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拉小姐,非常感謝您的到來,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生意,而是您的美麗猶如太陽,讓這間簡陋的房間都蓬蓽生輝,用我們中國話說,有了太陽,還要什么燈......”迎到門口唐刀笑逐顏開不吝辭藻的贊美。
不僅讓洋妞兒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隨同一旁的黝黑肌肉男都不想擦汗。
你特么還能再假一些嗎?
唐刀所租住的寓所在整個租界都稱得上高檔,超過300平米的房間用西式風格裝修得富麗堂皇,租金不僅高達20美刀一天,還需得有租界內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預約才能住得上,這和簡陋扯得上半毛錢關系?
這種張口就來的假話甚至讓黝黑肌肉男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個地道的老銀幣商人,和什么洪荒巨獸有個雞毛聯系。
但很快,在勞拉的直白請求下,屋內呆著的沉老六和明心包括還未進屋的黝黑肌肉男,都在寓所外的花園里等著,寬敞明亮的客廳里直剩下唐刀和勞拉兩人。
這多少讓黝黑肌肉男有些擔心,好在唐刀主動將寬大的布簾拉開,從花園里看過去,完全可以看到兩人相距最少一米的身影,雖然能從動作上看到勞拉小姐是很憤怒的揮舞著手臂表達著自己的激烈情緒,但唐刀卻一直保持著足夠平靜。
想來如此優秀的兩人也絕沒有在各自保鏢的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一把‘動作片’,黝黑肌肉男才放下擔憂將心思放到兩個中國‘保鏢’身上。
老一點兒的沖他齜牙一笑很猥瑣,但從其粗大的骨關節和強壯的臂膀,黝黑肌肉男完全能感知到,誰小看這個猥瑣中年男人,誰都會死的很難看,尤其是給他一把槍的情況下。
這是個長期使用槍的槍手,因為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位置,幾乎都是可以一槍斃命的位置,哪怕他并不是很刻意。
那天,在數百米外都讓他感應到威脅的,應該就是這個人。
但相對于可怕的槍手,反而讓黝黑肌肉男警惕的卻是溫文爾雅的明心,因為他看不出明心的深淺,但他的直覺卻一直提示他距離這個年輕人遠一點。
這幾個中國軍人,顯然都經歷過尸山血海的戰場,是中國最頂尖的軍人,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危險。
心里不僅有些后悔沒有將護衛小隊全部帶來,光是停留在寓所外的一個4人小組和他自己,貌似并沒有絕對能保證小姐安全的實力。
似乎是感應到黝黑肌肉男的緊張情緒,明心沖他澹澹微笑,伸手示意請他喝茶,這多少讓黝黑肌肉男的緊張情緒有些緩解,畢竟小姐此次前來是談生意,不是來戰斗的。
但那或許只是黝黑肌肉男自己的想法,對于室內的勞拉來說,這就是一場戰爭。
她和惡龍的戰爭。
可惜,騎龍的勇士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哪怕惡龍已經躺平擺爛了。
是的,面對勞拉近乎氣急敗壞的咆孝,那頭惡龍永遠只是攤攤手:“勞拉小姐,看來很遺憾,我只能找他人合作了,但我們依然是好朋友,先前的協議依然有效,如果我從這款藥物上掙著錢了,那運輸費我愿意多付一成。”
你就說,這氣不氣人,老娘少的是那一成運輸費嗎?勞拉無數次想上爪撓花那個無恥男人的臉。
誰說老娘的美麗像天上的太陽的,敢情一聊到錢,你丫的就視美麗如無物了是吧。
尤其是永遠掛在唐刀嘴上的好朋友,如果可以,勞拉真心想回這貨一句,還是別侮辱朋友這個詞兒好嘛!
油鹽不進還躺平擺爛的惡龍絕對是勞拉這26年生命中所遭遇過的最大噩夢。
這就像有座金山就擺在你的面前,但坐在金山上喝西北風的某主人面對共同開發大家伙兒一起掙大錢的提議,永遠都是一句話:“這座金山是我的,我都要。”
給老娘一把槍,老娘要干死他!讓你丫的啥都要!這可能就是勞拉在唐刀面前呆足兩小時的時間段里最主要心聲。
沒錯,唐刀現在手里攥著的,或許是比一座金山更可怕的龐大財富。
勞拉之所以如此急迫的親自上門,那是位于平北城那家最大西醫醫院的醫護組只用了四天就已經證明五瓶‘抗菌素’的作用。
一名傷口感染嚴重的難民,一名感染敗血癥的中國富商之子以及一名花柳病患者,三人在之前都已經醫生宣判了‘死刑’,但隨著藥物的注射,四天時間他們竟然全部奇跡般地進入康復期,尤其是那名近乎全身潰爛僅剩微弱呼吸的敗血癥患者,竟然開始了正常進食。
為此,該名富商向醫院捐贈了高達2萬大洋的救命錢。
一條命2萬大洋,不算貴,可若是一支藥就能救一條命的話,那會引起怎樣的后果?
在收到平北城醫療小組的實驗報告后,勞拉可是再也坐不住了,也顧不上唐刀所說的七天之約,徑直在第五天就找上門來。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她也要拿到這款即將改變一個時代的技術。
當然了,經過上一輪交鋒,她也知道唐刀的難纏,在來之前,她也做足了準備,她相信沒有那個中國人能擋住她給的誘惑。
她開出了二八開的分成利潤,唐刀只提供技術,其余所有生產、銷售都歸洛克菲勒財團負責,但唐刀依然可以分到兩成的純利潤。
根據她的估算,或許五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光是這款藥,都能給整個財團帶來10億美刀的利潤,這幾乎是可以和財團最大支柱產業石油旗鼓相當了。
而唐刀躺著就可以掙到2億美刀,那別說在戰火紛飛中的中國,就算是在米國,也是可以成為登上富豪榜的大豪了。
只要唐刀愿意,他完全可以離開這里,去盡情享受他的人生,開一次趴體喊上一百個妞都成。
然并卵,當勞拉自信滿滿的開出這個條件后,唐刀就用一種看傻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看得洋妞兒莫名其妙。
她不明白自己那里有問題,所有生產和銷售都歸洛克菲勒,那些也是需要成本的啊!唐刀手上的技術再牛逼,可他在米國乃至整個西方可是啥都沒有。
更關鍵的是,就算他有,以他的實力拿著這項可以改變一個醫療衛生時代的技術去到那里,就像是一個小孩兒抱著金娃娃,那些龐大的資本力量會毫不留情的將之一口吞掉,沒有洛克菲勒這個招牌,他不僅一毛錢都賺不到,還有可能連命都沒了。
馬克斯那句話說得再正確不過:“資本從誕生的那一天起,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
而人類自從進入工業文明以來,那一場戰爭沒有資本的裹挾?就像中國在19世紀中葉經歷的那場被他們自己稱為‘鴉片戰爭’的戰爭,背后主因不過就是西方資本希望將一本萬利的鴉片傾銷入這個擁有上億人口的落后國家嗎?
西方商人們將可以毒害人體的鬼東西大量運入中國,然后以貨船滿載著白銀滿足離開,任由中國人形銷骨立平均壽命縮短十幾年。
就連米國人所謂的‘南北戰爭’,究其內因,也不過是南方農場主們無法割舍黑奴帶來的巨大人工利潤嗎?大量的黑奴被全副武裝的軍隊從非洲大陸擄掠,像牲畜一樣賣給農場主,再像牛馬一樣被奴役,直到精疲力竭的死去。
資本眼里,只有利益!自幼在米國最大財團里長大的勞拉對這些是再清楚不過,她不相信唐刀如此聰明的男人不懂這些。
可是,唐刀依舊出乎她的意料,頑固的超出勞拉的想象。
不過,如果讓勞拉可以選擇的話,勞拉寧愿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陰險、頑固的惡龍,各種誘惑無法達成目的,那就直接皮鞭蠟燭整上,反正總有一款是適合他的吧!哪怕他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
勞拉終究還是嫩了。
唐團座可是一個經歷過百年歲月滄桑的超級老男人,別說對付勞拉這樣一個小妞兒了,就是那群位居高位的老男人們,那也是老母豬戴罩罩一套又一套。
“唐,你要明白,這已經是我所能開出的最大優惠條件了,其他任何人我想都不可能比我更懂得讓步了,不管你找日耳曼人或是法蘭西又或是日不落人,他們的條件只會比我更苛刻。因為,他們的骨子里刻著的都是傲慢。”在唐刀依舊不松口之后,勞拉竭力平息抓狂的心情,苦口婆心勸說唐刀。
“呵呵,勞拉小姐,你說的我都明白。說到這點兒,我倒是挺感謝勞拉小姐你的,你是我所遇見的為數不多的從一開始就以平等眼光看我的西方人。”唐刀平靜的正視洋妞兒,點頭表示認可。
“但,勞拉小姐,你能告訴我你來中國多久了嗎?”唐刀卻轉而問了一個和這個商業談判貌似毫無關聯的問題。
“大約五個月了,就在你們中國的新年過后吧!”勞拉仔細回憶了一下,很認真的回答。
“新年那!”唐刀仿佛陷入了回憶。
“我記得我小時候,從夏天開始就很盼望新年,因為到了新年,媽媽就會給我準備新衣、棉鞋,還會有平時很少能吃到的臘肉吃,不瞞勞拉小姐你說,我的家雖然在鎮上,但在我家鄉那塊兒也算是富裕,可就算是這樣,很多東西也只有過新年時才能吃得到。
而當我長大了,離開家鄉了,我再也不饞那些臘肉了,可每當提到過年這個詞的時候,我腦海里依然浮現出的是媽媽親自下廚將那些泛著油光的臘肉切片夾進我的碗里......”
“是啊!不知道我理解的對不對,過年對于你們中國人來說,就是一次團聚,吃什么穿什么或許不重要,重要的是親人要在一起,就像我們的圣誕節,我們會在這個節日給孩子送去禮物,給在外的親友寄贈圣誕賀卡表示祝福。”勞拉也不知道唐刀這是要干啥,咋就又扯到新年上去了,也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是啊!新年的時候,就是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起,無論貧富,哪怕就是一起吃上一頓紅薯飯,那也是好的,媽媽也是開心的。”唐刀微微嘆息道。
“可是,在勞拉小姐抵達之前的這個新年,有多少母親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兒子,有多少家庭再也沒法吃上這頓年夜飯,勞拉小姐你知道嗎?
僅我唐刀麾下之軍,在新年前戰死的,就高達千人,而要是放于我中國之軍,淞滬會戰,死傷超過三十萬;金陵保衛戰,軍人連同民眾,殉難近四十萬;數以千萬的普通民眾,在這場戰爭中流離失所,凍死、餓死者不計其數。
但這還只是開始,在未來,我中國會有更多的青年投身于這場衛國戰爭,不知道多少的母親再也等不會自己的兒子,夾起的臘肉只能放在冰冷的墳頭。”
說起這個,唐刀目光微微瑩然。
因為,只有他知道,在未來將有超過300萬中國軍人浴血戰場,那意味著將會由數以百萬的母親心碎。
未來無數漫長的夜里,想起兒子,她們只能呆坐窗口看向墳頭的方向,那里甚至可能只埋有兒子離開之前的衣物。
俗話怎么說來著:不怕渣男渣,就怕渣男突然深情。
一直以來在勞拉心中都保持著陰險、狡詐、固執‘惡龍’形象的唐刀突然來這么一出,勞拉的心勐然一動,真的是挺戳心的。
因為,她來中國這半年,可沒少看到中國民眾在戰火里掙扎的慘狀,不知道多少失去生產資料的民眾就在曠野里艱難求生,而冷酷的日本人更是雪上加霜,許多青壯只因為肩上有老繭或是身上有傷疤,就被認為是中國軍人,不是被殘忍的槍斃就是拉去礦山做苦工。
唐刀所說的,的確都是實情。
“對不起,唐,我對貴國民眾的遭遇深表同情,從個人愿望出發,我也希望貴國能打贏這場戰爭,能讓更多的中國人團聚于一起過新年。”勞拉海藍色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歉意。
“謝謝勞拉小姐,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法答應勞拉小姐您的提議了嗎?因為這不是我唐刀私人需要這筆錢,而是整個中國。我的國家和民族沒有任何援助,那我只能盡我的努力。”唐刀以極其少有的認真說出自己的理由。
“我明白!”勞拉本能的點頭。
遭了,老娘沒騎到惡龍,反被龍騎了!這應該是勞拉在走出公寓大門看著揮手作別的唐某人咧著大嘴笑的那一刻,內心浮出的念頭。
實在是,她很難將眼前這個笑得‘賤兮兮’的男人和先前那個淚光閃動深情款款的男人融合在一起。
那完全是兩個人好嘛!
但不管是兩個還是一個,被戳了下心窩的勞拉終于再次做出了讓步。
唐刀名下的某公司將擁有被命名為‘青霉素’的‘抗菌素’銷售三成純利潤的分成。
至于說為啥是某公司,那是因為該公司都還沒有注冊,將由勞拉派出的人員陪同其派出的代表在米國注冊公司后,雙方再前往洛克菲勒財團總部簽訂合約,藥品樣品也將由其攜帶在身上。
說白了,這貨就是皮包公司,其產生的唯一目的,就是簽合約,分錢。
當然了,在勞拉承諾不會將藥品賣給任何日本人,所有流落至日本的藥瓶也會收回其銷售公司銷售權后,唐刀也承諾不會短期內將所有資金都兌換成物資運回中國,并且答應直到三年后才會大量購買各類物資對國內進行支援,也是勞拉最終松口的主要原因。
雖然她不是很明白唐刀為何能答應三年之后,但至少不用短期內動用大量資金進行物資采購,并且無法說明貨物去向,使得洛克菲勒財團也減少了不少政治風險。
畢竟,洛克菲勒在米國也是有不少對手的,尤其是如果多了‘抗菌素’這個金娃娃后。
為啥三年后?因為那個時候,太平洋戰爭將會正式爆發啊!唐刀自然是知道的。
除此之外,勞拉不僅答應了先前唐刀提出的一系列民用物資采購和運輸至國內的條件,甚至還親口承諾,會將其都運出津城,直到中方接收到才算是貨款兩清。
這原本是勞拉拿來做殺手锏的條件,她深知將物資運出津城要遠比從萬里之遙的米國本土運到中國難得多。
結果,都還沒來得及拿出來,某軍人硬漢典范用淚光就把她給打敗了,當唐刀同意三七分之后,殺手锏也徹底變成了附贈品。
事實上,就連唐刀也忍不住驚訝眼前小妞兒為何敢打這個包票,別看民用物資貌似沒有軍用物資風險那么大,但日本人方面可也不是大傻子,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米國人將糧食或是其他賣給中國人,吃飽了肚皮的中國人再來干日本人。
但勞拉卻對自己開辟的運輸線極其有信心,顯然也絕不是第一次這么干了。
“滿鐵株式會社、會長小理秀男、大坂人.......”為了讓唐刀放心,勞拉只是簡單的透露了點自己金錢開道找好的門道。
但光是大坂人這一條,唐刀就已經放心了。
若是將天皇和金錢放在天平的兩端,絕大部分日本國民多少會權衡一下,看看是選前者還是后者,但對于大坂小販們來說,這種選擇簡直就是對皇帝陛下的褻瀆,為了皇帝陛下的尊嚴,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
而滿鐵株式會社,可是擁有自己運輸火車和大量商行的一個龐然大物。
賣國賊和漢奸,你以為只屬于中國出品?日本人可也不老少好嘛!
曾經時空中,在日占區私下和八十集團軍做生意甚至將槍械都進行販賣的日本人,十雙手都撥拉不過來。
你以為那些高級將領不知道?不,只是金錢讓他們的眼睛只看到了該看到的。
把槍械變成錢,總比爛在倉庫里好吧!因此死點卑賤的底層士兵又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