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固
山河永固
“皇后。”慕初睿的聲音驟然響起,驚得李倩寧猛地一激靈,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抽出來,卻不料反被慕初霽抓得更緊了。
“給皇兄請安。”慕初霽不動聲色地把李倩寧擋在了身后,隨口問了聲安,但并未行禮。
慕初睿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神情卻有些猶豫,“阿霽,皇后她……”
慕初霽冷哼一聲,打斷了慕初睿的話,“皇兄這是拿忠正王府上下撒氣還不夠,要把皇嫂也扯進來嗎?”
“撒氣?”慕初睿面沉如水,“阿霽,朕是順應天命,大祭司……”
“皇兄不用拿大祭司來做借口。”慕初霽眼中多了厭惡之色,“裝神弄鬼的金絲雀,還不是皇兄你讓她說什么,她便說什么?”
“阿霽你……”慕初睿神情惱怒,慕初霽卻是毫不在意,“皇兄,皇嫂心神不定,我先送她回去,便不多留了。”
他說罷,扯著李倩寧便要離開,不料卻被她甩開了,“多謝齊王殿下好意,但殿下既稱我為皇嫂,便應知分寸,莫要逾矩。”
慕初霽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故作鎮定的人,“皇嫂,你當真要將我拒于千里之外?”
“齊王殿下請慎言。”李倩寧垂下眼眸,走到了慕初睿身邊,不待站定,就被他握住手腕,往近前帶了幾分。
見狀慕初霽一拂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跟隨的仆從趕忙朝慕初睿與李倩寧一禮,之后匆匆追了上去,“殿下……”
李倩寧看著慕初霽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然而手腕上傳來的力道,令她隱隱作痛,更無法忽視。
“皇后。”慕初睿扳過李倩寧的臉,強行讓她與自己對視,“倩寧,你是朕的皇后,朕不管你和阿霽……”
“國主。”李倩寧寒聲截住了慕初睿后面的話,一字一句道:“臣妾與齊王殿下之間清清白白,絕無絲毫瓜葛。”
“朕并非此意。”慕初睿面露慌張之色,“朕不是懷疑……”
“國主若非懷疑,難道是吃醋嗎?”李倩寧暗自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慕初睿的桎梏,索性放下了手,任由他死死握著。
慕初睿感受到李倩寧的抗拒,松了幾分力道,“朕……”
“我原是大京最尊貴的公主,如今遠嫁汨羅,便是汨羅最尊貴的皇后。”李倩寧換了自稱,迎上慕初睿的視線,不怒自威道:“國主對我作何想,我不能左右,但身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我很清楚,什么應該做,什么不該做。”
她說著,趁慕初睿不備,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國主的任何懷疑,都是對我的折辱。”
“倩寧,不要走。”慕初睿倏然伸手,把李倩寧擁入了懷中,“朕不是懷疑你,只是……”
他頓了一頓,輕聲道:“從小到大,無論是什么東西,朕都贏不過阿霽。只有你,是完全屬于朕的,只有你……”
他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委屈,李倩寧有些動容,但紅唇張啟,仍是倨傲無比,“國主,我屬于你,亦屬于汨羅和大京。”
她湊到慕初睿耳畔,氣若幽蘭,“我不是任由你和齊王殿下爭搶攀比的物件。”
“蘇小姐!”方紫嵐猛地上前一步,卻見蘇月兮拿出一柄短刀,自屋檐之上扔了下來。
她下意識地接住了短刀,就聽蘇月兮道:“方大人,解藥我抹在刀刃上了,阿宛姑娘若想早些醒來,怕是得吃些皮肉之苦。至于這個玉墜……”
她說著從懷里取出一枚玉墜,手指摩挲過溫潤的玉色,眼中皆是珍惜眷戀之色,“這是世上唯一一件記得我是蘇月兮的物件了。若方大人日后得空,替我埋在京城蘇氏祠堂旁邊可好?”
她語調中藏了一絲濃濃的期盼,方紫嵐點頭應下,“好,我答應你。”
見她答應,蘇月兮輕輕地松開了手,玉墜自她手中滑落了下去。她緊緊盯著掉落的玉墜,眼神空洞無光,“我想回家了……”
下一瞬方紫嵐縱身一躍抓住了玉墜,認真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固然有氣節,但若是要留個念想,還是完璧得好。”
“念想?”蘇月兮自嘲似的重復了這個詞,神情哀婉,“世上還會有人記得我嗎?”她說罷點燃了身上的火折子,使了此生最大的力氣,擲到了檐下。
火苗沾上松油,迅速地燒了起來。她看著后退了幾步的方紫嵐,聽到她的聲音從火焰的另一邊傳來,“蘇月兮,世上還有人記得你!”
方紫嵐幾乎是喊出來的,她高聲道:“蘇昀自請為東南特使,如今他就在林家村外。”
蘇昀嗎?蘇月兮腦海中閃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他追在她身后,喊她月兮姐姐,一旁妹妹拉著她,似是怕她被他搶了去。
彼時花開正好,滿庭芬芳映著小孩之間爭色斗氣的模樣,現在想來竟像是上輩子。
原來,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蘇月兮緩緩閉上了雙眼,爹,娘,妹妹,衡兒,我終于報了仇,可以去陪你們了。
方紫嵐看著那道被火焰吞噬的身影,久久不能反應。
林建拽著她的手臂,“方大人,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去拿火把。”方紫嵐的聲音很冷,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建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卻見她就火勢點了一個火把,背著阿宛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祠堂。
“方大人,你這是……”林建跟在她身后,聽著她的聲音一字一句道:“放火燒村。你帶著嫣兒姑娘的棺槨,到村口等我。”
聞言林建突然變了臉色,“嫣兒姑娘的棺槨,還在祠堂里。”
“你說什么?”方紫嵐猛地回過頭,她神情凜冽,嚇得林建哆哆嗦嗦地解釋道:“之前我送弟兄們的骨灰過來的時候,想著祠堂清靜,就順帶把嫣兒姑娘的棺槨也暫時放在了這邊……”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幾不可聞。
方紫嵐狠狠地咬住唇,身后蒸騰而來的熱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必須要離開了。
“方大人!”林建捂住口鼻,用力地拖著她走出了一段距離。她沒有掙脫他的手,卻紅了眼眶,最終長嘆一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