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村是蘇北地區最普通的小村莊。
大部分都姓莊,村里的20幾戶人家基本都是打折骨頭連著筋的親戚。
房屋也不過20幾棟,圍著一口不大不小的池塘聚集在一起,村口有一顆生長兩百年的大槐樹,因為那里的地更為平整,所以也是村里人最常使用的稻場。
周圍便是農田,小莊村的祖祖輩輩就靠著這些還算肥沃的農田在這里繁衍生息,
過著平常的日子。
直到突然有一天,戰爭就這樣來臨了,不斷有逃難的人經過這里傳來數百公里乃至數十公里外前線潰敗的消息,平靜的小村莊內才激起波瀾。
村民們提心吊膽,但終究是將希望寄托于自己大軍身上,畢竟這里是一國之都的周邊,除了有幾戶選擇離開向南邊逃難,
絕大部分村人都還是選擇留在村子里,希望戰爭能結束或者大軍將日本人擋住,
他們的日子能一切一如平常。
但顯然,他們的愿望破滅了。。
一隊穿著屎黃色軍服端著機槍步槍的日軍在這個清晨闖入了剛剛蘇醒的小村莊,兇神惡煞的將所有人趕出家門,不管是年逾古稀的老人還是襁褓中的孩童,全部在刺刀的威逼下聚集在村口平素用來晾曬稻谷的稻場上。
沒人敢不聽從他們的命令,村東頭老六家的狗只是本能的朝闖入者叫了兩聲,就被連開數槍打死,這還不算,老六的媳婦兒下意識的驚叫一聲,就被一名日軍開槍擊中大腿,如果不是老六還算機靈,撲出去連連磕頭求饒,日本兵或許緊跟著就是一刀捅過去了。
但就是如此,大腿血流如注的老六媳婦兒就算只能被老六背著也必須出門,
甚至疼的渾身大汗淋漓,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稻場的兩側盡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兵,
刺刀暫亮,殺氣騰騰,兩挺機槍就架在村民們正前方,一條狼青犬吐著猩紅的舌頭,目光陰鷲的瞪著場內。
面對自己未知的命運,近百村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被死死抱在懷里的孩子,也被大人捂住嘴巴,生怕他們被嚇得哭出聲。
“說,你們把你們的敗兵藏到那里去了?如果不說的話,你們的,死了死了的!”岡本朝博目光在瑟瑟發抖的近百中國村民的臉上逡巡好一會兒,對于中國人此時表現出來的恐懼狀態很滿意,終于開口說道。
中國敗退下來的潰兵因為急于逃命,總是習慣將重傷員安置在中國人的村莊,而后再放上幾塊銀洋做為報酬,這種情況通過這兩天對中國村莊的搜索,已經發現好幾起。
中國人是個很奇怪的民族,明明這些傷兵和他們并沒有多大關系,可他們不僅愿意收留,更是愿意傾盡全力保護,好幾個找出傷兵的村莊,都是在帶隊的小隊長連殺數人立威的情況下,才流著淚交出中國傷兵。
只是,他們這種讓人奇怪的倔強并不能讓帝國步兵因此產生憐憫或者寬恕,甚至有一絲說不出的厭惡。
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在反抗帝國的擴張之路嗎?既然敢反抗,那就要付出代價。
交出傷兵的中國村莊并沒有因此逃脫劫難,被尋獲傷兵的藏匿地周圍的幾戶村民都被找出,不管男女老幼,都被無情的射殺。
甚至,連村民中那些忍不住哭泣的男人,也被當做潛在的反抗者射殺。
至于說女人,那想來只能成為帝國步兵們宣泄力量的對象。
直到剩余的中國人都在瑟瑟的寒風中跪下表示臣服,帝國步兵們才算是心滿意足的停止浪費子彈。
沒有把整個村莊屠殺一空,已經是帝國步兵們對他們最大的仁慈了。
那些小隊長還是太過心軟了些,岡本朝博其實無比希望這里的村民們也能像那些村民們一樣倔強,若是讓他找到中國傷兵的話,他會把這里的一百人都吊死這村里的大樹上。
這個村莊的環境其實很不錯,雖已是冬天,但村莊里常青樹木很多,綠樹蔭蔭下,吊著一百個人類的尸體,一定也是一幕風景。
尤其是那些小小個的,或許風一吹,就會隨風輕擺。
殘酷到極致,就是一種美麗!
當然了,最吸引岡本朝博曹長的,或許還有這個小村莊的財富。
東南一帶本就是中國的富庶之地,聽說搜索到傷兵的那兩個步兵小分隊因為終于老實的中國人的主動奉獻,不僅有銀洋甚至還有少量的黃金,除了給大尉中隊長上交一份,剩余的大家分上一分,也能在回國后成為一個小財主。
來中國發財,不就是帝國步兵們不遠萬里來到這個龐大的國度的最樸實理由嘛!
不用中國人主動拿出來,殺光他們,搶光他們,才是正道。
有了金銀,等他回國的時候,他曾經賣力討好的那位村長大人,就得給他點頭哈腰了。
村民們一片沉默,所有人的頭都低著,沒人敢看滿臉猙獰的岡本朝博。
這很倔強!但我真的很喜歡啊!看著這意料中的一幕,岡本朝博的嘴角微微弧起,手輕輕撫摸上自己離開大尉中隊長才懸掛于腰間的指揮刀。
那把指揮刀是已經戰死的小野少尉的,川上大尉將小野少尉的指揮刀交給他保管,就是獎賞和勉勵。
小野少尉的指揮刀其實質地很不錯,刀是上好的精鋼請刀匠手工打造,銀質的刀柄上還刻有象征武勇的云紋,價值至少也在500日元。
只可惜,小野少尉的命不好,都沒機會用這把象征武勇的利刃展示他的武勇就戰死了,卻把這個機會留給他了。
這樣一刀劈下,不知能不能將人劈成兩半呢?岡本朝博真的很想嘗試一下,但據說那會很傷刀刃,也需要足夠的力氣,那還是先拿個稍微簡單一些的來試試手吧!
“我的問題,沒人敢回答嗎?”岡本朝博的目光停留在隊伍中的一個八九歲孩童身上,眼中浮起殘忍。“那很好,那個小孩,你來!”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站在更前面的孩子的母親本能的將孩子放在背后,眼里滿是哀求,口中也連連哀求。
“不聽命令者,死了死了的。”岡本朝博‘刷’的拔出自己的指揮刀,惡狠狠的指向人群。
“咔咔!”周邊日軍也極其配合的拉動槍栓!
人群一片躁動。
“大人,不要,我來說,我來說。”躁動的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
手微微一擺,岡本朝博冷聲道:“是誰在說話,站出來!”
“是我!”一個須發皆白年逾古稀的老者從人群中走出來。
“怎么,你們中國人都死光了,派你個糟老頭子出來?”岡本朝博的目光中露出一絲輕蔑,拿著刀沖老者點點。“你有什么資格?”
“大人,小老兒因為年長,一直擔任小莊村的村長。”老者恭恭敬敬回答。
老者不僅是村長,更是小莊村輩分最高的幾人之一,也正是因為德高望重才一直擔任村長至今。
看著已經七十歲的老者不得不主動去面對那個魔鬼,還要卑躬屈膝強顏歡笑,村民們眼中大多露出屈辱。
“那好,我給你一個機會,說,你們把你們中國的傷兵藏在哪兒了?”岡本朝博目光微微一閃,將刀尖垂下。
“大人,我們這兒靠近山區,地域偏僻,自兩軍開戰以來,就從未有見過大軍啊!那又曾見過傷兵?”老者叫起了撞天屈。
“沒見過傷兵嘛?”
“是啊!大人們出兵辛苦,小老兒代替村里提供豬羊各三只以供勞軍......”老者竭盡所能的低聲下氣。
以他近七十年的人生智慧,分明是感覺到這群日本兵身上的濃烈殺氣,為了全村人的性命,縱算讓他跪下又何妨。
但他,終究是低估了日本人的殘暴,自從進入中國,他們就已經不是人,而是一群畜生。
谷并
老者渾身一僵。
下一秒!
就見還在感嘆中的日本陸軍曹長手一揮,那條一直蹲在他身邊的狼青犬眼里露出兇光,訓犬員松開提溜在手中的皮索。
體重足有六七十斤的狼青犬在所有中國村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像箭一樣躥出,朝老者撲去。
血盆大口張開,露出雪白的尖牙,狠狠一口就咬在老者的肩膀上。
倒在地上的老者忍不住高聲慘呼,鮮血肉眼可見的噴涌出來。
“二叔公!”
“大伯!”
村人們發出一陣驚呼,人群不由自主的向前。
“阿爹!”一個四十多的漢子更是驚呼著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拳頭攥的緊緊的,臉上雖驚惶眼神卻足夠堅決,他的目標是正在地上撲咬老父親的殘暴狼青犬。
可惜,這個樸實的村民顯然忘了,狼青犬固然兇殘,但更兇殘的卻是它背后的日本人。
“砰!”一聲槍響。
中年漢子就被一槍擊倒在地,正有些躁動的村人們下意識的后退兩步。
“你們的膽子,比我想象的要小啊!有膽量的,就一個人嗎?”拔出槍囊里南部十四式手槍的岡本朝博輕輕吹了吹槍口冒出的青煙,將陰森的目光投向驚惶的人群,殘忍的嘲諷道。
“知不知道,我其實真的很想看你們倔強走向死亡的樣子啊!”
近乎欣賞的看著自己殘忍的杰作,甚至期待更多的殘忍,日本陸軍曹長的眼里閃爍著快樂的光澤。
岡本朝博這種近乎變態的心理,其實也來自于被獨立營打擊后每夜噩夢連連的結果,只有欺負更弱小的人,才能讓他從那種不能與人言說的羞恥感里擺脫出來。
南部十四手槍的威力并不大,雖然是近距離開槍,也不足以要了一個還算壯年的男人的命。
胸口中槍的中年男人掙扎著向父親倒下的方向爬去,身下留了一條長長的血印。
正在狼青犬的利爪尖牙下奮力掙扎的老者看見這一幕,已經有些渾濁的眼中留下熱淚。
那是他的大兒子,不曾想今日父子倆竟然要同日殞命,那種親眼看著兒子受苦的痛,甚至還要超過狼犬尖牙的撕扯。
但,更殘忍的一幕發生了。
日軍訓犬員吹了一聲口哨,正在撕咬老者的狼青犬收到信號,放棄眼前的目標,直接跑到還在努力爬行的中年男子身邊,張開大嘴,狠狠一口咬在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的中年男子的脖頸上。
就像是一條惡狼,開始收獲自己的獵物。
“咔嚓!”清晰可辯的聲音傳到村民們耳邊。
那是頸椎骨被生生咬斷的聲音。
中年男子曾經強壯的胳膊徒勞的在空中揮舞幾下,而后垂下,和胳膊一起垂下的,還有他的頭。
狼青犬還用力擺擺頭,確認自己的獵物是否死亡,直到訓犬員的口哨聲響起,才松開獵物,得意的跑回到訓犬員身邊搖頭擺尾。
“我的兒啊!”老者一聲凄厲慘呼,將目光投往岡本朝博處,厲聲高呼:“魔鬼,你們這些日本魔鬼,你們一定會遭報應的,一定會。”
而后,口中不斷噴出鮮血,嘴唇不斷翕動,卻是再也無能發聲,直至寂然無聲。
但眼睛卻是一直瞪的大大的。
老者,是在遭受狼青重創之后又心傷兒子因自己而死,竟生生氣死當場,死不瞑目!
村民們痛哭聲一片。
“我的兒!我跟你們拼了。”一個白發老婦手持拐杖,顫顫巍巍沖了出來。
看著沖向狼青犬的老婦人,岡本朝博目光中微微有些索然,甚至自己都懶得開槍,而是手微微一揮。
“啪啪啪!”立于他身側的兩名日軍心領神會的開槍,將老婦人打倒在地。
沒有哀嚎!
老婦人就趴在自己兒子的身體之上,雙臂將兒子的身體狠狠摟住,就像四十多年前將他抱在懷里一樣。
‘兒啊!爹娘來陪你了!’身體微微顫抖著最終寂靜無聲的老婦人到死也沒說一句話,但在場所有的村民們卻知道她就是這樣說的。
村民們雙目盡赤!
已經有男人不顧妻子的阻擋,開始向前,更多的男人開始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們是樸實的農民,但可不能說他們憨傻,老村長一家三口殞命當場,日本人已經表現出他們的猙獰殘忍,今天這事兒恐怕不能善了,如果一定要死,那他們這些男人們也得死在前頭。
女人和孩子都被他們擋在身后。
岡本朝博冷冷的看著稻場里中國村民的躁動,半步未動,手微微舉起,周邊的日軍則是已經將手撫在扳機上,只待這位新科代理小隊長手一揮,他們就會毫不猶豫開槍。
靠著劫掠獲得財富的同僚們刺激著他們,讓他們無比渴望有這樣一場盛宴,而至于那些活生生的人,已經不在急切獲得自信與財富的他們考慮范圍之內了。
他們,已經徹底淪為魔鬼。
就像曾經的時空中一樣。
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貌似已經避不可免。
但不管是稻場里已經心生死念盡自己最大努力保護妻兒的中國村民們,還是已經打算殺光中國人的23名日本步兵,他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片小小的稻場上,卻根本沒注意到有數十個影子正在借助樹木枯草的掩護,正在向村莊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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