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達成一致的二人再度于孫明謹墓前致軍禮,心情大好的方顯絕決定去唐刀那個搞了大半年的攻防演練基地去看看。
那個基地不少人都知道,只是戰區眾將皆知唐刀是得罪了那位,非萬不得已,四行團注定是要提灰桶到戰爭結束,雖然心下都很是唏噓,但為了避嫌,卻是除了和唐刀走得極近的第27集團軍副司令官郭上將以及謝近元少將等少數將領來過,軍部就在衡陽的方顯絕卻是一次都沒來看過。
想到未來就要和四行團這支強軍協作加上自己現在已是軍政部閑職參議的身份,方顯絕自是再無先前之顧忌。
不過,在動身之前,還是派衛兵去通知了那邊在山腳下等候自己的趙、孫兩人,說自己要在墓廬陪摯友兩日,讓他們不必再等,自行回衡陽城。
安排好一切,心情很好的方顯絕讓唐山河坐在自己肩膀上陪著唐刀兩口子向山下走去,聽著唐山河奶聲奶氣的給自己講故事,不時的爆發出郎朗笑聲。
幼小的生命雖然嬌嫩,但看著其茁壯,成熟的生命體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對未來之期望。
尤其是在這種戰火紛飛的歲月中,這種名為希望的東西,更顯珍貴。
這可能是自去年12月摯友戰死以來,第9戰區這名著名虎將最開心的一天了。
但這位軍中虎將或許沒想到,工程兵上校給他的驚喜遠遠還未結束。
坐著唐刀那輛很多師長都沒有配備的突擊吉普車座駕,方顯絕抵達傳說中那個攻防演練基地。
當吉普車距離這個基地還有1000米,裸眼望過去,方顯絕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那里是什么訓練場,分明就是一座精心構筑的軍事要塞!
要塞沒有什么城墻遮攔,其內數不清的黃土壘砌的房屋清晰可見,也正是由于這些房子,讓人看不清內部部署了多少堡壘和工事,而要塞外部卻是深壕縱橫,鐵絲網密布,尤其是幾座人工堆砌的二三十米高的山頭,面對進攻一方卻是全部被削成接近90度的絕壁,看上去就讓人心生恐懼。
“這是......”方顯絕看著和自己想象中明顯不太一樣的軍事要塞,下意識問道。
“嘿嘿,這是以HY市一角原樣復刻過來的地形,是我團政治處主任夜承桓和參謀長冷鋒經過將近十次實地攻防演練后,做出的防御工事設計!”唐刀輕笑道。
“看來,你唐大團長在去年就開始未雨綢繆了啊!你這對戰場的嗅覺,真的是我平生所見過的第二人,也就百里先生強于你。”方顯絕眼中閃出驚嘆。
他驚嘆的顯然不是眼前的這些工事有多嚴密,而是唐刀竟然提前一年就開始準備衡陽之戰,這種對戰場的預見性實在是太強了,哪怕是他,也是2月份日本華北方面軍突然對第一戰區發起突襲后才徹底警覺。
“方長官過獎了,談不上什么戰場嗅覺,居安思危可是我中華民族特性,我團駐地在衡陽一帶,若遇戰事,衡陽城區就是中心戰場,我自然也只能命我團復刻衡陽一帶地形,做相應的防御工事部署以及防御演練,訓練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不是。”唐刀謙虛道。
“好一個訓練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若我真能重返第10軍,一定要把你唐團長這個理念傳達全軍。”方顯絕大步朝那些土木防御工事走去。
他要看看唐刀的四行團對于城市防御戰的工事部署能力如何,他師從百里先生雖然不過數月,卻是深諳陣地防御的要訣,“三分槍炮,七分工事”,第10軍所屬日常訓練中也極為重視對各類工事的構筑。
比如他那位年輕的參謀長孫敏玉,本身就是學建筑的出身,對野戰工事構筑有著相當的見解,雖然年輕氣傲了些,方顯絕對其還是極為欣賞和重用的。
“來,先和我說說你對衡陽城防御的意見,比如日軍的主攻方向會在哪兒。”方顯絕并沒有去問這座模擬衡陽城部分地形軍事要塞的防御重點不在內而在外這種低級問題,而是提問唐刀對日軍主攻方向的判斷。
雖然,這座模擬軍事要塞其實已經暴露了唐刀的意圖,但他依然想聽聽唐刀的分析。
“HY市個彈丸小城,不過,小歸小,戰略位置卻極為險要,湘江、蒸水、耒水三江繞城而過。近代以來,先有吳三桂在衡陽稱帝,后有曾國藩在衡陽練兵,都是看中了衡陽作為湘省中樞和湘江水路要津的戰略價值。
這個地理環境和徐州頗有相似之處,都是規模不大,位置卻很重要,徐州呢,是津浦、隴海兩大鐵路交會處,衡陽則是粵漢、湘桂兩大鐵路交會地。
而且,兩城最相同的一點是,四周都沒有高山屏障,屬于兵書上常說的‘四戰之地’,所謂四戰之地,就是四面受敵的意思。”唐刀顯然這大半年來在衡陽四周游山玩水可不是白玩的,早已把衡陽戰略地位和四周地形摸得門清。
這一口氣說下來,更是如數家珍,方顯絕亦是頻頻點頭,對眼前這位年齡還不到30歲的年輕陸軍上校更是欣賞。
所謂不打無準備之仗,唐刀這簡直是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在了前面,也怪不得他率領四行團縱橫戰場如許年,也未嘗一敗。
這和四行團官兵軍事素養以及裝備有關系,更重要的,還得是唐刀這個指揮官有足夠的前瞻性和細致到極致的準備工作。
唐刀手一揮,給兩人當司機的石大寬忙從隨身的挎包里掏出衡陽地圖,并攤在兩人面前。
這幅地圖著實不小,不僅有詳細的地名和街道名稱,甚至連衡陽周邊的山有多高多長,河流寬度多少,連一條小溪都沒放過,簡直就是一個微型沙盤。
“這是家岳帶著測繪隊花費五月時光所畫,整個中國可就這一幅。”唐刀看著眼中閃爍著熱烈光澤的方參議道。
方顯絕心口微微一悶,這種幾乎坐在指揮所都能窺見全局的感覺,簡直是所有指揮官的夢想,你丫的完全是饞我不是?
“不過,若是方長官能官復原職并能申請到我四行團參戰衡陽,那這幅地圖就將會掛到方長官您的作戰室。”唐刀抿抿嘴,繼續說道。
“以后切記,送禮不能大喘氣,怪不得你這家伙到現在還是個小團長。”被唐刀這么一搞,向來嚴肅的方大軍長也忍不住想翻白眼。
“哈哈!方長官的教誨,唐刀必然銘記于心。”唐刀哈哈一笑,指著地圖道。“既然是四面可攻,那日本人到底會選擇那一面來作為主攻方向呢?
沒有爭議的是城東!衡陽東臨湘江,這段江面寬闊,水深浪急,而且此時我方在柳州等地擁有幾個機場,制空權已在我手,日軍頂著頭上丟下的炸彈強渡湘江的可能性不大。
在城東,我守軍只需要以一到兩個營的兵力沿江岸警戒,并在江中部屬水雷,岸邊架設約8門37毫米戰防炮,一旦日軍真的犯傻來攻,擁有永固工事的37毫米戰防炮或是日式70毫米步兵炮就能教他們做人!
縱算他們真的強渡成功,江岸平坦,沒有遮擋物,我方在城內布設重炮陣地,以預先設好的炮擊單元,對登陸江岸的日軍進行炮火覆蓋,來多少,我方都可以讓他們站著上來,躺著出去。
這里,完全可以作為誘敵之地!”
“有想法,不錯!”方顯絕看著衡陽城地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城東的地形,他在駐守衡陽之初就專門騎馬跑了一圈觀察過,得出的結論大致也是如此,日本人除非是腦子瓦特了,才會選這里做主攻之地。
“城北是有可能的,日軍若攻衡陽,必然是潭州已然失守,日軍從那個方向而來,兵鋒自然直至北城。”唐刀將手點向衡陽城北。
“噢?”方顯絕這次卻是連點頭都欠逢,只是眉頭微微一挑。
方顯絕和日軍作戰多年,對日軍的戰術熟悉的簡直不能再熟悉了。日軍雖然一向喜歡自吹自擂說自己很剛,但實際上在實戰中采取中央突破戰術是很少的,他們打包圍戰的時候,正面戰場投入大量兵力和重火力狂攻往往都是為了吸引對手注意,而真正決勝的攻擊多從迂回的兩翼發起。
另外,自從前兩次潭州會戰,為防止日軍由潭州而來,長衡公路早就被破壞了,日軍的重炮和坦克很難從這條路運輸,城北還有蒸水,蒸水雖然不如湘江寬闊,但也是三湘之一,并不容易泅渡。
從地形和戰術性來看,城北也不是日軍用兵的好地方,方顯絕個人是不認可日軍會從城北發起主攻的。
“城北有蒸水,就日本人那個小短腿,掉進去都得淹死,橫山勇也估計不會那么愚蠢,那主攻之地大多只能在城西和城南了。”唐刀一見方顯絕這神色,那還不知這位心思,卻是話鋒一轉將手又指向西城和南城。
方顯絕目光淡定,卻是很希望唐刀說出點不一樣的意見。
城防之事,在第10軍內部高級軍事會議上也有過好幾次爭論,日軍到底是從西城還是南城進攻,各師、旅將領們觀點不一,爭論得相當激烈。
衡陽城西面,以大西門為界,南北兩邊地形完全不同。從大西門往北直到城北蒸水河一帶,地形開闊,地勢平坦,到處遍布魚塘,而從大西門往南,直到湘江,卻是地勢起伏、綿延不絕的丘陵,山地走向與東西走向的湘桂鐵路平行。
第10軍第3師師長周慶詳就認為:城西北一帶地形開闊平坦,有利于日軍機械化部隊運動,同時可充分發揮火力優勢,日軍選擇西北進攻的可能性很大,他反對城南做為日軍的主攻方向的理由也很簡單,一開始就屬于佯攻狀態,將會被步兵造成重大傷亡。
符合這種觀點的一度在第10軍內部將領們占據了主流,就連參謀長孫敏玉也被這種觀點說動。
方顯絕卻不認同這種觀點,他認為城南的山地的確不易進攻,但同樣也不利于城池的防御。
自古以來,守城的大忌就是躲閃,對于進攻的一方來說,一旦搶占了城外制高點,就等于搶占了攻城的主動權。所以,自古至今,攻城略地講究的是“守險不守陴,攻城先占山”,當年太平軍就深諳此道,他們守城時通常守城外高地,而不死守城池,攻城時則首先搶占城外高地,居高臨下的對城內發起進攻。
而日軍對其炮火打擊能力和山地作戰能力頗為自負,所以他們攻打城市時,大多數也先搶占制高點,再居高臨下用大炮朝城內進行轟擊,這也是為何三次會戰潭州,日軍都是以重兵攻擊岳麓山,而薛姓上將則干脆將自己的戰區司令部都設在岳麓山。
那座山脈,其實就是潭州的生命線,岳麓山一失,潭州城就也沒法守住了。
“方長官,我且不說制高點對城內的威脅有多大,也不說城南山地雖不利于進攻一方,但一旦攻擊得手,就可以很快控制整個衡陽,迅速結束戰斗。
就單說日軍一貫推崇的速戰速決作戰原則,他們若是主攻城西,即便得手了,是不是還得打城南,咋的,從外面攻的時候是仰攻,從里面攻就能讓山變矮呢?與其費勁巴拉的打完城西再打城南,倒不如咬碎滿嘴牙先把最難打得城南給攻下來了。
另外,衡陽機場和粵漢鐵路、湘桂鐵路屬于衡陽最有戰略價值的三大軍事設施,其中,衡陽機場和粵漢鐵路位于衡陽城外,基本無險可守,一旦開戰就會失守。而湘桂鐵路可就不一樣了,這條鐵路緊靠城南,一頭連接HY市區,一頭連接西南后方,援軍和補給,都要從這條線過來,甚至可以說這是衡陽的生命線,日軍若以城南為主攻方向,那就可以切斷湘桂鐵路,切斷我衡陽和西南后方所有聯系,成為一支孤軍。
所以,我可以確定,城南將成為開戰后雙方爭奪最激烈的戰場。”唐刀拿手指朝著衡陽城南的山地一點,無比自信的說道。
唐刀之所以敢提前半年就以衡陽城南周邊地形構筑模擬演練場,正是因為這個判斷是曾經時空中的這位虎將親自在5月底的軍事會議上提出的,而日軍也正是這么做的。
這一次,他不過是將這個時間點往前提前了一個月說出而已。
而衡陽若是多了這一個月時間,已經足以提前多做很多準備,只要方顯絕能被他徹底說服。
別看軍政部的調令已下,只要再過兩日方顯絕就會坐飛機去往山城軍政部報道,但唐刀知道,第10軍除了被調離的190師師長不受其掌控外,預備第10師師長葛有才和第3師師長周慶詳皆是他的心腹大將,第10軍依舊還牢牢的在其掌控下。
這就像唐刀哪怕離開四行團大半年也沒有半點擔憂,四行團從參謀長到幾大主力營營長皆是隨他征戰沙場數年的戰友,縱算軍政部派來一個團長,別說軍令出不了團部,很有可能人都活不了太久就因為意外死亡了。
在這亂世中,想活著,就得抱團,沒有過命的兄弟互相幫扶,誰敢保證就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上至那位,下到一名普通士兵,皆是如此。
“如果真有那一天,城南就是你四行團和預備第10師的。”方顯絕深深的看了唐刀一眼,給了唐刀承諾。“走,帶我去看看你團設計的工事。”
PS:今天又更新晚了點,主要是要查衡陽周邊地形以及各種資料,查得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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