遇?他應該會選擇拒絕蘇琉錦的邀請,不探查第零屆門徒游戲的故事,專注于收集能量,引第五席星火進入羅瓦莎,隨后不可避免地公開死亡回檔……呵,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他該怎么逃脫主辦方們的追擊。這部分的推演是空白的。”
“但我大概能猜到,沒有‘他們’這個概念的存在,茜伯爾不會被成功阻攔,她肯定會邀請到單雙、離明月眾人,幫蘇明安對付我。”
“所以,我要先下手為強……”
諾爾懷著這樣的思緒,走向下一個世界——普拉亞。
咸濕的海風中,他望見一位教堂邊佇立的老者,老者戴著高禮帽,一身英倫紳士服,手持文明杖,氣質卓然,正眺望藍海。
普拉亞已經過去百年歲月,故人皆不在,唯有魂族長壽。
“魔術師”走向老者,脫帽致禮,紅袍翩揚,瞳孔如墨。
“阿爾切列夫先生。”他露出精心準備的笑容:“我懇請你,加入我的隊伍。”
“在大部分時間里,我們并不存在;在某些時間,有你而沒有我;在另一些時間,有我而沒有你;再有一些時間,你我都存在。”
我又感到剛才說過的躁動。我覺得房屋四周潮濕的花園充斥著無數看不見的人。那些人是艾伯特和我,隱蔽在時間的其他維度之中,忙忙碌碌,形形色色。
世界樹下。
蘇明安回到羅瓦莎后,第一時間去找了世界樹。
作為羅瓦莎的世界意識、權限最高的物種,有必要探明世界樹的立場。
蘇明安到來時,樹下空無一人。
“世界樹,我想與你‘共生’一段時間,借助你的視角,找到羅瓦莎各地夢巡家的位置。”蘇明安的脊背破開軟管般的觸須,伸向世界樹。
世界樹沒有拒絕。
“咔噠”幾聲脆響,蘇明安的觸須連上了世界樹。這時,他望見旁邊空置的圓桌與圓凳,桌上的一壺紅茶,一碟方糖。
“要喝茶嗎?”世界樹的聲音青澀:“我知道你喜歡甜,給你準備了很多塊方糖。”
“你可以……慢慢攪拌這些方糖。”
“一塊,兩塊,三塊……很多塊。”
“在所有的時刻,”我微微一震說,“我始終感謝并且欽佩你重新創造了彭的花園。”
“不可能在所有的時刻,”他一笑說。“因為時間永遠分岔,通向無數的將來。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我可以成為您的敵人。”
——《小徑分叉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