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徽費了好大一會兒的功夫,才從臨安長公主熱情的推銷中轉過了話題,她突然看到某一處。
“哎!萱蓉來了呀!”
臨安長公主眨了眨眼睛,“本宮請的,小長寧的朋友就是我的晚輩嘛~”
不得不說,臨安長公主干啥啥不行,拉仇恨第一名,她能在京城里屹立不倒,還過得如此瀟灑,和她抱大腿獨特的眼光也有關系。
皇上喜歡什么她就喜歡什么,顧徽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即便如今徐萱蓉在京城貴女中的名聲一落千丈,她還是大大方方的把人請了過來。
雖然很多時候大豬蹄子都很嫌棄這個愛惹事的妹妹,可在旁人的眼中,若臨安長公主出了什么事哭哭啼啼的去了勤政殿,皇上必然是要為她做主的。
現場熱鬧的氣氛突然間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熱鬧起來。
“徐小姐來了呀……”
“萱蓉這段時間都不怎么出門了,前段時間我家的宴會怎么沒來呢?”
“萱蓉下次去我家的宴會玩玩?”
似乎之前那兩秒鐘的安靜完全沒有存在過一樣,徐萱蓉受到了眾人的熱烈歡迎,仿佛和那件事情沒發生前一模一樣……
如果顧徽腦子里不冒出那些聲音的話。
都這樣了,她怎么還敢出門呢?
可憐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女啊!
徐小姐美則美矣,家世也高,可惜太過不安于室,可惜可惜呀……
嗚嗚嗚……娘親說女神這性子不能娶回家,女神分明是最好的!
顧徽揉了揉太陽穴,不明白這些聲音怎么又會突然間跳出來了,嘰嘰喳喳的像在菜市場里似的。
她控制著想要關掉,腦海里的那個東西好像在刻意忽視她的命令,只不過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小了許多……
顧徽:“……”
“靈兒!”
徐萱蓉走過來對臨安長公主行了一禮,然后又沖著顧徽點了點頭,便想要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了。
“萱蓉,去哪兒呀?坐我這來!”
顧徽舉起了桌子上的牛乳茶喝了一口,抬著下巴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
徐萱蓉有些猶豫,可在自家小姐妹的目光之下,還是妥協著走了過來。
當那個藍色的身影坐在鎮國公主旁邊的時候,場面又有一刻的安靜。
公主究竟看上她哪了!!
嗚嗚嗚!公主也喜歡女神,我回去要和娘親說!!
無論眾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場上一些若有若無的目光減少了許多,徐萱蓉松了一口氣。
“靈兒,總是這樣麻煩你。”
毫無疑問的,那件事情發生之后對徐萱蓉的生活不可能沒有影響,雖然她沒有被懲罰,還得了狀元的名頭,仍然是徐家尊貴的嫡女。
可在很多人的眼里,徐萱蓉已經不適合娶回家了。
——即便有很多女子佩服她,有很多男子不如她。
顧徽不在意地轉著手上的杯子,“那些人影響不到我,隨他們怎么說吧。”
徐萱蓉放下了一點心,就像臨安長公主敢邀請她來參加宴會一樣,顧徽也能不在意眾人的目光,大張旗鼓地偏向她。
那些人不敢同樣的孤立公主,也只會爭搶著得到公主同樣的青睞。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如今的她不夠強而已。
“靈兒,我明天就要出京了。”
轉著手上的杯子,徐萱蓉的眼神堅定了起來,她抬頭笑了笑。
“吏部的任命下來了,我被封了七品的縣令,一個月后就要到任。”
一般的狀元都是六品起步,七品著是有點低了,更何況還是外放。
顧徽只是些微的頓了頓,然后抬起頭來笑了笑。
“也挺不錯的,在外面也有在外面的發展機會,更容易立功一些。”
“對啊~時間有些趕,我在任三年,路途遙遠,若是以后有小侄子的話我可能也趕不回來,別想著今日來這里見一見你,將見面禮先給了。”
徐萱蓉說的云淡風輕,顧徽聽起來卻有些心酸。
她這18年的人生,前17年都是為了家族,除了去長寧,甚至都沒有出過遠門……
顧徽問了問她管轄的那一塊地方在哪,徐萱蓉答了兩個字,顧徽跟著沉默了下來。
那個地方遠離京城,也不是她和徐家的勢力直屬范圍,沒什么京城的勢力插手,本土的地頭蛇卻十分猖獗。
據說已經灰溜溜的走了三任縣令了,算是個三不管的貧窮地帶,就連土地改革現在還沒來得及實施到那里。
“那……我找兩個人跟著保護你,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來信到京城!”
顧徽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這算是朝廷各大勢力互相爭論的結果,和往年狀元從六品留在京城直升翰林院相比,算得上是發配了。
這卻是徐家能給她爭取的最好的結果。
“我知道……父親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讓她失望。”
即便才過了短短的半個月,徐萱蓉卻像是一下子成長了許多,她的面容平靜,目光堅定,眼睛里是令人心熱的火熱。
“靈兒,我不能讓父親失望!”
徐孺最近升官了,正一品的榮祿大夫,連跳四級,很快的做到了文官夢想中的正一品。
可與前朝的榮祿大夫不同,本朝的榮祿大夫權力已經被分散了下去,平常也只是管一管書籍文事,是朝廷有大功的功臣養老的好去處。
徐孺如今50多了,若開始養老也說的過去,可和70多歲還在丞相之位上兢兢業業的李相來說,這個位置已經遠離朝廷的政治中心。
和之前正三品的御史大夫相比,相信更多的人會愿意選擇后者。
徐孺愿意為了女兒做出如此放棄,朝廷的那群敵對勢力的官員就差沒跳起來鼓掌歡迎了。
他平日里在御史臺管的也不多,就是一副和稀泥的老好人模樣,對于女兒的教育也全權的交給了夫人,旁人實在沒有想到,她會為了女兒做到如此地步!
“萱蓉……舅舅既然這樣做了,必然是認為很值得!”
徐萱蓉眨了眨眼睛,到底沒有放任讓眼淚掉下來,她抬起頭來笑了笑。
“是呀,父親和我說,他覺得很值!”
徐萱蓉在知道父親為了自己做出如此退讓之后,也差點說出了她不要做官的話。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要為家族付出,可如今自己都還沒給家族帶來什么價值,便已經把父親拉下水了……
徐孺卻只是喝斥了一聲,看著那個在自己面前,一向溫柔淡雅的女兒,淡淡的道。
“為父也不全是為了你,徐家如今勢大,娘娘身居后位,兩位皇子也即將成年,公主和駙馬更是在朝中舉足若輕,還有你大哥光芒過盛……烈火烹柴,如今的徐家,已經要功高震主了!”
他的話語淡淡的,眼中卻帶著睿智的光芒。
“滿則溢,盈則虧,即便沒有這件事,為了你大哥的更進一步,等兩位皇子成年了,我也會退的!”
如今,只不過是提前了幾年罷了,還能借著這個東風把女兒送上了光明的大道,徐孺覺得很值。
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三個兒女,語氣有些感慨。
“這是我這一生做過的第二場豪賭,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第一次豪賭是20年前,他與徐家家主的名義,送了徐氏之女入宮承寵,在那時,是徐麗人保全了家族。
這一次卻是他以徐家家主的名義,保全了一個能讓徐家的功德簿上再添光芒的徐氏之人,如此而已。
徐萱蓉已經捂著嘴巴哭得涕不成聲,徐孺卻沒有安慰這個柔弱的女兒,只是淡淡的看著她。
“徐萱蓉,你敢嗎?”
“父親……我……”
徐萱蓉擦了擦淚珠,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父親,我敢的!”
“嗯,為父相信你!”
他也相信,等若干年以后,當他徐氏之女在朝堂引起一陣風波之時。
那群短視的人,會后悔莫及!
“所以……父親都那么相信我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呢?”
顧徽的眼神有些復雜,她知道舅舅心有丘壑,卻沒想到舅舅的目光能如此長遠開明。
只要站在了風口上,是只豬都能飛起來,雖然這是場豪賭,可沒到最后,誰知道結果是什么呢?
“我也相信你!”
越混亂的地方反而更容易出成績,只要治理好了,那絕對是能夠看得見的功勞!
就算涉及她的身份,也讓人無可反駁的功勞。
徐萱蓉笑了笑,宛若一年前的少女那般,單純美好。
“所以,我是想來向你道別的。”
她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塞到顧徽的手上。
“就是提前給未來小侄子的,我若是趕不回來,小家伙以為我不喜歡他怎么辦?”
看著顧徽不客氣的把東西收了起來,徐萱蓉這才又笑了笑。
她看向了場上那群心思各異的人群,無論是誰,只要面對長寧公主,臉上都會帶著些笑意。
徐萱蓉有了努力的方向。
因為她不夠強,所以她的理想十分可笑,她的努力在很多人看來是在做無用功。
不是這樣的!
徐萱蓉想著。
徐氏的門楣,不會因為她而抹黑。
還在考嗚嗚嗚……