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固
山河永固
女子施施然道:“程之墨曾官至兩府主事,距京城只有一步之遙,總該比傅聰南金貴,不是嗎?”
“那是曾經。”小童氣勢洶洶道:“眼下程之墨不過是平民一個,還受程之硯的牽連,能不能有命活都要另說……”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面上青一陣紅一陣,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
”怎么不說了?”方紫嵐頗有興致地看著小童,眼底卻像是凝了一層霜,“你覺得三十萬兩多,難道十萬兩便少了嗎?動輒以萬兩計,可知平常人一輩子都未必能有千兩,遑論萬兩?”
“你既坐在此處,又何必假惺惺?小童忿忿道:“所謂高低貴賤,平常人根本高攀不起……”
“狐假虎威。”方紫嵐毫不客氣道:“如果今日的賭注不是程之墨,而是你,你覺得你家主人愿意出多少銀兩作籌碼?”
小童徹底白了臉色,主持賭局的婢女趕忙打圓場似的道:“此局即開,可還有客人要入局?”
聞言方紫嵐掃了一眼獨孤林秀,她站在賭桌前,遲遲沒有動作。
“他們狐假虎威,用的都不是自己的銀兩。”方紫嵐淡聲道:“還是說,你覺得程之墨可以值五十一萬兩?”
獨孤林秀側眸看去,“甄姑娘覺得值嗎?”
方紫嵐斂了神色,隨手指了指獨孤明,“你覺得他值五十一萬兩嗎?”
獨孤明皺了眉,正欲說些什么,卻見方紫嵐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手便換了指向,指了指獨孤林秀,“你覺得她值五十一萬兩嗎?”
“好好的人,為何非要用銀兩衡量價值?”獨孤明沉聲道:“若我喜歡,眼前人便是無價寶。若我不喜……”他頓了一頓,雙手緊握成拳。
方紫嵐勾了勾唇,“她便如同草芥?”
獨孤明沒有說話,獨孤林秀抿了抿唇,伸手拿回了賭桌上的五十一萬兩。
“看來是不值了。”方紫嵐甫一開口,就見獨孤林秀的手停頓了一瞬,她并未在意,自顧自道:“那我也沒有入局的必要了。”
眼見無人再入局,婢女便開了賭局。一局過后,女子贏了,小童面色愈發難看,一跺腳轉身便跑回了雅間。
女子不著急領走程之墨,反而轉向方紫嵐道:“甄娘子,縱然你贏了之前的賭局,帶走萬先生,也無濟于事。”
方紫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站起身,對萬俊說了句“走了”。
被忽視的女子咬牙切齒,“萬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不就是下毒嗎?”方紫嵐不耐地截斷了女子后面的話,聲寒如冰,“怎么,生怕我不知道,所以這么明目張膽地挑釁?”
女子愣了愣,“你知道?”
“天下間沒有什么毒能殺得了萬花山莊的少莊主。”方紫嵐不怒自威道:“縱使有,千金坊主也能解。”
她說罷,朝女子走了一步,直壓得她連連后退,兀自強裝鎮定,“你要做什么?”
方紫嵐停住腳步,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訴你家主人,下次再敢把主意打到千金坊頭上,休怪我不客氣。”
“甄娘子,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誰?”女子大著膽子喊了一句,方紫嵐哂笑出聲,“東南之地能有什么神仙?夠不上京城的程之墨都被當個寶貝,想來你家主人不過是夜里的小鬼,只能在這暗場賭坊作威作福了。”
“李晟軒命何人為東南特使?”慕容清覺得蹊蹺,李晟軒反應太快了,像是早就知道李祈佑會留下,東南之地會出事似的。
孟庭揚也隱約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兒,奈何方紫嵐就在一旁,他也不好多言,只得回道:“是蘇昀大人。”
蘇昀?又是他。方紫嵐皺了眉,上一回他自請為東南特使,是為了尋蘇徹一家,找蘇月兮的下落。這一回……
恍然間,那夜在醉月樓頂,尹泉章對她說的話涌上了腦海,他說——
“蘇徹大人一家遇害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背后操控之人,是蘇家。”
方紫嵐猛地白了臉色,轉身就要趕回驛館,慕容清的聲音自她身后傳來,“姐姐,你已不是先越國公,無論你說什么,做什么,蘇昀都未必會信你。”
“那又如何?”方紫嵐停住了腳步,并未回頭,只是冷聲道:“慕容清,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
慕容清沒有說話,直到方紫嵐的身影消失不見,才問孟庭揚道:“蘇昀什么時候出的京城?”
“約莫十日前。”孟庭揚垂首而立,慕容清掃了他一眼,“這事有意思了。你去查一查,看蘇昀與方紫嵐有何交集,尤其是那年瘟疫之時。”
“世子是懷疑蘇昀大人早有預謀?”孟庭揚神情凝重,慕容清理了理衣袖,云淡風輕地嗯了一聲。
“可是……”孟庭揚有些猶豫,慕容清冷了神色,“我答應方紫嵐不插手,但那不代表我會被蒙在鼓里。”
去而復返的方紫嵐把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知道慕容清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只是眼下她也騰不出手與他斡旋。只要他不在暗中動什么手腳,便姑且隨他去好了。
思及此,方紫嵐不再耽擱,迅速回了驛館,還未進門,就見諸葛鈺和蘇昀走了出來,只得匆匆躲了躲。
直到蘇昀離開,堂中只剩諸葛鈺一人,方紫嵐才現身,開門見山道:“蘇昀來做什么?”
聽到聲音,諸葛鈺猛地回過頭,愣愣地問了一句,“你去哪了?”
“暮山關。”方紫嵐毫不遮掩,諸葛鈺卻皺了眉,“你去暮山關做什么?”
“沒什么。”方紫嵐搖了搖頭,把剛才的話又重新問了一遍,“蘇昀來做什么?”
“蘇大人說,他手里有我們想要的證據。”諸葛鈺斂了神色,方紫嵐追問道:“什么證據?”
“蘇家月兮小姐的玉墜。”諸葛鈺話音還未落,方紫嵐便白了臉色,“你說……誰?”
“蘇月兮。”諸葛鈺定定地看著眼前難得露出慌亂神情的人,寒聲道:“方紫嵐,當年瘟疫之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