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4章
藍綠色的湖泊,漂浮著一扇潔白的門扉。
亙古佇立于此,巍然不動。
神圣、靜默、儼然。
黑發青年走了很久的路,終于來到了這里。他身上沒有傷痕與鮮血,也沒有背負行囊,卻仿佛有什么東西壓在身上。
他沒有想過旅途的終點是這種模樣。他設想過,彼岸會有鮮花盛開,友人等在對岸,人們露出笑容。但竟是一扇未知的門扉。
鑰匙把他帶到這里后破碎,而門扉仿佛一扇啟智之門,等待他的敲開。
他挽起白色衣袖,抬起手,曲起指節。
咚,咚,咚。
“看哪,我站在門外叩門,若有聽見我聲音就開門的,我要進到他那里去,我與他,他與我一同坐席。”
——《啟示錄》3:20
不知何處,傳來無法辯認之聲,似男似女,似老似少,仿佛無數人高聲頌唱,仿佛無數意志集合之聲。
——為何而來?
“我要拯救所有人。系統,我想見你。”蘇明安單手垂落,單手背后,脊背挺直,言簡意賅。
湖泊泛起晨霧,一只白色的羔羊出現在水中,毛皮柔軟,潔白如霜。
它擁有一對猩紅如寶石的雙目,眼神楚楚可憐,仿佛天生的祭品。
蘇明安面前,一柄鑲嵌著寶石與黃金的匕首,毫無征兆出現在了空氣中,等待著他的握取。
他無師自通地握住匕首,走到羔羊面前。羔羊憐憫地望著他,仿佛他才是那個需要被救贖的人。
“你為什么要見祂呢?為什么要走到此處呢?”羔羊發出聲音。
“……我要拯救所有人。”
“可這一次的結局已經出現,你又要去往何時何地呢?道路的盡頭又是什么呢?”
“……我不在乎。”
“你可以走過去,你可以走到未來的盡頭去!那里有奶和蜜,有乳糖與花香!你也可以回頭,可是那里已經沒有人了。”
“……沒關系。”
第一印
宇宙猶如律法所定,必定如是發生。
宇宙為一書,萬物各有其篇章。天體與星辰、時光與空間,皆為其文,彼此定序,永不改動。
宇宙大爆炸輪回百次、千次、萬次、億次、兆次、無限次……萬事萬物,重復進行。
此即,宇宙之輪回。
匕首刺入羔羊的毛皮,滲出鮮血。
蘇明安伸出雙手,接住羔羊流下的寶血。
一個如雷的聲音響起:“來!”
蘇明安環顧四周,只見湖泊之上,有一匹白馬,馬上的騎士拿著弓,騎士戴著冠冕,作著征戰姿態,仿佛戰無不勝。
“世界游戲的意志……或者稱呼你為,系統。你就在這扇門扉后嗎?”蘇明安雙手捧著羔羊的寶血,走向潔白的門扉:“你的儀式感真足,明明我用鑰匙走到了你的面前,你卻閉門不開。”
羔羊,匕首,門扉。
很容易讓人想到圣經中的一個儀式——逾越節羔羊,人們會用羔羊的血涂上門扉。
他俯下身,鮮紅的寶血流下,涂在門框上。
純白染上了鮮艷的紅。
羊血涂在門框,仿佛意味著神的審判將越過此處。
像是解密成功,蘇明安果然看到門扉洞開了一絲。
第二印
宇宙循環永恒不變,從此循規蹈矩。
各界渾渾噩噩,無法躍出宇宙循環,重復著誕生、成長、衰老與死亡的過程。
然而,不知何時,一類人誕生于宇宙之間。
他們存在于各界,誕生毫無規律,仿佛是命運隨機選取。
他們,能夠意識到宇宙之循環,意識到萬事萬物不止一次。每次誕生,他們皆能拾回上一循環之記憶,以清醒的姿態目視世間,反思真理與過錯。
其名為——
一盞香壇出現在湖泊之中。
隨之是十二盒香料,鏤空方盒,點綴金子與華彩。
蘇明安望著緊閉不開的門扉,覺得系統實在非常之裝。他面上不顯,俯身拿起香盒,置于香壇,依次點燃。
一盞,兩盞,三盞……
香氣繚繞上升。玫瑰、薰衣草、檸檬、梔子花、薄荷、紙錢……氣息猶如實質,緩慢地包裹了蘇明安,又向著整片湖泊蔓延,天地仿佛籠罩在十二色的光暈間。
又一道如雷之聲響起:“來!”
蘇明安抬眼,便看到一位紅馬騎士,手持大刀,作著戰斗姿態。
第二個儀式做完,潔白的門扉,開得更大了些。
第三印
“——此為罪孽。”
窺視一切的至高之主如是說:
“清醒者的誕生讓亙古不變的宇宙產生了蝴蝶效應,將加速熵增,促使宇宙熱寂之日提前降臨。”
“應當禁錮他們的肉身、捆縛他們的雙手、取走他們的寶血、剜去他們預言一切的雙眼、割掉他們吐露災厄的雙唇。”
萬物終焉之主·咯塔尼斯(真名),由此被宇宙貓貓“進化”而出,應對熵增。
祂設定了一個“熵增速度平均線”,若哪個星球超出,便得毀滅。
越來越多的星球因過于繁盛的特色,導致熵增加快,而被咯塔尼斯毀滅。
幸免的諸界們意識到了事情不妙,必須尋得反制措施,否則遲早有一天,萬物盡皆毀滅。
由于數量極為稀少,且分散各界,他們利用各界高超魔法與科技,架設了一個跨界聯絡渠道——夢境。這是他們最隱蔽、最方便的交流方式。
帶頭組織這一切的,來自一個默默無聞的文明,他將這個匯聚了所有的跨界交流之夢,命名為——
“黑水夢境”。
夢境極為美麗。
紫藤、游魚、飛鳥與茶。
黑水、星沙、甜點與花。
而他也被清醒者們譽為“世間輝耀與時辰的牧人”,“清醒者之首領”、“架設清醒者交流平臺的偉大之人”。當那雙金色的眼瞳于洪荒歲月間緩緩睜開,他替渾噩無知的世人睜開了清醒的眼睛,徘徊于重蹈覆轍的歲月中,罩上斗篷,提起油燈,在黑暗的宇宙森林中搜尋光源、托起交流之夢。
其名為——
“司鵲·奧利維斯。”
一塊檀木升起,放置著一疊銀碗,碗里是潔凈的清水。
寓意不言而喻。
“你的儀式感太足了,系統……還要多少步驟才能見到你?”蘇明安伸出雙手,清洗片刻。見那門扉毫無動靜,他將清水撫到臉頰。
水珠順著眼睫與鼻梁滑落,流過脖頸,打濕了衣領與前襟。
這時,又一道如雷之聲響起:“來!”
一匹黑馬映入眼簾,騎士拿著鮮紅天平,左盤是銀幣,右盤是小麥、酒與油瓶。
第三個儀式做完,潔白的門扉,縫隙更大了幾分,正在緩緩敞開。
第四印
全知全能的存在,我問你——
何為宇宙?
倘若說宇宙是一種生物、一只貓貓。星球是祂的細胞,星系是細胞組成的器官,黑洞是祂的胃部,銀河是祂的血管,暗物質是祂的骨髓,真空是祂的皮肉……
作為生物,會自動進化出應對病毒的凈化機制,比如流汗、嘔吐、排泄與血液凈化。故而,當們成為了加速宇宙熵增的病毒,為了扼制熵增,宇宙“貓貓”體內進化出了熵增的應對機制,就像一個新鮮的器官。
其名為——
“世界游戲”。
蘇明安對世主認真說道:“在我的理解中,宇宙是活的,即使不具有自主意識,但它會呼吸,有心跳。呼吸也許是宇宙的公轉自轉時間的一個循環,心跳也許是小行星撞擊星球的一剎那。游戲,是類人生物或智慧生物在進化過程中天然產生的本能,如果把宇宙比作一只浩瀚無垠的黑貓,那么世界游戲的誕生,就是一只貓在成長過程中產生了玩耍貓爬架的生物沖動。”
一張白色長桌屹立眼前。
白菜燉肉湯、忒尼茶、紅色茶水、草莓酥、香蕉布丁、黑莓……瓷碟與酒杯置于桌上。
蘇明安坐在中央,兩側他熟悉之人的幻影。其他人暫且不提,猶大位確是坐著諾爾。諾爾的虛影微笑看著他,右手緊緊抓著卡牌。
蘇明安面前,是裝著一小塊面餅的瓷碟,一杯酒。
餅和酒,象征著肉與血。
他毫不猶豫地吞下了面餅,又將酒一飲而盡。
酒液一下肚,暈眩感頓時涌現,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但這是儀式,不得不喝。而且他察覺,隨著自己之前數次醉倒,這次的酒沒有讓他立刻倒下。
如雷之聲第四次響起:“來!”
一匹淺灰色的馬,馱著代表死亡的騎士,在湖泊踱步。
白馬、紅馬、黑馬、灰馬,一共四匹馬與四名騎士,圍繞著蘇明安緩慢踱步,湖水泛起波瀾。
蘇明安汲水向前。
第五印
世界游戲起先只是一個胚胎。
它毫無目標地漂浮在宇宙中,落入任意世界,又會很快離去。
其初始功能,唯有“收納”——儲存各界的情感、歷史、記憶、人物……
初始的它,只是一個照相機,收藏諸界所見的一切,并無游戲的功能。
然而,們發現了它的潛能。
“世界之源”是每個世界存續下去的必要因素,它源于文明的新穎特色。而世界游戲作為攝像機穿梭諸界,它儲存的底片,可助貧瘠的世界學習諸界特色。換而言之,世界游戲能夠助推“世界之源”的生產。
漫長歲月中,世界游戲漂浮宇宙,隨機降臨,輾轉于諸多高魔高科世界,不斷被轉手之人發現、完善并蛻變。
難以計數的歲月后,們逐漸為世界游戲加設了自動收納、自動選取、自動降臨等功能。從此以后,世界游戲不再只是攝像頭,它能將之前收納過的底片,以“副本”的形式呈現出來,就像一家實時更新的劇本殺店,逐漸推出各種各樣的劇本。
們將世界游戲投放于浩瀚宇宙之間,幫助貧瘠的世界快速晉升,生產出諸多“世界之源”。
而且,世界游戲經過的每一個世界,都會被世界游戲拍攝記錄下來,底片化為世界游戲體內新的“副本”。
世界游戲體內的“副本”越來越多,一個、兩個、五個、十個……
世界游戲,從此成為了一顆幸運的果實,不知會砸到哪個世界的頭頂。
——誰殺死了塔樓的渡鴉?
——誰將會是下一個被世界游戲選中的“幸運兒”?
一盒油膏浮現,在湖水中隨波逐流。
蘇明安俯身撿起油膏,食指沾取,抹于耳后。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飄來,讓他想起薄荷與檸檬。
湖中浮現出十二個祭壇,雕刻著類似權柄的印記,飄出許多不辨男女的聲音:
“還要等多久?還要等多久呢?”
“為何還不審判那些宇宙的蛀蟲、那些熵增極快的世界、那些妄圖違背宇宙規則的清醒者們,為我們帶來安寧呢?”
“他們——那些該死的清醒者們,他們通過黑水夢境商談如何避過終焉,用詭詐的頭腦制造智能系統、撐起結界、發起大重置……以此逃過終焉的審判!”
“每次宇宙大爆炸輪回后,他們都會撿拾之前的記憶。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越來越混亂的蝴蝶效應,會加快熵增,最終讓宇宙走向熱寂!”
“這真是一群大逆不道的自由人!”
“主啊,毫無偏向的主啊,倘若您是一只宇宙貓貓,倘若您有意識,請制裁他們!讓所有人歸于渾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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