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血泊中的宋情唇色灰白,美艷容顏全無血色,她雙唇一開一闔在說著什么,霍奕容根本聽不清楚。
倏地,眼前畫面戛然而止,如完整的鏡面破碎成無數塊。
霍奕容雙眼變得清明,入眼的是熟悉房間,只是少了一個身影。
他用憤恨的目光瞪著眼前血跡干枯的床,眼眸里閃過一道寒光,渾身上下散發著凜冽殺氣。
如果說在之前,他對宋情還有些許憐惜,在想起昨晚的模糊記憶后,那些憐惜與好感一掃而空。
宋情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敢算計他!
霍奕容怒不可遏呼吸都變重了,他唇角勾起邪氣弧度,惱羞成怒道:“宋、情!你好得很!”
等他抓到對方,定要報昨晚的仇。
云市,麒山。
曲折不平的險峻山路上,被霍奕容咬牙切齒念著的宋情,撐著虛弱的身體一步步往深山走去。
十六歲那一年,她初見滿身貴氣少年時期的霍二爺,對方就成為她漫漫人生追逐的目標。
二爺是她此生都無法觸碰的光,她要站在距離光最近的位置,一顆沉寂的心才能感受到活著的跳動與溫度。
她奢求不來光芒照耀在腳下,只愿以卑微的姿態,堅守在光身旁。
宋情這輩子沒什么人生規劃,能安靜的陪伴親手把她拉出深淵的神祗就好。
可這一切都在昨晚,她恢復前世記憶后有了改變。
她是阿情,是修煉數千年的花妖,更是狐族神君的侍女。
感受到主人的召喚,花妖阿情的強勢人格覺醒,她不顧人類宋情的意識阻攔,強行與霍奕容結合,以此來擺脫讓身體變得病弱的蠱蟲。
這樣做不止把她體內的蝕陰蠱煉化,也能把霍奕容身體中正在發育中的蟲卵解決。
本該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偏偏人類人格的宋情不停折騰,結合之時,還在不停地哭著道歉,搞得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她是妖不是人,不能理解人類宋情的復雜情緒,只知感受到神君的召喚,哪怕是爬也要爬到主子身前。
花妖阿情氣喘吁吁地前行,她能感受到主子就在深山中,距離她很近了。
昨晚消耗太多妖力,導致她這具剛恢復的身體,妖力無法操控自如,否則此時此刻也不會徒步爬山。
狹窄的山路崎嶇無比,兩邊是深溝險壑,一不留神就會摔落山谷,如果是人類極有可能葬送在這荒郊野外。m.y逼quge
就算是此時的花妖阿情,也面臨著掉落下會會受傷的危險。
“阿情?”
突然,前方傳來熟悉呼喚聲。
阿情仰頭看去,穿著白色靴子的腳尖踩在奇形怪狀一人高巨石上,身穿淺綠色華麗衣衫的藍桉映入眼中。
她立體的濃顏系臉龐露出喜意,雀躍地問:“是主人讓你來接我的嗎?”
藍桉的長發被白玉簪挽起,精致妖孽五官浮現出疑惑,凝眉道:“你怎么來了?”
阿情理所應當地說:“我感應到主人的傳召。”
藍桉眉尖微擰,眸底藏著冷然之色:“主人何時召喚過你?”
他察覺到有人在靠近,這才出來一探究竟,不曾想到會碰到熟人。
阿情是主人的侍女,曾經陪在阿阮身邊一同前往酆都城。
當年阿阮隕落時,阿情與其一同魂飛魄散。
看到她,藍桉心底涌出重重疑惑。
阿情比他還懵逼,美艷深邃臉龐的汗水順著下頜,滴落在腳下的山道上,空氣中彌漫了一股誘人的花香味。
她回想昨天闖入腦海中的記憶,出聲解釋道:“我昨天感受到主人的傳召,是順著主人氣息找來的。”
藍桉不知想起什么,臉色大變,瞬移到阿情身邊,拉著她的手往深山飛奔而去。
幾乎是在剎那間,兩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山腳下,臨時搭建的帳篷內,數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紅點。
阿情被藍桉拉著瞬移離開的那一刻,電腦屏幕上的紅點,以極快的速度飛向麒山的深谷中。
本該前往扶羅國的霍羌與霍川看到這一幕,彼此對視一眼,臉上露出肅穆之色。
霍羌轉身,對坐在身后座椅上的清貴儒雅男人,恭敬出聲:“主子,宋情正在以每秒千米的速度深入麒山谷內。”
倚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的霍云艽,緩緩睜開一雙沒有任何感情,深邃黑如墨的幽暗眼眸。
他面部輪廓緊繃,目光睨向霍羌,涼涼嗓音冷如冰:“現在停下來了嗎?”
霍川一直盯著電腦屏幕,回道:“人已經不動了,她現在的位置處于麒山最深的裂谷。”
霍云艽彈了彈西褲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從容起身,沉聲道:“召集眾人出發。”
霍羌眼底流露出憂色,出聲提議道:“主子,那里地位偏僻十分危險,要不要我們先去前面探探路?”
這次行動之前就安排好的,可他們都沒想到宋情會進入麒山最危險的地帶,這讓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受阻。
最重要的是,主子也要跟他們一同前往。
一旦遇到危險,到時候他們丟命事小,三爺出事那才叫天都塌了。
霍云艽微垂眼簾輕抬,黑如曜石的眼眸掃向霍羌,聲音冷酷道:“他們可不是人,一旦驚動了,再想找到他們就難了。”
為了找到肖云琛,他可是費了好一番心思。
霍羌見主子去意已決,手按在霍川的肩上,帶著他往帳篷外走去,聽從吩咐去召集人手。
霍云艽站在原地,眼簾微垂,右手指腹撫摸著左腕上的坤天冥佛珠。
自從那晚見到藍桉后,他腦海時不時會冒出一些模糊記憶。
雙眼也開始看到飄蕩在空氣中的東西。
前幾天,他深夜去盤山公路接秦阮,一路上就看到許多流連在外的亡魂。
那些東西都很怕他,察覺到他的存在紛紛避而遠之。
一開始他還感覺怪異,后來慢慢習以為常,適應非常良好。
前兩天他因要去扶羅國,把公司事務交給二堂哥,看到了宋情。
對方給他的感覺很奇怪,身上有種跟藍桉相似的氣息。
正是這一發現,讓他有了利用對方,來順藤摸瓜尋找失蹤的肖云琛想法。
昏暗潮濕的礦道中,陸葉背著礦簍,手中提著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網站內容不對,請下載愛閱app閱讀正確內容。少年的表情有些憂傷,雙目聚焦在面前的空處,似在盯著什么東西。
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只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幾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別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嘆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伙賊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伙賊人的俘虜,然后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為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后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占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拼斗,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斗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歷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后春筍般冒出,占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著。
能活下來并非他有什么特別的本領,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為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只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
邪月谷實力不弱,這些年來攻占了不少地盤,這些地盤上原本的勢力自然都被覆滅,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處奴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還沒有開竅,沒有修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陸有一句話,妖不開竅難化形,人不開竅難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開靈竅,只有開了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
開靈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通人中經過系統的鍛煉后能開啟靈竅的,不過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門的,有長輩指點,這個比例可能會高一些。
陸葉沒能開啟自身的靈竅,所以只能在這昏暗的礦道中挖礦為生。
不過礦奴并非沒有出路,若是能開竅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報備的話,便有機會參加一項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為邪月谷弟子。
然而礦奴中能開竅者寥寥無幾,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整日勞作,連飯都吃不飽,如何還能開竅。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礦奴都已經認命,每日辛苦勞作,只為一頓飽飯。
陸葉對玄天宗沒有什么歸屬感,畢竟剛來到這個世界,玄天宗就被滅了,宗內那些人誰是誰他都不認識。
他也不想成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這不是個正經的勢力,單聽名字就給人一種邪惡感,早晚要涼。
但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里當礦奴,那成何體統,好歹他也是新時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在努力開竅,原本他以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樹能給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幫助,可直到現在,這影子樹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說什么幫助,有時候還會影響他的視力。
陸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轉過一道彎,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礦道的出口之一。
今日收獲不錯,將礦簍里的礦石上繳,應該能得三點貢獻,算上前幾日積累的,約莫有十二點了,兩點拿來換兩個饅頭,剩下的十點剛好夠換一枚氣血丹。
氣血丹是一種很低級的丹藥,并非輔助開竅之物,但是想要開竅,就必須得氣血充盈才行,氣血丹雖然低級,卻正適合陸葉這樣沒開竅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氣血丹,也并非善心發作,而是他們深諳人心之道,這最廉價低級的丹藥可以讓心懷希望之人愈發努力挖礦。
比如陸葉每日就很勤勞。
距離礦道出口還有三十丈,陸葉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左前方的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塊巨石橫亙。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著,直到十丈左右,才將背負在身后的礦簍放下,緊了緊手中的礦鎬,又從礦簍里取出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一刻,他朝著那塊巨石奔跑起來,臨近巨石前,側身滑步,一腳踏在礦道的巖壁上,整個人借助反彈的力道對著巨石后方俯沖而下,猶如一只矯健的獵豹。
兩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渾沒想到來人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聽到動靜,再看見陸葉想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陸葉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礦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當即啊呀一聲慘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鮮血直流。
陸葉另一手的礦鎬再度出手,卻沒打中第二人,那人反應不錯,偏頭躲過了。
然而陸葉已經沖到他面前,一腳踹下,正中對方小腹,那人頓時滿面痛楚,跌飛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陸葉邁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頭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個!
這兩人他認識,是一個劉氏家族的弟子,劉氏所在的地盤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劉家一些年輕的弟子便被送到這里來充當礦奴了。
嚴格說起來,陸葉與劉氏這兩兄弟也算是同命相連。
這一下砸的不輕,劉氏老二只哼了一聲,便直接被砸暈過去。
陸葉又朝之前被他打傷的劉老大走去。
劉老大額頭都被打爛了,鮮血模糊了雙眼,隱約見到陸葉朝他行來,嚇得連滾帶爬:饒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過來了,還以為是旁人饒命啊!
劉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礦道出口前,自然是沒安什么好心。
這兩人在被抓來之前,俱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哪怕成了礦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礦奴身份低賤,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礦奴當人看,沒有礦石兌換貢獻的話,根本換取不到吃食。
所以這兩兄弟便經常蹲在礦道的某個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單的礦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開采的礦石被劫走,還被打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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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們就是想打劫陸葉,結果不是對手,被教訓了一頓。
不曾想,這才沒幾天,又碰到這兩兄弟了。
一樣米養百樣人,礦奴中有如劉氏兄弟這般好吃懶做之輩,也有如陸葉這樣心懷夢想之人。
這一年來,陸葉通過礦石兌換到的貢獻,除了保證每日的溫飽之外,皆都換取了氣血丹服用。
林林總總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氣血丹。
這就造就了陸葉強于絕大多數礦奴的體魄,雖然他的體型不算壯碩,可身軀內蘊藏的力量,已經勝過普通人。
對付兩個好吃懶做的礦奴,自然不在話下。
劉老大還在告饒,陸葉只當沒聽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揚起另一手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礦奴生涯,陸葉見過太多慘劇,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是沒有用處的。
礦奴們也不是一片和睦,來自不同勢力的礦奴注定沒辦法團結起來,為了一塊上好的礦石,礦奴們經常會打的頭破血流。
礦道中每天都會死人,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為被人打劫而餓死的礦奴不在少數。
劉老大應聲而倒。
陸葉撿回自己的礦鎬,重新背上礦簍,邁步朝出口行去,他沒有殺劉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受傷的礦奴在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才走沒幾步,出口處忽然慌慌張張沖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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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那人低喝著,一巴掌朝陸葉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陸葉遍體生寒,只因他看到對方掌心中有淡藍色的光芒流過。
那是靈力的光芒,換句話說,對他出手的是一個修士!
開啟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才有資格被稱為修士。
修士的靈力是一種極為神奇的力量,陸葉曾見過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雖沒有太強的威勢,但那人只是輕輕一掌,便拍碎了一塊礦石,正是見過那神奇的一幕,陸葉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啟自身靈竅,成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評估過,哪怕邪月谷修為最低的修士,也能輕松吊打十個自己。
所以在察覺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時候,陸葉便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生死危機關頭,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躍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聲音響起,陸葉應聲倒飛,跌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不少,在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個修士有些驚訝,剛才那一掌他雖然沒有用全力,只是隨手拍出,但也不應該是礦奴能夠承受的。
借著微光看清礦奴的容貌,脫口道:陸葉?
陸葉此刻已經擺出轉身逃跑的姿勢,聽得聲音之后也愕然至極:楊管事?
這個姓楊的修士是礦上的一個小管事,陸葉時常會與他打交道,因為氣血丹就是從他手上兌換來的,所以彼此間也算熟稔。
楊管事很看好陸葉,畢竟如他這般能吃苦耐勞的礦奴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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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好歸看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優待,一日沒有開竅,陸葉這樣的凡人與修士之間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認出陸葉之后,楊管事對于自己一掌沒能拍死對方的事就釋然了,陸葉這一年來從他手上兌換了不少氣血丹,身體素質本就比一般的礦奴強,再加上他只是隨手一擊,沒有要刻意殺人,對方能活下來并不奇怪。
楊管事對面處,陸葉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會理會礦奴的死活,他們也知道礦奴在礦脈之中會經常發生打架斗毆的事,除非被他們碰見,否則基本不做理會。
陸葉這邊才把劉氏兄弟打的頭破血流,昏倒在地,轉頭楊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陸葉看來,這分明是楊管事在教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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